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角要让位褚燕，这位常山少年死活不同意，张牛角死死盯着褚燕的眼睛，一阵急剧的咳嗽，胸口插箭处汩汩冒出许多血来，令众弟兄看着伤心。
“褚将军，看在大哥的份上，你就同意吧！”
褚燕伤心哭着，他说不出话来。
“唯褚将军马首是瞻！”众弟兄齐着说着。
褚燕依旧没有说话，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昔日大哥的慈眉善目一言一行就在眼前晃动，那么清晰那么鲜活。
张牛角胸前殷红的鲜血，还有紫红的嘴唇，还有眼角淌着的泪水，又一次把褚燕拉回到残酷的现实。父亲麦饭亭下惨死的情景也在眼前晃动，使褚燕产生了幻觉。
祸不单行，物是人非，亲人远去，劫难一个接一个，褚燕哭的是张牛角，想着自己的父亲，又觉得人世间的不幸全叠加在自己身上，让他觉得苍天无眼，人事无情。
张牛角见褚燕不允，挣扎着想坐起来，那胸口的热血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他只是喘着气死盯着褚燕。
正在这时，探哨兵跌跌撞撞从营外跑了过来：“渠帅，大事不好了，天公将军……病……薨……了……”
张牛角听罢，冷笑了一下，正面躺好，双手紧抠着床单不撒，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叫着：“天亡我太平……天亡我太平……”
张牛角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渠帅！”
大堂里哭声一片。
可怜张牛角为救天公将军张角，中了埋伏被流矢射中，惨死在瘿陶。
军营里不能没有将帅，黑山军不能没有首领，众弟兄拥戴褚燕当了首领。
事已至此，褚燕才从幻梦中清醒过来，他强忍伤痛振臂高呼：“弟兄们，你们对我的信任令我感慨涕零，我今后定不辜负众兄弟的希望，暂居这首领之位，带着大伙杀出重围，为哥哥报仇！”
“为渠帅报仇！”
“哥哥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回报。自今日始，我把哥哥的母亲当做自己的母亲；把哥哥的弟弟当成亲兄弟看待；哥哥没有子嗣，我不能让张家一脉没有继承，从今后我褚燕更名换姓，改叫张燕。如果有幸成家，就多生几个儿子，一半姓张，一半姓褚，这样即对得住可怜的哥哥，也对得住我死去的父亲！”
黑山军弟兄，尤其是张牛角的亲信，听了褚燕的这番话，都被褚燕的义气感动得落泪，誓死追随褚燕。
褚燕怕朝廷掘坟鞭尸，特意派士兵四处建了几座空茔，褚燕亲自背着张牛角，把渠帅埋在了一个松树林里的山洞里，后来这山坡丘陵就叫做牛角寨，那一片松林就叫做牛角林。
敌军把褚燕的军营死死围住，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褚燕与众弟兄商议，决定放弃攻打瘿陶城，从西北角突围，然后从太行山上云深处回到自己的根据地。
外面的天地已经被开水燃沸了，喊声震天渲染了整个世界，雪白的月光浸泡在红色的酒酿中，地上的尸体乱七八糟杂陈在一起，散发着腥臊的恶臭。
李大目与褚高粱率领众人已经在外面坚守了整整一天，就像大海里被盐渍浸泡的礁石，一波浪打过来又一波退却，他们丝毫没有退却的想法，除非被这浪沫拍成粉碎。
李大目杀红了眼，那板斧挥在手中，舞成了一朵朵红色的花瓣。像切西瓜似的，一个个生命在他的手下陨落。
士兵们不知道这是从哪来的瘟神，说话瓮声瓮气，天生不怕死的主，好像那周边喧闹的人群就是一个个寻死的苍蝇，人家就是苍蝇拍子在空中舞动，脚下杂陈的尸体快把他包围了。
“哪一个再来与大目决一死战！”
那声音如洪钟一般响亮，一嗓子吼出来能把对方吓个半死。敌军见了他都吓得缩着身子、双腿发软、歇斯底里地喊着：“冲呀！”可是半晌也没有挪动一个地方。
皇甫坚寿戳死了几个士兵都无济于事，眼前这个身高九尺的丑八怪打心底让人心烦意乱。
皇甫坚寿壮了状胆子，抖动大枪冲了过去，那战马鬼哭狼嚎般嘶鸣，骚尿淋湿了一地，划了一个波浪线，把地上垂死挣扎的士兵浇了一脸，那士兵不由得向前看去。只见斧光在夕阳下闪了一下，那马呼哧就窜了起来，几滴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一开始带着体温后来是冰凉冰凉的，有一种难闻的腥臊。
“啊！”
只听见皇甫坚寿一声大叫，那马旋风般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士兵们也跟着向后蹿去，只留下空旷的寂静。
“哪个不怕死的主，还来挑战小爷，还不快快送死！”
李大目又是炸雷一般吼叫，把敌军吓得不敢靠近半步。
皇甫嵩也觉得这帮贼军仿佛与别的不同，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劲敌，简直就是铁打的身体石塑的身骨，怎么就那么不怕死。
那壮汉褚高粱的身上插了几个箭镞都顾不得拔，把士兵们都吓坏了，仿佛遇到了不死的尸壳永恒的灵魂，一切进军的号令都无济于事了。
耳边回响着唐州的污言碎语。
“大帅，贼寇不堪一击，唯有褚燕轻勇走趫捷，见了千万要小心。”
皇甫嵩有点诧异：“这褚燕确实不是一般人物，他的手下竟如此厉害，在主帅战死后竟然如此有条不紊毫无惧色。”
皇甫嵩见儿子带伤回来，勃然大怒：“褚燕小儿，吾今天不取汝首级誓不为人。我非要踏平你的军营，将汝碎尸万段。”
皇甫嵩带兵向前冲杀，李大目抵不住皇甫嵩的大刀，被逼的步步后退。
正在这时候，从敌营后掩杀出一帮人马，为首的头上并没有缠着黄巾，而是头戴孝帽身披孝衣，俨然刚从坟墓里钻出来一般，在这银白的月光下格外惊悚，把皇甫嵩吓了一跳。
“来者何人？”皇甫嵩问道。
那年轻人并不搭话，只将黄玉追影马向前一纵，大刀就在皎洁的月光中劈了下来。
“来者何人？”
皇甫嵩以为这必是张牛角的儿子来寻仇了，所以他连问了两遍。
“你爷爷褚燕是也！”
皇甫嵩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年不过二十的骁勇小将竟是远近闻名的黑山军首领褚燕。
不知道褚燕能不能突破这十面埋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