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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回(二)新

“单儿呀!‘吟诗送箭’虽以诗词为重,却可以不重诗词的。”潘千重讲到许多关键口诀,外人全听不懂:“你的太极剑可以使吟诗送箭,介冕的霸王枪也能施展出吟诗送箭,所以吟诗送箭根本上并无固定招式,完全取决于临场表现。”

“临场表现也得看你平日的努力。”郑濡雨不懂却来装内行:“如果你的努力是运用来逛清风馆的,那么就算是霸王枪也会练成蜡烛头。”

“太极剑讲求动作与吐纳一致协调,好像这一招。”潘千重在演练着陈单适才的招数:“应该是足尖点地,口吐三分气,聚劲于手肘附近,手腕处得放轻松,运劲不用力,待敌来攻。”

“这一招果然高深莫测,敌不动,老书本当然乖乖的。”黄非红却在瞎掰:“敌一动,老书本想投降,但武器‘彭’的一声,已经刺进对方腹部,老书本想乖乖也都不得。”

“对方杀到,我方鼻吸六分气,前足挣起。”潘千重比手划脚略带口诀:“手肘力道一齐传送至手腕处,然后融合敌方与及我方之力度一齐反击回去。”

“最后当然彭的一声,太极剑吐气扬眉。”郑濡雨在褒奖陈恩公,贬低张财主:“霸王枪呢?立马变成了银枪蜡烛头,得改名作懦夫枪法。”

此句闻得钱财狼道张介冕七孔生烟,他练霸王枪实乃一千几百年前,苏州城曾出现一位闻名天下的霸王枪高手,他的名字叫做西楚霸王。

楚汉之争时,项羽身为战神,一套霸王枪法打得天下破胆。张介冕就是喜欢那股雄赳赳的英雄本色,岂知反遭一介女流说成是懦夫枪法。

“濡雨,你疯够了没?”声音像玲儿般动听,却有十足的威严:“馆主在传授弟子们功艺,你别在那儿瞎搅和,快到后院这边来。”

要知道,前厅是男人活动的范围,后院却属女人的地盘,本来就形成泾渭分明。只是郑濡雨她越过界罢了,这人唯有提醒她必须立刻归队。

郑濡雨不必抬头张望,就晓得出言者必是‘金不二价,姑不二嫁’的道姑。名叫金姑之女她是馆主潘千重唯一师妹,亦是女学徒的专门导师,素来颇有威严。

馆主潘千重教男徒儿是比较严格,对女弟子却比较纵容。郑濡雨本是万人小主沈蓉的贴身丫鬟,而沈蓉又是到千诗馆学艺的女徒弟。

郑濡雨本身并非千诗馆的弟子,她对馆主敢信口雌黄,肆意顶撞。但面对金姑,倒是畏惧三分,听见金姑在里边召唤,只能束手束脚地跑回内府后院去。

眼看郑濡雨‘功成身退’,潘千重当然舒出一口长气,而黄非红却也叹一口长气。虽然同是一口长气,然喜怒间却各自不同。

潘千重是有些怪责郑丫头开口闭口总是清风馆啦!万人迷的,弄得弟子们全无心听课练武。男的都想去试个究竟,女的呢却设法悄悄探个究竟。

而黄非红的想法当然又自不同,再怎么说郑小妮子都算个妙龄美女。说书时大家看见有美女肯定是票房保证,如今换上老家伙,还有那个笨蛋会花钱买罪受。

“所谓无招胜有招,其实吟诗送箭应该是无招的。”潘千重叹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你们每一名学过‘吟诗送箭’的弟子,都会有自己固定的招式。”

“馆主老爷子,老书本不是很明白。”黄非红他是读书人,岂会明白武功的精要:“无招就是没有一招一式,既然没有半点架势如何跟别人打架,不可能只用吹吹气,扇扇手,然后放个响屁就能将敌人击退的吧!”

“就好像霸王枪是刚猛的,太极剑是柔软的,打上几轮都不会作任何变动。”潘千重对着弟子们一个个瞪过去,声音越来越严厉:“比如说一挡一架就算用上百遍也都几乎相近似的。”

“这可不是为师想传授你们之‘吟诗送箭’”也许黄非红感觉到没趣,故而让潘千重唱独角戏:“为师想传的是无招的,并非有招的。”

“没有人规定吟诗送箭使出来的霸王枪不可以柔软,太极剑不可以刚猛。只要你们之招数每一遍都不尽相同,但心法相似,就算是‘吟诗送箭’的精髓了。”

“如果同样的招数,使将开来每一遍的攻守进退皆不同,就算敌人想练就克制你的功夫,也无从练起。即便这一轮侥幸钳制得住,下一遍亦无用武之地。”

“来,介冕。”潘千重向第三弟子张介冕招了招手:“你施展克制千诗馆的功夫来和为师过几招,记得必须使尽全力。”

“师父,弟子不敢与您老人家动手。”张介冕连连摆手,内心当然又惊又怕。

“没事,为师只想传授你们更高深的功夫罢了,你也曾与为师一起练过的。”潘千重如同其他师父授徒相似,有时候亦亲自下场跟弟子们喂招。

张介冕虽然害怕,但又想探知自己苦练多时的这门功夫,到底能否钳制住千诗馆的首号人物吗!若能的话,他不愿当二师哥了,他要直接升上去成‘馆主’。

张介冕拱了拱手,一揖到地,表面上恭恭敬敬,内心却拟定着坏主意。随后道:“师父指点,弟子放肆了。”

“你们瞧你们瞧,老书本没讲错吧!”黄非红又再开始开档做生意:“师父不怕死,怕死不师父。弟子舞金枪,师父得空手入白刃,这就是当师父的悲哀。”

“如果怕得要死,这辈子就别想当师父,下辈子更不好当。”包奋明白若不落力演出,恐怕要断粮了:“潘师父的双手好像穿花蝴蝶一般,霸王金枪根本近不得身。”

“有时候想当师父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还得学会饲养小动物。”老实额内心清楚再不出场,就得准备被扣饷了:“潘师父用心良苦,他在适当的时候,手中释放一群五颜六色的小蝴蝶。这作用呢本想招蜂引蝶,应该能引出四只黑色的蜜蜂。”

潘千重双臂连环,在拆解招式的当儿,难免暗暗心惊:“这说书的三师徒肯定并非寻常人,竟能瞧出潘某人在引诱幕后的人物现身动手。”

张介冕越斗越心惊胆战:“师父的招式一招都没重复,庄家别说钳制了,就连瞧仔细都看得眼花缭乱。而且内力一层层地碾压过来,迫得庄家快喘不过气。”

立于一旁的陈单却观得惊喜连连:“原来吟诗送箭还包藏着如此精深莫测,犹如太极的原理一般,每使一轮内劲必增强一层。三五轮下去,敌方和我方的功劲层层叠叠压在敌方身上。如此这般,对方就算铁打的身子也是承受不住的呀!”

“中华武术为何会卖少见少,若非失传,就是学老书本的孙子黄飞鸿收档。”黄非红好像一代宗师在那里训着话:“师父传弟子的呢?总会留上那么一两手后着,为何要这样干呢?就是为了防堵如今这种局面。”

“人家说呐!养鸡鸡会叫,养狗狗会摇,摇什么呢?就是摇屁股摇尾巴。”老实额的说词虽然比较不文雅,却也讲到重心去:“但如果养人呢?那就麻烦了,他们不但不会叫也不会摇,有时候还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像如今潘馆主的遭遇,教出一流人才,反遭别个帮派收买去。”包奋的话算比较中肯谦和:“黄老师,如果野猪子背叛您,和您老人家打对台,您会痛心不?”

“咱们这些学文的呢!伤害会比较小。”黄非红装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顶多老书本讲楚霸王项羽时,野猪子说刘邦韩信,我讲陆小凤,他道楚留香。”

潘千重越听越怒,手底下的力度层层加重,内劲源源不绝。已经将略为矮胖的张介冕压得双膝屈地,几乎跪将下来。其实‘庄家’早想弃械投降,出声求饶。苦在一双手臂重逾千斤,动弹不得。一口真气憋在胸口当中,反而是无法作声。

“孙悟空,不管你有七十二变能够通天遁地,变得多么的厉害。”黄非红话到中途,突然间跳去西游记:“再怎么的变来变去,你都变不出俺老佛祖的手掌心,看老佛祖如何收拾你这只野猴子。”

这边厢潘千重怒不可遏,目露凶光,铁掌催劲,怒斥:“孽徒,为师不想让你误入歧途,只得亲手毁了你。”全身骨骼传出格格的声响,可见其运劲之猛。

在清朝的社会,人们有‘纲常伦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武林中也有不成文规矩,‘师欲徒伤,徒不得不伤’。在江湖人眼中,授业恩师将弟子斩首的例子多不胜数,就算潘千重失手击毙张介冕,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师兄,手下留情。”声音动听,却显得惊慌失措,正是‘金不二价,姑不二嫁’的金姑在疾呼。跟着是一道人影迅速地欺向潘千重,还有一把锋利的飞刀射往他后项,腰下部分尚有一小撮金针突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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