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李公公临死前所说的那番话究竟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呢?脑袋里忽然闪过些东西,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她无意之中偷听到的年贵人与太后之间的对话。到底年贵人口中所指又是什么呢?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刚刚有些睡意了,天却已经快要亮了。
“千千,娘娘叫你过去一趟。”年贵人身旁的贴身宫婢翠羽朝她走来道。
一大早起来,千寻就觉眼皮突然跳个不停,这会儿心中更是涌起阵阵强烈的不安,不禁笑着试探道:“敢问姐姐,可知娘娘找奴婢所为何事?”
翠羽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道:“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赶快收拾收拾,随我一同去了不就知道了。”
“娘娘只叫了一人进去,快去吧。”走至殿前,翠羽突然止步道。
千寻忐忑不安得迈进殿中,这才发现殿中除了年贵人,还有南宫奕也在。千寻一时只顾着发呆了,其他的什么都给忘记了。千寻只觉眼前的年贵人越发显得娇弱了,声音极是动听得说:“这丫头,定是给王上的威严震慑住了,竟连行礼也给忘记了。”
千寻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跪地请安道:“奴婢参见王上,娘娘,王上万福金安,娘娘万福。”
南宫奕看着面前一直低垂着头的女子道:“起来吧。”
千寻缓缓起身,依旧垂眸而立,道:“谢王上,谢娘娘。”
短暂的沉默过后,年贵人笑意盈盈得说:“这丫头虽出身寒微,却极是机灵乖巧,样貌也算是上乘,况且又酷似……”年贵人像是有什么顾忌,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南宫奕冷寂如水的目光缓缓收回,暗自伤感道:“也只是长得有些像罢了。”千寻暗自庆幸,他言下之意应是性格却有着天壤之别。
年贵人微笑着说:“王上恕罪,臣妾又提及王上心中的伤心事了。”
只是一瞬,南宫奕便从伤感之中回过神道:“你找孤来,想必不单单只是为了在孤面前夸赞一个小小的宫婢吧!”
年贵人巧笑着说:“臣妾这点心思自是瞒不过王上,臣妾只是觉得这丫头做事既谨慎又勤快,想着王上身边现在正是缺这样一个随身伺候的人。所以臣妾也就学一学古人,毛遂自荐了,还请王上体谅臣妾一片心意。”
自从李公公卧病以后,南宫奕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近身伺候的小太监,有时使唤他去跑跑腿儿,或是传个话什么的,身边就再无贴身伺候着的人了。千寻不禁想,年贵人此刻提出这个请求,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南宫奕都必然会答应她。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年贵人选中的偏偏是她?
“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这样吧,孤暂且先将她放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再留用也不迟。”南宫奕面色平静得说。
千寻注意到,南宫奕对年贵人说话时用的是“你”,对她的疏离也可见一般,至少千寻在披霞宫所呆的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这是南宫奕头一次踏足这里。还有他所说的那番话,也足以为自己留有余地,这样进退自若,处事沉稳的南宫奕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可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变化之大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
南宫奕看了一眼一直恭敬立在一旁的女子道:“既然你的主子如此器重于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去御书房当差吧。至于能否永远留在孤的身边,那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千寻暗中琢磨着,南宫奕临走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说给年贵人听的。莫非年贵人将她派去南宫奕的身边并非单纯的伺候那么简单。想到这里,她暗自苦笑,兜了一个大圈子,她还是逃不出阴谋和算计的圈子。
果然,南宫奕刚走没多久,年贵人便一改方才的娇柔,意态悠闲得看着站在她面前茫然无措的千寻道:“你不会当真以为本宫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就只是为了让你能在御前伺候吧。”
千寻假装一脸的惶然无措,说话时头也垂的更低了:“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年贵人见她这幅不经吓的样子倒也不以为然:“这后宫里头,不缺聪明的人,本宫之所以会选你,那真得好好感谢你这张脸了。”
说这话时,年贵人已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紧扣着她的下颌。对上她满是嫉恨与幽怨的眼睛时,千寻有种错觉,若不是她现在尚用得着这副面容,肯定会毫不犹豫得将她连同这时时出现在她梦魇里的脸彻底给毁掉。可是她眼下的算计却偏偏是个巨大的失误,以为凭借着这张脸就能窥探到南宫奕的一举一动,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天,她是否会懊悔得想要去投河。
“奴婢不懂娘娘的话。”千寻怯生生得回道。
“你当然不懂了,而且你永远不会有机会懂了。哈哈哈哈……”她收回右手,让人听上去毛骨悚然的笑声便在这空旷的大殿中静静的回荡着。
千寻双手在袖管中不由得紧握成拳,而后缓缓松开,心中默念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你就好好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吧!
翌日一早,千寻便去了御书房报道。因为事先年贵人早已命人私底下教过她无数遍了,所以此刻做起事来也就显得得心应手。就连跟在南宫奕身边已久的小方子,也不由得啧啧称赞道:“姑娘果真是蕙质兰心,凡事一点就通,自从姑娘来了之后,倒省了奴才不少的事。”
千寻猜想小方子之所以如此说,多半是出于客气,于是放下手中的活儿,微笑着道:“公公过奖了,那日若不是公公好心让奴婢进屋暖和暖和,想必这双脚到现在还未能痊愈呢!”
小方子不好意思得笑了笑:“这些都是师傅平日里教我的,只可惜他老家还未能安享晚年,便不在了。”
千寻歉意得说:“公公节哀,李公公若泉下有知,知道你对他的一份孝心,想必也能瞑目了。”
小方子似是想起什么来,四下里望望再无其他人,这才悄悄压低声音说:“说来也怪,师傅临终前一个多月便交给了我一样东西,说是等他以后不在了,才能拿出来看。可是等师傅真的不在了,我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你说师傅他是不是并糊涂了,怎么将一张白纸看得这样当事。”
千寻略一沉吟,面上依旧如常,心下却是疑问连连。李公公临死前,口中叫着的莫非是小方子,那他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