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春天，又下了一场雪，江锦晨跟小伙伴打雪仗，杨雨晴在一边看着。
一个雪团打在杨雨晴的身上，是班里的一个男生打过来的。“玩啊。”
杨雨晴低下头，“不会。”
孙强笑着说：“人家是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玩打雪仗呢。”
杨雨晴被说得脸颊通红，她捧起地上的雪，学着江锦晨的样子，两手相扣，但怎么也不成型。
孙强抓起一把雪，往她脸上吹。
杨雨晴急了，“你干什么！”
“生气了，大小姐还知道生气呢。”他捏个雪球，轻轻扔在她的身上。“你戴着手套，怎么可能捏好？”
杨雨晴咬咬嘴唇，把手套摘掉。寒冷的天气，让她忍不住缩手。
江锦晨走过来，“你又欺负人！”
孙强说：“我可没有。教她玩呢。”
杨雨晴强忍着冻手的凉意，做了一个雪团，打在孙强身上。
孙强一愣，杨雨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好啊，偷袭我。”孙强也做个雪球打她，这下打在了杨雨晴的脸上。
江锦晨拍了孙强一下，“你有病啊，往哪打呢？杨雨晴，你没事吧。”
杨雨晴气急了，追着孙强扔雪，在地上抓到的石子，也往孙强身上扔。直打得孙强求饶。“别闹了，我错了。你别只追我一个，打雪仗哪有只打一个人的。”
江锦晨笑了笑，杨雨晴和以前不一样了。
四月份，学校要举行一场运动会。班上报名的情况不是太好。班主任上课时，神色全是不满，“打雪仗一个个跑得快，比赛没声了。还有好几项连人都没有，你让我报弃权吗？中午前体委必须把名单重新整好给我，不然别放学。”
刘胜男下课找体委报了一百米冲刺，江锦晨也报了接力赛跑。孙强问杨雨晴报不报，杨雨晴摇头。孙强笑着说：“你可追得我跑了一个操场。报个四百米绝对没问题。”
体委也对杨雨晴说：“你先报名，把名单交上去，到时候我再看着换人。”
杨雨晴张了张嘴，虽然不情愿，却也没说什么。
体育课上，大家不管有没有比赛项目，都在积极地练习。学校另外还设了跳绳、踢毽子这类趣味运动项目，作为加分项。
江锦晨正在踢毽子，突然听到两个人讲话。
“你看是五年级的。”
“好像是二班的。”
她停下来，看到了袁世川的身影。
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这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对她说出自己的名字。那时他穿着不正规的短衣短裤，后来在学校看到他经常穿黑衣服。此时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出现在江锦晨眼前。
袁世川皮肤略黑，并不能说他多帅，但是他样貌周正，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很容易将人吸引。
他和三个男生，举起国旗，一起走正步，大声喊着口号。
江锦晨一时间看得忘乎所以。
远处有人高呼：“江锦晨！”是体委找她，“一会儿练一下接力，体育老师帮我们班测速度。”
江锦晨回过神来。都这么久了，袁世川应该不记得自己了吧。
她站好接力的位置，接力棒递到她手里时，她铆足了劲往前冲。
“跑得好快啊！你看！”
操场上有人夸她，她像是听不见，直到把接力棒给另一个人。
“袁世川，你看，这不是你以前常带着玩的小妹妹吗？”
江锦晨听见了，却没有回头。
后面有人走来，轻轻说她的名字，“江锦晨？”
她转过身，袁世川又长高了。
男孩发出好听又沉稳的声音，“暑假后就没见到你，搬家了吗？”
江锦晨一时间语塞，只答道：“嗯。”
袁世川笑笑，这种笑，只略微勾起嘴角，很好看。江锦晨后来有一段时间模仿过这种笑容。
“在哪个班？”
江锦晨一时间竟大脑短路，想不起来，她觉得自己好丢脸。
“和我一个班。”孙强走过来，“川哥，好久没看到你了。”
袁世川拿过他手中的篮球，在手中转了两下。“我忙啊，作业写不完。”他问孙强：“有人欺负她吗？”
“没有啊。”孙强没心没肺地说：“她可是我们班的尖子生，考试前十名。谁会欺负她啊。”
袁世川略微惊讶，“是吗，厉害。”
两拨男生在玩拔河游戏，四班的一个男生喊道：“孙强，快点来，就差你了。”
孙强拿过篮球，“换个人吧，我得练拍球。刚才拍了三十多个。”
袁世川走过去，“你们都站一边，我一个人就能赢你们。”
男生们不认识他，也没太当回事，“吹牛！”
“不信就试试。”袁世川拽起绳子一头，缠在腰上，七个男生站到另一边。
“抓住了。”他往后一带，七个男生都被带着往前走。
袁世川同学笑他们，“你们斜着身子，一起往后用力，往后拉，光站着能行吗？”
七个男孩子听了这话，一齐往后，差点把袁世川带倒。
“不玩了，老了！”袁世川放下绳子，回到国旗队，继续练步姿。
江锦晨唇边露出微笑。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有魔力的，能让她开心，快乐起来。
运动会上，袁世川换上了军服，板板正正地走向前，那一刻江锦晨眼中再也看不下其他男孩儿。
“立定！”
运动场红旗飘扬，白鸽起飞，音乐声覆盖了整个校园。
人已散场，比赛开始，江锦晨还是痴痴的回忆，一直到自己快要比赛。
“别打了！”一声尖叫传来，孙强连跑带喘地奔到班级的观众席。
后面杨雨晴气红了脸，追了过来。
刘胜男喊了一声，“孙强你闹什么！还有纪律分呢，一会儿有人来检查怎么办？”
孙强瘪了口气，“你没看见是她追着我跑吗？”
杨雨晴被人拉着坐下。
孙强解释道：“我就拍了她一下，不然她能跑动吗？”
杨雨晴又是想哭，又是生气。400米比赛开始，她起跑慢，孙强和几个男生在操场上帮她打气，但她跑了一圈实在跑不动了，孙强就在她背后打了她一下，还说她笨、丢人，气得她追过去。
“不是我你就倒第一了。”孙强觉得自己是好心。
杨雨晴转过头，八个人比赛，她排倒数第三，似乎也没好哪去。她眼里有泪，孙强不知怎么也跟着难过，“你别哭啊，我错了，你打我一下，咱们扯平。”杨雨晴被他左哄右哄心情才好了一些。
200米接力赛要开始了，体委安排江锦晨跑最后一棒。江锦晨迟疑几秒，还是拒绝了，“最后一棒都是男生，我可不行。”
班上跑得最快的李志然也说：“练完了再调会乱的，还是照原来跑吧。我最后一个，再次也不会跑个倒第一。”
体委叹气，但仍然要换一下顺序，提出自己跑第一棒。
四班同学不解，不明白体委的意思。
一声枪响，比赛开始了。第一棒都跑得飞快，体委赵浩宇勉强跑了个第三。
江锦晨是第五位接棒的，四班还是第三名的位置，而且和前一名差了快五十米的距离。她只得拼命往前追。
“追上她！”四班的学生为她加油。
江锦晨越跑越起劲，猛地往前冲，终于快赶上了。前面那人卡住内侧，手肘往后撞江锦晨。
这一幕，四班的同学看得清清楚楚。“别耍赖！”“江锦晨小心！”
江锦晨反应快，侧身过去，稍微绕了点跑道，并列跑过去，将接力棒交给下一个同学。
她跑得太累了，想坐下休息一会儿，班上有人过来扶住她，“等会再坐，先在墙边走两圈，不然明天腿会疼得。”
江锦晨点点头，喝了点水，她在教学楼墙边转了转，看得体委正蹲在地上。她走了过去，“没事啊，他们跑得太快了。”
她刚说完，学校广播已开始播报成绩。“第一名：三班。第二名：一班。第三名：二班。第四名：四班。”
李志然走了过来，脸上红红的，带着刚跑完的喘息，“他们不是我们学校的。”
江锦晨本以为他是来和体委道歉的，说自己没跑赢。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江锦晨摸不着头脑。
有几个男生围了过来，低声问赵浩宇，“你们跑接力的时候……有个人我认识，是南光小学二年级的，怎么来咱们学校了？”
江锦晨反应过来，这是其他班找别的学校学生替跑。
“我们一起去跟老师和校长说，替跑是取消资格的。”
赵浩宇摇头，“不行。”
男生们愤愤不平，“凭什么？你就想看四班倒数第一！”
“不是！”赵浩宇把人集到一起，“你们别说出去，替跑的都是家里困难的学生，那几个班的学生给他们钱了。所以他们才来的。我认识他们，他们也说就这一次。”
“你信吗？”
赵浩宇抿嘴，“难道要我打小报告？输了就输了，一年级输给二年级的也不丢人。”
同学们都不说话了。
比赛结果四班年级最后一名。除了那些男生，只有江锦晨知道。回教学楼的路上，其他班不知情的人嘲笑四班的学生，有几个脸皮薄的女生低下头，江锦晨鼻子发出轻哼声，抬起头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她不会说，但她也看不上名不副实的成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