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到了吗?”南宫奕冷冷得问。
短暂沉默过后,得到的依然是否定的回答。他的心乱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已失踪了这么多天,仍是下落不明。尽管他每天都在派人四处打探与寻找,却每每总是期望落空。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与关心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难道真的爱上她了吗?
夜色渐浓,如此的安静让他心里有些惶然。他有一副冷傲不羁的外表,却有着一颗火热真挚的心灵。长久以来他都在仇恨中起伏漂泊,真的觉得好累,好想找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停靠下来,享受生命所赐予的真正含义。
枝叶茂密的榕树下,南宫奕眼眸微闭,细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映出一排淡淡的阴影。恍惚中,他感觉有双手,正将他一点点得将他拉向那万劫不复的黑暗之渊。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夜里的寒风,像刀刃一样从他脸上划过,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只想永远就这样静静地睡下去。也许,等他一觉醒来,才发现这十六年来的人生只不过是一场长长的梦魇。
夜微寒,银色月光将他的身体笼罩在一片惨淡的阴影之下。
诗画远远得看着他,心底有些发疼。她六岁就进了宫,八岁时被分配到这里来,一切都像是被命运安排好的。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命了,可是她爱上了自己的主子,这个外表冷漠内心孤独的男子。每当看到他难过的时候,她的心甚至比他还要痛。
此刻,她多想走过去将他拥进怀里,让他感觉到这世间还有温暖。可是,他拒绝任何人的接近,所以每当他感到痛苦无助的时候,她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感受他内心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又一个夜幕缓缓降临,倚翠楼依旧是轻歌曼舞,一派繁华热闹的场面。千寻受不了前面的吵闹之声,来到了后院,享受此处独有的宁静。
“水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原以为此刻除了她,这里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没想到刚步入这里,就遇到了一个和她一样不喜欢热闹的人。
“看你的谈吐,并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子,何以会流落到此?”水霖灵不答反问。
“是啊,都怪那该死的南宫奕,好端端的拉我出来逛街,没想到后来我们居然走散了,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千寻嘟着嘴道。她发誓,如果再让她碰到他,一定将这几日所受的苦,连本带利都还给她。千寻自顾自得说着,丝毫未留意到坐在身旁的水霖灵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疑惑。
“那水姐姐,你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啊?”千寻眨着一双大眼睛道。
水霖灵面色微变,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千寻忙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说的。”
水霖灵微笑着道:“那你家里人现在知道你在这儿吗?”
千寻面色平静得摇了摇头,有时候她真怀疑那个爹到底是不是千寻的亲爹。上次她出走时,他连平城府尹都惊动了,还派了那么多人千里迢迢跑去临安将她抓了回来。可是这次她明明就在城中,却未曾听到半点风吹草动。
水霖灵忽然略有伤感得捻着一片树叶在手中,缓缓道:“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真情吗?”
千寻想了想道:“我相信。”
从小她就很喜欢牛郎织女,还有七仙女和董永,还有宝莲灯这一类的故事。虽然这些可能只是传说,并不足以当真,可是她却宁愿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真情存在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千古爱情名言呢?
水霖灵却道:“我不信,爱情就好比这水中月,哪怕只是一阵微风,也会让本来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就算支离破碎的影子依然能够聚在一起,却是留有伤痕的。”
她的话字里行间都透着无尽的伤感,千寻本想对她说些安慰的话,水霖灵却起身走开了。千寻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情,将她伤的如此之深,再也不愿相信这世间的人和事。
“你刚刚去哪里了?”黑漆漆的房间内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怎么会来,又有什么任务吗?”水霖灵答非所问。
“最近宫中有些不太平,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会对将来的大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你一定要想办法取得他们的信任………”
“属下不敢辜负太子殿下的嘱托,若没其他事,属下想要休息了。”水霖灵转过朝床边走去。
在经过他身边时,南宫晨从身后将她拉住:“我知道这些年为了完成大业,你牺牲了不少,我答应你,将来天下大定之时,我一定遵守承诺接你进宫。”
三年前,三王反叛一事朝野轰动,诛连甚广,被牵涉到的多达数十位朝廷命官,户部侍郎陈进更是满门抄斩。刑场行刑那天,陈家上百口老幼妇孺高声喊冤,哀嚎声,惨叫声,传遍街头巷尾。陈家的小女儿陈菲因为贪玩,悄悄溜出了府中,这才躲过一劫。自此她改名换姓,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水霖灵便是当日的陈菲,那日在刑场,她大声哭喊着,想要挤进人群,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那人便是南宫晨,当时他还不是太子。三年过去了,他和她的人生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变成了倚翠楼的头牌花魁,而他也从皇子一步步得登上了储君之位。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险阻,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深深体会的到。
“我只希望殿下能够履行承诺,替我爹平反,其它的属下不敢奢求。”水霖灵一字一句道。
和她相识三年,南宫晨早已将她视为红颜知己,可惜他与她的关系一早便已经注定了。所以他和她之间,有的也仅仅只是一场交易。
临走时,南宫晨忽然转身将一卷画像放到桌上道:“这画上的女子,务必替我找到她。”
从水霖灵房里走出来,南宫晨正要从后门离去,忽然听到一阵如出谷黄莺般动听的歌声。淡淡的月光洒在脚下的青石小径上,他的脚好像不听使唤一样,一步步得循着那动人的歌声而去。
“月月,雪姨喊你去给素素姑娘补妆。”有人在前院高喊道。
“好,我马上就去。”千寻应声道。
南宫晨本想一睹那唱歌女子的芳容,歌声却突然消失了,他这才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立刻转身往回走去。千寻从地上站起身来,正想往前面走去,却觉得身后有人。一转身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往后门的方向走去。在这里,千寻早已见惯了客人吃了霸王餐之后不想付钱,就从后门溜走的。但眼前那人的背影,却仿佛在哪里见过似得。
千寻到了素素的房间,素素却根本不在房中,千寻正要从里面出来时,雪姨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雪姨,素素姑娘呢?”千寻满脸诧异道。
“她不会来了。”雪姨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啦?”千寻从未见过雪姨这样的表情,好像有什么棘手的事,正在困扰着她。
雪姨倒了杯茶水,递给她道:“你先喝了这杯茶,我再慢慢跟你说。”
千寻毫无防备得从她手中接过茶碗,喝了个见底。奇怪的是,她突然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提不上一点力气。看着雪姨闪烁的目光,再看看桌上的茶碗,千寻立刻明白了一切。可惜她发觉的时候已经太晚,只能任由雪姨摆布了。
原以为雪姨会遵守承诺,不让她接客,却没想到雪姨居然对她来这一手。千寻全身软软得问:“雪姨,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茶里下药?”
面对千寻的质问,雪姨显得有些心虚,只见她抬头,满脸不安得看着她道:“月月啊,雪姨知道你是这楼里最乖的一个了,可是雪姨也是没有办法呀!你放心,待会来的客人和别的寻花问绿的客人可不一样。他每次来,都只和姑娘们聊天,从来都不贪图姑娘们的身子。你就安心得在这儿等他吧,雪姨心中有数,以后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千寻还想再问些什么,雪姨已匆匆迈出了房门,居然还在门上加了一把锁。千寻在心底叹了口气,今年恐怕是流年不利,她怎么总能碰上这种倒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