将军府的人走后,吴秀雅被连夜送往家庙,勒令不得回府。随后吴大学士亲自备礼往将军府和锦衣侯府登门致歉,却惨遭闭门羹,无法,丢了脸面的吴大学士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府。任谁也想不到,吴家累世的清誉就毁在一个姑娘手上,且还是用的同样计谋。
流言,向来是杀敌一百自损八百的计谋,除非你能彻底地抹掉与自己相关的蛛丝马迹,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凡夫俗子又有谁能与天斗?
回府的吴大学士越想越气恼,将摔过一次还未碎的砚台又摔了一次,好在那砚台结实不见破损,可不知怎么的,吴大学士瞪眼看了会那顽强的砚台,忽然两眼一闭,昏厥了过去,战战兢兢的长随立时吓破了胆,呼喊道:“快来人,快去请大夫,老爷昏过去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不敢高声语的吴家兵荒马乱了起来,待大夫确诊吴大学士并无大碍之后方才放下悬着的心,可大夫下一句又叫众人吓破了胆,“往后不得再吴老爷受了刺激,否则于寿命有碍。”
吴夫人暗恨吴秀雅行事无度,害得吴家清誉扫地也就罢了,竟还险些害了自家相公,着实过分,当即吩咐管家道:“再派几个人过去,好生照料着五小姐,不必有所顾虑!”莫怪吴夫人如此,夫为妻纲,丈夫就是天,妾身的女儿捅了自己的天可不得好好“招待”?
而其余的各房亦是忧心,生怕吴大学士有个闪失,当然他们是怕吴大学士有了闪失就不能提携自己子孙一辈了,谁叫吴大学士是吴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也是吴家官位最高的,总之就是吴家的顶梁柱,以后还指望着吴大学士呢。
吴大学士悠悠转醒,朦胧中瞥见神色各异的众人,直至看见吴夫人的情真意切心里熨帖了几分,可又怪责吴夫人教养失力,又是烦闷,干脆闭眼继续装晕,却寻思着明日该写个请罪折子……
翌日,吴大学士挣扎着起身写了请罪折子,惶恐地交了上去之后,匍一下朝就得了消息,吴家几位谋了差事的公子今日都叫人寻了错处勒令回府“休养”了,吴大学士脚下一个踉跄,惊惧交加中,他好像明白了,林瑾玉就是要杀吴家这只“鸡”给满城的“猴”看。
吴家惨遭折磨一事叫人抖了出去,先前因着流言蜚语想从中谋求渔翁之利的人家又悄无声息地收手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只是不甘心啊……
听得流言,沈灵烟笑笑,并不多言,反而关心起了在京兆尹的顾晗,也不知顾晗这回又要编出什么郎情妾意的故事来博取顺天府尹的同情?
“小姐,昨儿老爷气呼呼地从兰筑院去了书房,您可知为何?”
沈灵烟嗤之以鼻,如此没浅显之事用膝盖想想也知道,“肯定是游说你家侯爷抬了清屏为姨娘呗。”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大冬天枕边风吹着不冷?
玲珑吃惊,“小姐您怎么知道?不过我还听说一事。”玲珑少见地敛了笑嘻嘻的神色,低声在沈灵烟的耳边说了几句,沈灵烟的面色沉了,当即道:“你去请了太太来。”
“烟儿,怎么回事?”
沈灵烟给了玲珑一个眼色,玲珑便将方才与沈灵烟所说又说了一遍,毫无意外的,许氏冷了神色,满身寒意,好半晌才道:“此时我去与你父亲说。”言罢就要往外去。
沈灵烟忙起身拉住许氏阻止道:“娘您现在去说什么?说兰姨娘打算窜通外人陷害您?父亲要是不信你就交出那丫鬟作证?可是娘您想想,兰姨娘现在什么也没做,大可委屈地哭一场反咬一口说您陷害她,至于那丫鬟,谁都知道您是正经的侯府主母,要个丫鬟作伪证有什么难的?而且,这一切说不定就是兰姨娘抛出的诱饵。”沈灵烟暗叹,自家老娘还是学不会三思而后行。
一旁的玲珑听得一惊,瞪大双眼瞧着沈灵烟,“小姐,我没有骗你,这消息千真万确是我从春芽那听来的!”春芽就是沈琰拨去兰筑院的大丫鬟之一。瞧瞧丫鬟这名儿就知道主子斤两了。
沈灵烟安抚一笑,“并非说你背主,可那春芽,十分可信?”
许氏叫沈灵烟说得脸色发白,方才她的确是如此想的,可经沈灵烟这么一说,不亚于作茧自缚,如此就拐弯抹角地中了兰姨娘的诡计……
沈灵烟握了握许氏的手,“娘您放心,管她是真是假,我自有办法叫她作茧自缚。”既然下不了杀手去母留子,可若叫沈琰厌弃了兰姨娘,她这个母又有何用处?沈灵烟冷笑一下,唤了玲珑问道:“那春芽可信?”
玲珑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颔首道:“小姐,春芽同我是一道长大的,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应该不会骗我。”
沈灵烟不以为然,人心隔肚皮,就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有反目成仇的一日,更何况的旁的,不过这都不是沈灵烟该担心的,如今想着怎么撒网便是,不过仍叮嘱了玲珑两句,“兰筑院若还有旁的眼线,你不妨多问问,小心总是没错的。”
见沈灵烟如此淡定自若,许氏心有感慨道:“所幸娘的烟儿是个聪明的,日后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似是为了调节气氛,沈灵烟傲娇地哼哼两声,“若是林瑾玉想要纳妾,我就打断他的腿再与他和离,就是玉石俱焚,也不叫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人来污了我的眼!”
玲珑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自家小姐的豪言壮语。许氏暗叹一声,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可依照沈灵烟这个性子断然是不能容许的,许氏也不明白,为何凡事通透的沈灵烟却在此事上钻了牛角尖,也只能盼着林瑾玉是个好的。
沈灵烟哪里不知道许氏在想什么,忙岔开话头道:“娘,不管此事真假,您要先下手为强。”转头瞥了眼悄声退出去的玲珑,继续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许氏点头,“就这般吧。对了,严嬷嬷你可要带在身边?”
沈灵烟摇头,“娘,严嬷嬷暂且留给您。”沈灵烟本想带着严嬷嬷往将军府去,可眼下见许氏这个模样,沈灵烟着实不放心,还是让严嬷嬷照看着吧。除此之外,归期不定的温子然也是沈灵烟的心病。
这厢出了屋的玲珑正好遇着鱼跃,鱼跃见其神色恹恹,忙关心道:“这是怎了?可是小姐责骂你了?”
玲珑摇头,犹豫道:“鱼跃你说,若是有一个自幼与你一道长大的姑娘和你各为其主,你说她会为了前途骗你吗?”其实玲珑是叫自己给绕进去了,若是前途,投靠东院肯定比兰筑院更有前途。
鱼跃心思细腻,略一思索便寻摸了个大概,当即开口劝道:“你莫要多想了,她说什么你就听着,你老实与小姐说,小姐自有论断。若她当真哄骗了你,你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你啊,多想着好生伺候小姐便是了。。”
玲珑似懂非懂,却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虽是华灯初上,将军府门前却满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正是林瑾玉吩咐人去接了来的江南康家,亦是他的外祖家,因着林家也被扁往南去,原荣国公林荣也一路来了。
林瑾玉亲自前往府门相迎,只因他得了消息,她的外祖父与外祖母也一道来了。他虽不认得,可对方已经包含热泪迎了上来,尤其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不住地打量着林瑾玉,含糊地说着,“像,像你娘,我的乖孙啊,你受苦了……”
林瑾玉一时承受不住热情,还是王叔出面道:“外头凉,咱们往府里说话吧。”丫鬟忙在前头带路,王叔笑迎了众人入府,在两个十四五岁且目不转睛看着林瑾玉的姑娘的面上一顿,随后就移开了眼,礼数周全地继续迎接着。
林瑾玉也未入府,只因他在等着缀在末尾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原荣国公林荣,两鬓微霜,眉目沾了倦怠,却是笑得释然。
父子再相见时,尽皆感慨良多,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或许是十数年的隔阂也叫二人不知说些什么。林瑾玉沉默地走在林荣身旁,林荣就着余光打量,他原以为有生之年再不会见到林瑾玉了,不想还有今日,如今见林瑾玉功成名就,他也就放心了。
“你们离京时,我去西南了。”所以并未相送。其实林瑾玉也不知,若是有机会他是否会送他们一程。
林荣笑笑,“我也不愿叫你看见我灰溜溜离京的模样。”忽而朗声一笑,“前尘往事尽皆浮云,不提也罢,想那沈二小姐定是个妙人吧?”
“她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