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全子安城的人都知道,黄先生娶了个悍妇。倒也不是她当真有多泼辣多凶悍,而是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就带着不可进犯的霸气,她什么都不说,就再也没人敢找黄琮的书塾麻烦,也没有学生故意拖欠学费,连买菜的都不敢给她缺斤短两。不过在家里,白灵月送的鸡毛掸子确实被奉为了上宾,邻居们也经常能听到黄家夫人忽然窜出的一句:“你再这样酸,鸡毛掸子伺候!”可是黄先生到底挨过几次鸡毛掸子呢?也没旁人知道。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来,这对夫妻绝对不能说相敬如宾,相敬如宾太累,不如过轻松随意的自己人的生活。黄琮的酸对着自己人收敛再收敛,仍然难免偶尔挨一脚,不过景郁倒也不是全然不喜欢他的酸气,偶尔这酸气也能合她心意。比如黄琮把他的“憨墨斋”揭下来,并没有换成楷书,而是换了个名字,叫“一心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景郁就觉得这有点肉麻,不过还是……挺好的。
两个人几乎是没什么秘密,但是黄琮从来都不知道景郁在墨家是个什么位置,听白灵月叫她长老,该是很高的位置,何况她对巨子一直都没大没小。墨家的事情,他一向是不敢问的,偶尔有墨者来找景郁,他马上就回避,可也能隐隐感觉到来的人们对她妻子的尊重。本着自己从小接受的官本位教育,他以为位置越高的人权力越大越了不起,而且医仙谷有时候来人送药,言谈之间大家也对她妻子礼遇有加。所以时间越长他越意识到自己的老婆不是个一般人,渐渐他也生出真正的敬畏之心来。景郁慢慢也察觉到他的变化,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本来想跟他解释一下墨家的层级并没有贵贱之分,她自己和医仙谷关系也不大,只是大家念着她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才礼遇她,不过她转念一想索性就让他觉得自己了不起好了,省的有一天他还要翻天!
女强男弱,家里外头事事都是景郁张罗,黄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他真正意识到做丈夫的责任,是在景郁第一次怀孕之后。景郁不像白灵月那样,从来不在自己男人面前示弱,即使是平日里她也会偶尔显示弱的一面,但是黄琮是从这一次才真正有意识,她同样是个娇弱的特别需要人照顾的女人,那十个月里,他早起晚睡端茶喂药,晚上她翻个身他就能醒过来,而让他感动的是她仍然没有恃宠而骄,只要自己能做的事情就不想麻烦他。而在景郁这一边,她不是真的不想麻烦他,而是自己怀孕之后白灵月时常进城来看她,如果让巨子大人知道身为七星长老的她因为怀孕使唤丈夫,她的脸说不定要丢在全墨家了!
孩子出生得顺利,她的元气伤得也不是很厉害,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吃白灵月刚做好的红糖炖鸡蛋,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眼睛瞟抱着孩子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丈夫。热腾腾的鸡蛋下肚,她气力恢复一些,问:“我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该给我们的麟儿取个什么名字最好!”
麟儿?她习惯性抖了一下,说:“就叫黄连吧。”
“黄连?这名字也太随便了,不妥不妥,还是应该取个郑重些的名字!”他小心翼翼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轻轻地晃。
“就叫黄连!”她说话用了力,马上喘起气来。
黄琮一见她这样子,马上就服软了,赶紧把孩子抱到她身边,说着:“叫黄连,就叫黄连,黄连黄连,好啊!”
一边白灵月忍笑快忍出内伤了,点点头说:“黄连……好名字!”
两年之后,他们的第二个儿子黄芪降生,对于孩子的命名权,黄琮已经完全没有争夺的勇气了。小儿子出了满月,一天他忽然问妻子:“你当真没发觉,我配不上你吗?”
景郁当时正在给孩子喂奶,身边大儿子偎着她玩耍,她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两个孩子都奇怪地盯着她。她收了笑“哦哦哦”地哄着怀里的小儿子继续吃,又伸手摸摸大儿子的头顶,还是从心底里面微笑了出来。
师父,我很想告诉您,景郁这一生,真的没有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