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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联手

一旁的董参将一见剑风的手势,立刻明白,当即向四周的官兵下令,转瞬之间,后天便已被团团围住。这些官兵深知九曲阁内地方狭小,长枪大戟无法施展开来,因此只是身披盔甲手持短刃,甚至连盾牌都没有带上楼来,这也刚好给了后天施展的机会。

后天依旧是左手持唐横刀右手持汉环首刀,左防右攻,虽然四周都是敌人,但是却不显慌乱,进退之间颇有法度。也幸好这董参将乃是开封城地方参将,手下官兵皆是驻屯军,因此所穿盔甲乃是轻甲,只将身体前后两侧以及双肩护住,因此后天刀刀向着四周官兵手脚砍去,官兵一时间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如若是身着重甲的大明边军,后天决计讨不了好处。

然而身在阵中的后天却是有苦说不出,刚刚他虽然躲开了那四人四剑围攻,但其实颇为耗力,只因四人剑势极快,仓促之下他现在竟有些脱力,不仅如此,最后剑风那一剑他虽躲得及时,但后心仍旧被划伤,鲜血直流,疼痛之感受双臂牵引,更是使招数无法像平时一般迅捷。此时,他虽然勉励抵挡官兵的围攻,未曾再多受伤,但是官兵人数之多,他无论多么善战,但总有力竭的一刻,还是尽快找出脱身之策方为上策。

就在这时,一个身高七尺有余身着盔甲的官兵举起一根短柄狼牙棒向着后天当头垂下,后天赶忙将双刀一架稳稳地接住这一击,哪知那官兵却是力大无比,巨力之下后天脚下一软,竟然单膝跪倒在地。后天大惊,他心知决不可与那官兵僵持,当即又向后一滚,翻滚之间右手环首刀一转,将身侧另一官兵的双腿砍断,接着顺势站起,而那个使狼牙棒的官兵刚刚直起身子还未及防御,后天不作他想,一个箭步左手唐横刀迅捷如电,直刺而出,横刀竟一刀刺入盔甲透体而过,只将那名 官兵刺了个对穿。

一时间,周边其他官兵见状,都是大吃一惊。原来交手之间,后天也曾几次挥刀砍在铁甲之上,但后天的双刀虽是古物,却并不是神兵利器,因此无法斩断铁甲,因此众官兵多是防护手脚并无盔甲覆盖之处,哪曾想这柄唐刀竟能刺穿铁甲。

这时又一官兵举着一把单刀砍来,后天顺势抽出左手唐刀,举刀一架,那单刀恰好砍在唐刀正中,接着那官兵的单刀突然断成两截,正当那官兵错愕之间,后天一脚踹出,直将那官兵踹的老远。

这时一直站在外围的董参将讲后天的唐刀瞧的仔细,他官位虽不高,但也有些见识,见状大喊:“兄弟们小心,这贼人左手乃是坡刃唐刀,专为破甲之用。”众官兵一听,顿时大惊。

原来这董坤原是读书之人,早年间欲参加武科考试,却屡试不中,之后才当了这开封城副参将。他年少之时也常翻阅兵书,更将大唐代宗时河东节度使都誉侯李荃所著《太白阴经》翻阅数遍,故此熟悉唐代军队所用兵器。

细观后天左手唐刀,刀长三尺六寸,细直刀身,刀背刀尖处三寸开刃,俗称刀尖双开刃,远远看去,外形极似一柄长剑。此样式正是当年大唐安西都护府军士善用的唐横刀,专为破甲而生,因此当年大唐与突厥大军对垒之时才能所向披靡。

后天看着周身官兵,双刀护住周身,一时间官兵也不敢上前动手,就这么僵持着。一旁的剑水细细观察着后天,后天的表情先是紧张,接着又变作迷惘,眉头开始紧皱,两息之后眉头舒展开来,看那神情仿佛突然释然。

剑水突然悄声对剑风说道:“老大,你看后天那厮,好像有些不对劲。”

剑风此刻也已注意到,虽觉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能对剑水道:“我们先静观其变,量他也逃不出去。”

戾气。

后天看着眼前的官兵,突然笑了起来,说是笑容其实不过是嘴角微微上扬一下,但是却带出了无铸的杀气。突然间,后天左眼化作血红,一种阴森的戾气浮现脸上,狰狞取代了原有的表情,正剩下一种狰狞的狂怒。

“嘿嘿,你们马上就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野蛮。”后天嘿嘿干笑两声,声音也变得嘶哑,就好像饥饿许久的野兽突然见到了无数的绵羊,正饥饿难耐的要将猎物撕碎,吞下。

一旁的董坤背脊突然不由自主的发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看着后天血红的左眼,额头冷汗不止,心道:“不好。”欲下令让众官兵退去,哪知话刚到嘴边就听后天一声狂吼,如闪电一般冲向了众官兵。

一众官兵还未反应过来,后天已冲进人群之中,左手唐代直刺,直将两名官兵刺穿,又一个小兵自后天右侧一刀砍来,后天右手直刀一挑,顺着那小兵腋下一刀刺入,刀尖自那小兵左颈刺出。

后天双手迅速抽刀,右手回转,一刀横削,正砍在又一官兵脖颈出,瞬间人头已被斩落,紧接着左刀回防,右刀向内横砍,原本无法被砍伤的盔甲,连同官兵一起砍成两段。

鲜血此时已经溅满后天全身,染血的后天突然化身为阿修罗一般,身上涌起无穷战意。横削、竖劈、斜砍、直刺,身周十二名官兵,顷刻间便已被砍成数段,尸体变得支离破碎,就好比一个个损坏的提线木偶,再也无法拼回原样。

没有人去过地狱,没有人到过黄泉,那些都只是传说,无须在意天地间是否有神,只需在意是否痛快,放弃了道德与理智的枷锁,疯狂与野蛮将会充斥心灵,这一刻,敌人的惨叫已经成为后天血腥屠杀的点缀,刀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举手抬足之间,便有一个灵魂被送往了阎罗殿,而后天则成为了送葬者。他说过的,左刀为龙,右刀为狼,执刀双手,万里长屠!

此刻的后天已决定不再留手,蓦的狂啸一声,直将楼板般都震得颤抖,后天脚踏坤为,双刀左右分持,步伐一转,顺势将前方一名官兵拦腰斩断,脚下未曾停留,一个箭步冲出,左手唐刀又将一人当胸刺穿,右刀反手横砍,紧接着将身后一人持刀手臂砍断。短短三招,连伤三人。

包围之外的剑泽,原本阴笑的面容此刻却多了一丝惊诧,她疑惑地对身旁的剑山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后天的刀法变了。”

“不错,”剑山一脸凝重的看着后天的招式,慎重的说道,“后天的刀法本就狂躁、霸道,但是仍然属江湖流派,但是此刻却变得更加暴戾,刀法虽然相近,但却是全然不同。”

“不但如此,”剑水用她那柔媚的声音插口道,“自他刀法变换之后,好似他的情绪全然转变狂暴之气,不仅如此,对敌之初,后天多是伤人手脚并未赶尽杀绝,然而此刻似乎已丧失理智,不但痛下杀手,每个敌人都被他砍得支离破碎。”

剑泽虽为人阴狠,但却是个审时度势的高手,见到此处,不仅内心一动,赶忙对剑风说道:“剑风大人,此刻后天已经难以控制,只靠开封的驻屯军难以应付,不如我与剑山出手将其拿下,即使计划有变也可挟持他来要挟冷天峰。”

剑风看了剑泽一眼,神色淡然的点点头,剑泽见剑风点头,立刻对董坤大声道:“董参将,将你的退下。”

此刻的后天游走于众官兵之中,他的身法变得并不快捷,刀法虽快,但是却让人瞧的明明白白,即使如此众官兵也难以抵挡。眼看直刀就要落于脖颈出,但官兵任凭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无法躲开。

剑泽瞧的分明,后天所用刀法应是脱胎于战场之上,战阵之中,战局混乱,因此并无时间像江湖争斗一般比拼招式内力,讲究的就是一击制胜,故此脱胎于战阵的武功多是简洁无华,却又行之有效,最善于以一敌多,而此刻的后天所有的刀法就是这一流派,只是他的刀法更加狂暴无序。

原本冲上三楼的官兵足有四十余人,可此刻却只剩九人在苦苦支撑,其余官兵已全部死伤于后天刀下。剑泽见准时机,冲入阵中,手中长剑直刺,后天此刻灵绝惊异,立觉不对,本能向着剑泽所来方向一刀劈出。剑泽冷笑,长剑横摆以剑脊挡下这力劈华山的一刀。

说来奇怪,后天这一刀势大力沉,更是他理智所失后的暴戾一击,然而只见剑泽手中长剑在后天大力劈砍之下只是颤了两颤便又恢复笔直,那长剑却并无异样。

此刻所余官兵已在董坤命令之下迅速退开,后天与剑泽同时施展小巧步法,咫尺之间,却无半步停留。刀剑无数次相交,后天皆是大力劈砍而出,若换做他人,兵刃即使不断也早已被震飞,就算是冷天峰也绝不敢与后天这等硬扛。

反观剑泽,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冷笑,她手中长剑亦是汉剑样式,外观并无特别之处,但是韧性极佳,任凭后天怎样疯狂劈砍,那柄长剑不是将后天双刀弹开就是微颤几下将后天的劈砍之力泄去。而剑泽借助手中长剑之威,身形化作牢笼,将后天困于其中,就好比困入沼泽之中,无论如何使力,却始终无法脱身,只能越陷越深。

剑泽与后天武功在伯仲之间,因此剑泽虽依靠诡异剑法与长剑特性将后天困住,但是却无法取胜,只能如此僵持。一旁的剑山见状,不由分说,举起巨剑举头向着后天劈去。

剑山的巨剑有四尺之长,剑宽四寸,厚约半寸,足有二三十斤之重,上刻古朴花纹,看起来略有陈旧。那巨剑在剑山挥舞之下,周身气流随之转动,竟带起来小小的旋风。

后天猝不及防,赶忙跳开,剑山剑招横移,如跗骨之蛆,紧随后天。后天见状,知道避无可避,不得已,双刀一架,打算硬接这一招。哪知双刀刚一接触那巨剑,一股大力就顺着兵器涌来,后天错愕之下硬生生被撞得后退两丈。就在后天刚刚站定,剑泽已接着剑山的掩护,鬼魅出剑,又将后天缠住。这一下后天大感头疼,正欲抢攻,忽听破空之声又起,剑山又已一剑当头劈下。

息壤的大街之上,冷天峰与明溦霖正结伴慢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享受着片刻的闲暇。

那一夜,冷天峰被左铭击伤,而二人又在少林地界,明溦霖知道,一旦被少林僧人找到,那必然后患无穷,当即背起冷天峰快步下山,于乡野间躲了两日,直到冷天峰伤势痊愈才离开。

明溦霖本是开封人士,而此刻二人有地处河南境内,因此明溦霖邀冷天峰去开封小住一段时间,也可以避避风头。冷天峰本想拒绝,但看着明溦霖一脸天真的笑意,苦笑一声,勉强答应了下来。

明溦霖是冷天峰的师弟,也是鬼炎门最小的弟子,五年前入门之时不过才十二岁,现今也才不过十七岁,脸庞依旧留有稚气。冷天峰于四年前下山回归东厂,因此二人在鬼炎门相处的时间其实不过一年而已,但是两人却一向交好,如亲生兄弟一般。若说在鬼炎门学艺之时,冷天峰除了与师妹璩凝雨便是与明溦霖关系最为要好。

两人下了少室山,找了个农家买了匹骡子,冷天峰原想让明溦霖骑着,但明溦霖坚持不肯,以冷天峰伤势刚好需要休养为由,坚持让冷天峰骑着,而自己牵着,最终,冷天峰坚持不过只能骑上骡子。

二人一边慢悠悠的向着开封方向走着,一边聊着,冷天峰随口问道:“明师弟,这次怎么突然下山了,师父怎么肯放你下山的?”

“几个月前,我在山上收到一封父亲写的家书,父亲说母亲大人对我有些思念,让我有时间就回家中看看,”明溦霖突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接着说道,“我仔细一想,我上山也已有五年之久,也是该回去看看了,就和师父提了几句,没想到师父竟然同意了。”接着明溦霖便咧着嘴嘿嘿的傻笑两声。

冷天峰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素来没有心机,待人也是一片赤诚,知他所说比为实情,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啊,那个臭老头居然还有如此开明的时候。”

明溦霖笑着对冷天峰说道:“师兄你有所不知,你这几年不在山上,师父的性情也变了不少,不似往日般严肃,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更是比以前对终是兄弟和蔼不少。”

听到此处,冷天峰一脸震惊,脱口说道:“你可别编故事骗我,那个臭老头居然会笑,居然能和蔼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冷师兄,这是真的,”明溦霖笑着说道,“你现在既已离开东厂,那就有时间回昆仑去见见师父吧,师父确实变了不少。”

冷天峰很是无奈的摇摇头,他确实想象不出自己师父曹琰笑起来的样子,然后他转过话题问道:“明师弟,你又怎会去到少林寺的?”

“那一日我途经洛阳,原本想停留半日再吃些东西之后继续赶路,谁知刚好在街上看到有些江湖人士携刀佩剑,四处散布消息,说少林寺已经广发英雄帖,要杀你复仇,因此我便留心起来,悄悄再一打听才知道江湖传言你两日前杀了般若堂的清明大师,”明溦霖取下腰间挂着的葫芦,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听那些江湖人士所传,清明大师的死状和你冰全掌中招者极为相似,因此我便想上少林一探究竟。”

“那你瞧清楚了吗?”冷天峰有些好奇的问道,“前夜我躲在屋顶,你又将清明的尸身遮住大半,我瞧的并不真切。”

明溦霖抬头看着冷天峰,慎重的说道:“冷师兄,那清明大师确实死于的你冰全掌下,他胸前四处要穴各有一个血洞,看伤口是自内而外刺出。”接着他又有些疑惑的说,“师兄,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的无妄凝冰诀还未练至大成,因此不能随心所欲的运用,可是如此?”

冷天峰点点头,并不忌讳,直接说道:“不错,修炼无妄凝冰诀至大成境界之后,便可随心所欲运用阴寒之力,我的功法现在虽可使血液凝结成冰,但是中招者确会如同刺猬一般,全身受伤,实则是我收拾不住内力,全然释放,若是功力更加精深,当可随意操控,内力可随意游走敌人经脉,专攻一处或几处穴道。”

“这就对了,”明溦霖一拍手,“对清明大师下手之人只伤了四处穴道,若按师兄的说法,下手之人功力应该在你之上,可是这江湖中除你外又有谁人能够施展无妄凝冰诀?”

冷天峰沉默许久,确实,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多日。这无妄凝冰诀在武林中失传了三百多年,就连冷天峰自己都不知道他师父曹琰是何处得来的心法秘籍,更何况他师父直接把秘籍扔给了他,自己都未曾修炼,据他所知,这天下除他外并无第二会此功法,哪知现在不光蹦出来一个会的,还冒他之命杀了少林高僧,这个嫁祸还真是让他有口难辩。

“算了,不想了,”冷天峰叹口气,“凶手既敢借我之名杀人,那他早晚会找上我,向他作甚,我们还是赶路吧。”

明溦霖点头称是,二人换过话题,一边闲聊一边赶路,少林寺至开封路途并不算远,只走了两日便已到达。

明溦霖离家已有五年之久,因此甚是怀念家乡,冷天峰虽来过河南多次,但是却从未到过开封,因此二人同时被街上热闹的街景所吸引。尤其是冷天峰,过去几年来,一直效力于东厂,每天勾心斗角,干的都是杀人的勾当,无一天不生活在压抑之中。相反,此刻他随意成为朝廷钦犯,但却成了自由之身,于他而言反倒是轻松自在,此刻看到街上热闹的景象,不觉露出了笑容。

今日正逢五月初五端午日,街上四处是贩卖雄黄酒和粽子的摊贩,更有民间艺人在街上舞龙舞狮,表演杂耍,当真是一番热闹景象。

冷天峰与明溦霖驻足停留在一个摊位前,冷天峰掏了几枚铜钱买了两只粽子,将一只豆沙蜜枣的递给明溦霖,说道:“师弟,我们多年未见,本想请你吃顿好的,但师兄我最近有些拮据,正逢端午,所以只能请你吃个粽子了,你可要多担待啊。”说着呵呵一笑,有点自嘲。冷天峰为人孤傲,素来不远与人亲近,也只有在十分熟稔面前才会如此。

明溦霖见冷天峰自嘲,也是一笑,继而说道:“师兄盘缠不够吗?”

“盘缠,我哪儿来的盘缠啊,”冷天峰闻言,一脸无奈,“我是从刑场逃出来的,上刑场前身上物品早就被搜光了,我身上的钱还是从救我的朋友那儿偷的,不过这两个月也用的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我这里还有些银两,师兄不妨先拿去用,”说着明溦霖便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就要给冷天峰。

冷天峰一摆手,随口道:“不妨事,钱虽不多了,但是还够用几天,你先留着钱以防有急用,等我见到那个朋友,再从他那儿借点就好了。”说着心里就已经开始盘算下次见到后天的时候该怎么再从他那两口箱子里顺点金子出来。

“哈哈哈,那好就依师兄的意思,”明溦霖笑道,“不过既然到了开封,那我就是主人,今日师弟做东,请师兄一尝开封特色,开封城里有家酒楼名九曲阁,据说是宫中退隐的御厨所开,今日请师兄在九曲阁一饮。”

明溦霖为人赤城,从不作伪,冷天峰也知他是一片好意,也不忍心拒绝,因此点头答应。明溦霖见状,心中大喜,当先领路带着冷天峰前往九曲阁。

二人一路并肩而行,闲聊有无,却是无比畅心,明溦霖还好,冷天峰倒是多有感慨,没想到成了朝廷要犯反而开心不少,真是世事难料。

转过一条巷子,二人便到了一条大道,再过两个路口便可到达九曲阁。冷天峰原本只是漫步,突然间,警惕之心顿起,猛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脚步放的更慢,侧眼向四周查看,果然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打扮普通但是神色鬼祟的人,正不疾不徐的跟踪着他们。

冷天峰眉头微皱,一瞬间便已明白,他被潜伏在开封城中的检校盯上了,有检校出没的地方必有锦衣卫暗藏,他做锦衣卫多年,最是明白不过。

冷天峰心知锦衣卫此刻并不上来围堵他,必然是因为还没有十足把握,冷天峰心中冷笑。他眺眼望去,前方人群拥挤,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灵机一动,凑近明溦霖小声说道:“明师弟,速将面罩戴上,周围有锦衣卫的人。”

明溦霖大吃一惊,赶忙从怀中扯出一块遮面的黑布,将脸蒙上,然后低下头小声问道:“师兄,我们该如何是好,我将脸蒙上他们就不认识我了吗?难道刚才他们未见到我?”

冷天峰无奈的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见没见到你,你先戴上再说,据我观察,前方拥挤,他们既然还未动手那就是没有十足把握,所以我们先挤进人群,然后伺机而动。”明溦霖不置可否,两人连忙向前快步走去。

两人挤进人群之中,缓步向前移动,终于到了最为拥挤的地方,仔细一看,原来已经到了九曲阁前。此刻九曲阁外已被大批官兵层层围住,分三面阵列弓箭手,张弓搭弦,随时出手。

冷天峰拥在人群之中,四面观察,只见九曲阁正门之外有一根拴马的木桩,木桩之旁则停着一驾牛车。那牛车是寻常牛车的两倍之大,车板上铺着干草,上面放置两个破旧的红漆木箱。冷天峰不由暗惊,他当然识得这是后天的那一驾破牛车。

这是他已从四周议论的人口中听到了个大概,原来九曲阁三层有官府中人捉拿朝廷钦犯,竟然连开封驻军都已出动,众人在三楼激斗良久,但始终未能制服那钦犯,想来那人也非一般人物。

冷天峰虽不完全肯定,但在他看来是后天也到了开封,并且被东厂之人盯上了,此时正在酒楼之中激斗。冷天峰心道:“这傻子怎么也来开封了,难不成和明师弟一样是为我而来?”但他明白,他必须出手相救,上一次后天在京城出手相救,不惜落得自己也成了个朝廷要犯,他现在若不救,实在是难以立足于天地之间。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四周,见后天的牛车在官兵的包围之外,冷笑一声,心中便有了主意,不由暗忖:“后天,这次要轮到你欠我人情了。”

冷天峰小心对明溦霖说道:“明师弟,如我所料不错,这楼上之人便是在京城劫法场救我的朋友,他现在身陷重围,我不得不救。”

明溦霖微皱眉头,小心说道:“师兄,这会不会死东厂设的局,特意引你前来?”

冷天峰摇摇头,说道:“定然不会,莫说东厂有的是办法捉我,就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回来次中饭,若我们不来,他们这个局可就白设了。”

明溦霖一细想,冷天峰所说不错,点头称是,然后问道:“师兄,我们该怎生相救,你说就好,我唯命是从。”

冷天峰没时间客套,直截了当的回答:“简单的很,你看那边那辆牛车,那是我朋友的座驾,对他十分重要。等下我直接冲进楼去救人,我一进去,楼外围守的官兵势必被我吸引,那时你便趁机将那牛车抢下,然后你在城西门外的五里亭等我就好。”

明溦霖绝未想到计划竟是如此简单,但他对冷天峰十分信任,因此也并不以后,点头答应。

冷天峰拍了拍明溦霖肩膀,不再迟疑,脚下一踏,已然从人群中跃起,踩着围观人群的肩膀,施展轻功,仅仅两个起落便已冲进官兵包围之中。众官兵绝未想到会有人从外围冲进,立马上前合围。

冷天峰并不恋战,使出轻功飞仙,步法微变,以小巧身法绕开官兵,转眼间便已到楼前。冷天峰真气一提,双足一蹬,便已上了九曲阁第一层屋檐。

楼下众官兵见状,纷纷将箭向冷天峰射去,冷天峰拔出腰间天魂剑,连舞三个剑花将来箭纷纷挡住,就在这时只听围观百姓之中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偷牛了。”

冷天峰听到这喊声立时明白明溦霖已经得手,冷笑一声,趁着间隙,提气纵跃两次,便已到了第三层围栏之外。

九曲阁三层,里面一片刀光剑影,冷天峰瞧的真切,此时后天已被打倒在地,眼看一柄巨剑就要砸落,冷天峰不及细查,一个闪身便已冲进楼中,一剑刺向那使剑之人咽喉。

艳阳高照的午时,金光照耀大地,处处充满生机,一片祥和之中充满着暖意。这是开封城南一座荒废多年的破庙,相传是元朝之时修建,元末明初,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义军与蒙古人交战之时被毁,距今也有六七十年了,现今这庙屋倒房塌,杂草丛生,再也无人问津。

在这破庙中的一块空地之中,林梦婷斜靠在一个躺椅之上,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天空,没有动作。坐在一旁的苏净萱暗暗叹气,她知道,林梦婷又在想那个人了。

林梦婷心中回忆着那年天山之上,那个哥哥问过她,“仰望俯首,停留在你眼眶的景物是什么?”林梦婷当时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却反问道:“那是什么景物停留在你的眼眶?”那个哥哥温柔的说道:“我现在能看到的只有你。”

“师妹,”苏净萱的一声呼唤打破了林梦婷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哦,没想什么,”林梦婷低下头,一边整理衣角,一边掩饰说道,“就是放空一下而已,没有想什么。”

“别骗我了,你每次一发呆就是在想那个人,对不对?”苏净萱笑着问道,她太熟悉她的师妹了。

“师姐,不要说出来好不好,”林梦婷被苏净萱说破心事,罕见的羞赧起来,“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想想他吧。”

苏净萱又叹口气,拉起林梦婷的手,温柔的说道:“梦婷,有缘的千里来相会,只要有缘你们一定会再见到的。”苏净萱握紧林梦婷的手,“现在我们亦在危险之中,不能过多想法,等此间事了,闲暇之后,我陪你去找他。你不是说冷公子说过你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江湖之中,无论天南海北,我都陪你去寻他。”

“可是,”林梦婷的脸上终起了一丝忧虑,“这么多年也没在江湖上听到过他的消息,就连鬼炎门的消息都没有,我真的十分忧虑。”

“师妹,你可别忘了,鬼炎门的名声在江湖上可比东厂好不了多少,”苏净萱开导着林梦婷,“鬼炎门素来特立独行,不与江湖中那些沽名钓誉之人沆瀣一气,再加上鬼炎门本就亦正亦邪,所以他们行事也十分低调,所以你的那个哥哥可能只是行侠仗义,却不愿扬名。”

“唉,希望如此吧。”林梦婷有些落寞的说道,之后便不再言语。

两人就着这样各自坐着,原本天山派聚集于此,欲要商讨向东厂复仇之事,谁知二人到了之后才知道,天山派众弟子自洛阳前往开封途中不慎走漏消息,引得大批官兵围剿,因此不得不分散开来,各自想办法混入开封城,因此当二人根据飞鸽传信到达聚集的破庙,发现众弟子到了不过寥寥数人,即使已经过了三天,分批赶来的人也不过十之三四,因此林苏二人也只能在此继续等候。好在消息没有走漏,所以这间破庙还算安全。

今日正是五月初五端阳日,按照约定,后天回先行到黄河畔的九曲阁等候二人,但是苏净萱思索之下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九曲阁位于闹市之中,难免有朝廷暗探混于其中,唯恐走漏行踪,最终与林梦婷商议后,决定派两名弟子带着信物前去与后天汇合,并将后天带到此处。而那两名弟子去了也有一个时辰了,想来就快要回来了。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派去九曲阁的其中一命弟子就狂奔进破庙之中,他不及行礼,口中直呼道:“掌门,大事不好,后天公子在九曲阁被东厂的人围住了,此刻正在激斗。”

苏净萱见那弟子呼哧带喘,显然示是无比紧急,练武之人有内功所持,即使功力不高也决计不会如此,而九曲阁据此虽有些距离但并不算远,只可能是事态紧急,那弟子顾不得调息,只顾着提起狂奔才会如此。

苏净萱将一个皮质水壶递给那个弟子,说道:“孟师弟,先喝口水,然后再讲清楚所有经过。”

那个姓孟的师弟接过水壶,先是灌了一大口,然后开始讲述:“我和张师兄先到了九曲阁,在一个茶摊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后天公子才到,本欲上前招呼,却不知九曲阁的店小二对后天公子说了什么惹他生了气,因此当众打了那店小二一个耳光,之后掌柜出来调解,然后后天公子有给了那店小二几个巴掌就进店去了,我和张师兄见九曲阁前有不少人围观,便想等人散去再进楼邀后天公子来此。”

林梦婷点点头,说道:“你们二人也是谨慎,做的不错,然后呢?”

孟师弟接着说道:“后天公子上楼之后,莫约过了两盏茶的光景,我与张师兄正欲进去找后天公子,谁知刚从茶摊站起,就见到一个开封城的副参将领着四个穿着蟒袍的人进了九曲阁,我二人担心是东厂的人,因此不敢大意,只好先继续在楼外观察,哪知过不多时,先楼上突然传来打斗之声,周围街巷突然冲出几队官兵,将九曲阁围住,还有三四十人携带短刃冲上楼去,我们在楼外只能听到打斗之声,却不知道具体情形。”

“他们一直打到现在吗?”苏净萱皱眉问道。

“不错,不光如此,”孟师弟继续说道,“打斗良久,楼市突然安静下来,从楼上还传来几声大笑,就在这时,楼外突然跃起一个人影,冲进包围之中,用轻功连着腾跃三次进到三楼之中,然后打斗声再次传来,我瞧的真切,那个人是冷天峰。”

听到冷天峰的名字,苏净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忙问道:“你确定是冷天峰?”

孟师弟赶忙答道:“不错,那一日在天山我差点就成了他剑侠亡魂,又怎会忘了他的面貌。此刻张师兄还在九曲阁外,派我先行回来报信。”

苏净萱扭头看向林梦婷,而林梦婷也正看向她,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惊诧。林梦婷银牙一咬,嗔怒道:“冷天峰这个天煞孤星怎么会来此地?”

苏净萱深吸口气,强使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师妹,看来此间要有大事发生,你说该如何是好?你是掌门,你来决定,我唯你马首是瞻。”

林梦婷看着苏净萱,心思百转,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师姐,我们即刻出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师弟,”林梦婷转身对孟师弟说道,“你先行通知其他人赶快撤离开封,我们事后用鸽子联系。”说罢对着苏净萱一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剑山与剑泽想来是多年搭档,自剑山出手那一刻,剑泽便全力防守不再进攻,剑山则全力主攻,无论后天怎么疯狂反击,剑山周身都被剑泽紧紧守卫不留半点空隙。

后天在二人全力夹击之下,仿佛变作困入牢笼的猛兽,再也难以施展,只能全力防守。后天的刀法本就有三分癫狂之意,刀法狂乱,迅猛如雷,两柄长刀细直,却骗不走轻灵路子,一味猛攻,却连连受挫。本就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后天又偏偏遇上让人如坠牢笼的剑山剑泽,攻守之间不住的怒吼,却是毫无用处。反观那二人,已经完全将后天压制住,偏偏如猫谑鼠,要玩够了一般才肯下手。

站在局外的剑风见到两名同伴如此之快便将后天压制,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们四人名义上归属御前司管辖,实际上直属御前,只有皇帝可以调动,不同于御前侍卫,他们平日里只能隐藏于暗处,不为外人知晓。因此已经有十几年未曾与人动手,今日与后天交手,小试牛刀,总要尽兴才肯罢手。

看着后天依旧困兽游斗,原本还十分得意的脸上,慢慢的开始变得凝重,他仔细看着后天每一招的动作,步伐的变动,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扭头对剑水大声道:“你看后天那小子的步法。”

剑水先是一愣,然后用她那波光似水的眼睛柔媚的看着后天,原本并不在意,渐渐突然明白了剑风的意思,对着剑风失声道:“难道是‘战将’?”

“不会有错,必然是‘战将’。”剑风面色阴沉的说道,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剑山剑泽,暂且住手,我有话要问他。”

剑风是四人首领,说话自有分量,剑山剑泽一听剑风发话,赶忙分立后天前后,以防他再有所动作。

后天与他二人激斗半晌,内力已消耗殆尽,全凭一口真气支撑,此时二人一罢手,他只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便也停了下来,一时间脚竟累的有些发软,不得已只能以刀拄地,强自支撑。激斗之中,他肩、背各被剑山巨剑划伤一道,打斗之中难以觉得,但是此刻一停下

剑山一边举剑封住后天来路,一边怒声问道:“剑风你干什么,我真打的尽兴,干嘛绕我雅兴?”

剑泽也用她那阴森森的声音说道:“是啊,这小子筋骨不错,”说着舔了下舌头,“把他宰了,带回去熬汤,正合我意。”

剑风能哼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少废话,我有话要问他。”接着对后天问道,“后天,你刚才用的刀法可是‘战将’?难道你是侯家后人?”

后天理智虽失,但心智仍在,听到剑风的话原本愤怒的表情突然变作震惊,后天脸色铁青,声音嘶哑的说道:“想不到竟然还能有人认出我的刀法。”

“我也没想到我竟会在此地能见到侯君集的后人,”剑风先是冷笑两声,突然冷声道道,“不愧是侯家后人,刀法暴戾、迅猛,果然有战将之风。”

后天看着剑风,嘶哑的说道:“不敢忘先祖遗风。”

后天先祖侯君集乃是北周平州刺史侯植之孙,其出身于上谷侯氏,跟随秦王李世民征战四方,屡立战功,拜秦王府车骑将军。武德九年,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侯君集率军控制唐高祖李渊和朝臣,封为左卫将军。贞观九年,攻灭吐谷浑,贞观十三年,攻灭高昌国,可谓是屡立战功。贞观十七年,李世民命阎立本画侯君集等二十四人的画像与凌烟阁,后世称“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然而就在同年,大唐太子李承乾担心自己被废,得知侯君集常有怨恨,而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又在东宫任职,于是多次派他引侯君集入东宫。侯君集觉得李承乾无能,担心重演李建成的悲剧,于是劝李承乾谋反。然而李承乾谋反败露,做罪被废,贺兰楚石又将侯君集与李承乾一起谋划之事告知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聚德侯君集有安定国家之功劳,并不想治侯君集死罪,但群臣进谏,侯君集之罪天地难容,不得已,李世民将侯君集处死。临死之前,侯君集向李世民请求赦免妻儿,以求为自己守丧。李世民恩准,将其妻儿流放岭南。

侯君集之子有唐一朝,世居于岭南,直至北宋之初才回归北方。其后人自觉侯君集行谋反之事,羞愧与天地,自觉不耻于世,因此改为后姓,行商贾之术,不再涉足官府之中。然而,侯君集于武德九年攻灭吐谷浑之时,曾从战阵之中领悟一门绝世刀法,名为“战将”,与一柄绝世神兵一起留于后世子孙,直至到后天手中,而后天左手所持唐刀正是当年侯君集攻城略地、拱卫大唐所佩之刀,亦名为战将。

剑风看着面容坚毅的后天,呵呵笑道:“不过是个反贼之后,有什么遗风不能忘的。”说着与剑水一起哈哈大笑。

后天正色道:“侯家遗风乃是,舍身无我,临危当先。先祖虽有谋反之罪名,但是拱卫大唐,安定边疆,并未有丝毫懈怠,故此,家族后人必有舍身成仁之志。”

“后天,”剑风一脸冷漠,再次用他那无比飘忽的声音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投降,助我们抓住冷天峰,我不但保你性命,还让你荣华富贵,一生所享。”

后天冷笑一声,用力举起双刀,架起一个防御姿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摆明了绝不会就此投降。

“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剑风随口说着,一边缓缓抽出佩剑。只见那柄长剑有四尺之长,剑身清亮如水,但是剑身极薄,有若蝉翼,似乎轻风吹来便可随风飘荡一般。

后天紧盯着剑风,愈发谨慎。剑山剑泽的武功在江湖之上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剑风作为四人首领,必然更加强悍。

剑风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宝剑,用衣袖擦拭着剑身,并未有所动作。后天依旧经盯着剑风,额头已有汗水低落,一股从未所见的压力自心中升起,就连握刀的手也已经有些微微颤抖。

九曲阁三楼之上已沦为几人战场多时,此时桌椅门窗早已尽皆损坏,一股微风吹进,轻轻拨动的几人的衣衫。仍在一旁的董坤一直持刀警戒,但却没有胆量冲上去与后天厮杀一场,然而今次他带着几十人捉拿后天一人竟会死伤三十余人,如果此次难以将后天捉拿归案,恐怕失职之罪难以幸免,他看着剑风依旧慢条斯理的擦拭宝剑,实则心急如焚,可偏偏却又不敢有所动作,已经急到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剑风感受到清风吹拂,轻轻吁出口气,说道:“接招。”话音未落,只见一团红云已闪至后天面前,正是剑风所穿红色蟒袍,只因速度极快,已让人看不清踪影。

后天精神极力集中,唯恐对方暗施偷袭,哪知剑风只是一晃,便已到达身前,后天刚刚看清剑风面容,就直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只见剑风手中长剑已经刺穿后天小腹,血液顺着剑锋低落。剑风轻叹一声,紧接着后天眼前又一花,却见剑风已然转回原地,足下便似从未动过。

后天低头只见小腹剑伤此时已将血如全用,衣摆已被血液浸湿大半。后天身子晃了两下,终究摔倒在地。他看着眼前的几人,怒火充斥双瞳,却又无能为力。

一直持剑警戒的剑山见状,不由分说,便要一剑斩落。眼看后天就要命丧当场,突然三楼围栏之外窜入一个身影,一柄四尺长剑携破空之声向着剑山直刺而去。

剑山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收剑护住周身要害,那柄剑的主人趁势连刺八剑,剑山只能拼死挥舞巨剑,全力防守。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尽是双剑相交的撞击之声。

一旁剑泽见剑山受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于猝不及防之间横剑挡住刺向剑山要害的一击,剑山躲过一劫,也有了喘息之机,手中巨剑一剑捅出,一股汹涌大力直撞向对方。剑泽紧随剑山,手中长剑翻转,再次将剑山周身守护的密不透风。

那人见剑山剑泽二人配合无间,心知若不能打破剑泽的防守,绝不可能伤到剑山分毫,当即施展小巧步法,绕开剑山的沉重斩击,全力抢攻剑泽。只见他两瞬时间便与剑泽相交二十余招,他自信手中长剑力道绝不弱于长刀大斧,谁曾向,与剑泽手中长剑相撞却如石沉入海,不见半分涟漪,所有力道竟被化的干干净净。

剑泽心中得意,更加全力防守,剑山见那人难以攻破剑泽的防守,知道机不可失,对方又是好手,当即手中巨剑不再留手,招招如开山劈石一般轰然落下,巨剑带起的劲风直刮得一旁观战的董坤脸皮生疼,可想而知剑招何其迅疾。

剑水脸色阴郁,但依旧用她无比柔媚的声音对剑风说道:“来人武功不弱。”

剑风呵呵一笑,回答道:“不只不弱,而且很强,那可是鬼炎门的凌逍剑法。”

“凌逍剑法,”剑水吃了一惊,“那他是谁,鬼炎门的人吗?”

剑风看了剑水一眼,反问道:“你觉得这开封城中会有几个鬼炎门人?”

剑水眼中寒光一闪,狠声道:“他是冷天峰。”

剑风点点头,其实早在东厂告知情报之时已将冷天峰的画像交与四剑侍,但四剑侍向来形影不离其他三人又唯剑风马首是瞻,因此剑风自己看过画像就丢到一旁,是以四剑侍也只有剑风知道冷天峰的面貌,故此才有剑水这一问。

剑风走上前一步,大声对三个打得火热的人叫道:“你们暂且住手,我有话要说。”

剑山剑泽听到剑风发话,立即逃开,退至一旁。忽听有大队人上楼的声音。原来董坤见后天来了帮手,如果让后天跑了他的失职之罪就算是坐实了,当下不由分说,命一个侥幸未曾受伤的手下自楼外又调上来一队人马,唯恐冷天峰与后天逃脱。

冷天峰见对方二人退开,也不恋战,匆忙后退三步,半蹲下右手持剑戒备,左掌则搭在后天右肩之上,缓缓度入真气。后天中剑到底之后,剧痛之下,难以起身,但是理智却已恢复,见来救自己竟是冷天峰,当即强忍剧痛,大声道:“怎么是你?赶紧还钱?”

正在给后天度入真气的冷天峰倒是一愣:“还钱?还什么钱?”

“你少跟我装,”后天语带愤怒,对着冷天奉大声怒道,“上次你从燕山一走,我箱子里的就少了两锭金子,肯定是你拿的。”

冷天峰这才反应过来后天说的是上次他从后天箱子中偷拿的那两锭黄金,冷天峰皱眉道:“这你都能知道,你每天还数一遍有多少钱是不是?”

“是,我每天都数,就那天少了,肯定是你拿的,少废话,利息我就不要了,赶紧还钱。”

冷天峰正要说话,一旁的剑风见二人自顾自的说什么金子的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心中大怒。但他是御前四剑侍之首,素来清高,即使心中大怒也不可能表现,故此只能怒哼一声有他那飘忽的声音说道:“你就是冷天峰?”

冷天峰方才只顾救人,未曾细观面前几人,这时望去,只见面前四人身着赤色蟒袍,心中暗惊这四人来头不小。他久在东厂,熟知朝廷规矩,红色蟒袍素来只有大权在太子、亲王才可穿戴,其他的皇亲国戚最多也只能穿蓝色蟒袍,东厂督主最多能穿黑色蟒袍还要皇帝特许,而这四人他在东厂与锦衣卫任职之时从未见过,显然不是东厂下属,而他们竟敢堂而皇之的穿着赤色蟒袍到处行走,必然是皇帝近身之人才可,由此可见四人来头着实不小。

冷天峰看着眼前四人,不卑不亢:“原东厂直属锦衣卫总旗,现逃犯冷天峰,不知四位有何见教?”

剑风饶有兴致的看着冷天峰手中宝剑,笑道:“我且问你,你手中的天魂剑从何而来?”

冷天峰心中一惊,这天魂剑已近千年未曾出世,若非他机缘巧合在天山璩凝雨墓中找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世上竟有一把名为天魂的宝剑。不仅如此,这天魂的来历他亦是从那块铁牌之上的文字而得知,从未告知于人,哪知竟被眼前之人叫破,心中惊诧,难以言表。

“我为何要告知于你?”冷天峰反问,但心中心思急转,他居于官场四年之久,太熟悉这大明官场办事之风,就算是一柄神剑,但这等紧张时刻也不该问这等无聊问题,除非这四人所办之事必与天魂剑有着莫大的联系。

一旁的剑水呵呵娇声笑道:“冷总旗,你只是反问为何要告知我们,却不反驳这剑不是天魂,看来你已经默认此剑就是天魂剑呢!”

冷天峰心中暗道:“失策。”不想他随口一句竟被对方猜到,他看着眼前四人眼神流露出热切之意,显然对天魂剑势在必得,心中更是后悔,如果不是一时嘴快,反倒能与他们再多周旋些时间,现在只怕几人按捺不住即可就要动手。

冷天峰侧目看了眼后天,此刻后天伤重不起,拖着个受伤的人即使是他也并无把握能够脱身。冷天峰把心一横,对后天说道:“钱我回头还你,咱们先出去再说,你忍着点。”说着,左掌内力急催,一股冰寒内力顺着后天肩头穴道进入后天体内,沿经脉在后天全身游走。

后天闷哼一声,显然痛苦至极,然而片刻之间后天只觉全身受伤之处竟然全然凝结冰封,不在流血,寒劲所过之处疼痛之感也大减,这伤就似好了一大半。

原来冷天峰知道此刻紧急,只凭他一人只怕难以应付,到时候不只救人不成,只怕自己也要把命留在此处,不得已,只能运功先行将后天全身伤口冰封,但是此法对经脉会有极大损伤,但此刻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只能等逃出去后再让后天静养几日了。

后天挣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喘着粗气对冷天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和你联手了。”

“我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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