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将软鞭收了,无视一旁宫女们探究的眼神,泰然自若地捶了捶腿。
顾远洲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问她怎么了。
姜蘅“啊”了一声:“没事,就是方才给娘娘行礼行得久了些,腿有些酸。”
顾远洲冷眼望向杨幼仪。
杨幼仪心尖一颤,霎时便屈膝跪下。刚入宫时,兄长叮嘱过她,这宫中上下,唯有太子一人,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顾远洲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好端端的,杨婕妤怎么就跪下去了?也罢,本宫这人素来良善,既然杨婕妤喜欢跪,那便让你跪个够吧。”
顾远洲说完,又点了衡暝过来:“你在这里守着杨婕妤,什么时候本宫觉得杨婕妤跪够了,自然让人过来叫起,除非本宫有命,杨婕妤不可随意起身,懂了吗?便是皇上来了,也按照本宫说的做。”
他笑着看向姜蘅:“姜小姐走吧,七皇弟还等着你呢。”
杨幼仪跪在殿中,恨恨看着姜蘅与顾远洲离开的背影,一口银牙几乎咬出血来。
换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宫中过的第一个生辰,居然会如此狼狈!
朱红的宫墙下,姜蘅微微落后顾远洲一小步的距离,压低了声音问他:“殿下这是要带臣女去什么地方?”
顾远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微微侧过头,明媚的春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他的眉眼,以及他身上锋锐的少年意气,他唇边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是说了带你去七皇弟那儿?”
见姜蘅神情微变,他好心情地转过头:“姜小姐说过自己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巧了吗这不是?本宫也不做。你让本宫特地跑一趟过来给你解围,怎么也得为本宫做点事情吧?”
“殿下不是说心悦臣女?怎么不过解个围而已,也要臣女报答恩情?”姜蘅恶狠狠地盯着顾远洲的背影,觉得顾远洲这个人真是阴险狡诈斤斤计较。
顾远洲眼睛直视前方,地上两个人的影子逐渐重合,腰间的锦囊微晃。
他的声音在风里响起:“一码归一码。”
七皇子今年才三岁,名唤做顾远河,生母是禧华宫的容嫔。按理来说容嫔母子该是这皇宫里头一份的眷宠不衰,毕竟如今诸位皇子都已经封王立府,只剩下这一个小皇子,天家又素来将就亲幼子,近长孙,只可惜容嫔体弱多病,连带着七皇子也三不五时要生一场病,便这样生生招了皇上的厌弃。如今放在宫里,渐渐成了无人问津的孤儿寡母了。
也就只有顾远洲,还记着这母子俩,时不时会进宫探望。
禧华宫的宫人对太子殿下已经是十分熟悉了,见着人来,匆匆行了礼便下去做自己的事,并不拘谨或者奉承,也不好奇一向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姑娘。
容嫔和七皇子听闻太子来,已经在暖阁里里等着,推开门进去,姜蘅便看见打扮温婉的妇人坐在榻上做着针线活,小皇子则安静地依偎在她身旁,手里捏着一把拨浪鼓。
看起来很乖巧,应该是个怕生的孩子。
姜蘅跟着顾远洲进去,到容嫔面前,连请安行礼的声音都放得轻柔了些。
容嫔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让她到一旁坐下,而后看向顾远洲:“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
也不问姜蘅的事。
顾远河倒是对姜蘅很感兴趣,从榻上翻了个身,然后小短腿慢慢够到地上,站稳之后便慢慢走到了姜蘅面前,将手里的拨浪鼓高高举到姜蘅面前:“姐姐玩。”
顾远洲看了两人一眼,收回目光,这才回答起容嫔的话:“顺道路过,便想着来看看七弟。七弟近日还和以往一样,夜里容易惊醒,啼哭不止吗?”
姜蘅听见顾远洲的话,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容嫔,容嫔揉着眉心点头:“白天御膳房送过来的饭菜他也是吃两口就撂筷子。”
她低下头,认真看着面前的小皇子,越看越觉得心惊。
直到后来和顾远洲一起离开了禧华宫,姜蘅还有些回不过神。
顾远洲看着她表现出来的异样,心下有了计较,开口唤她:“小神医是否已经看出端倪了?”
姜蘅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她希望顾远洲能正经一点叫她姜小姐,而不是换这些似是而非的轻佻称呼。
顾远洲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看到,自顾自接着说道:“容嫔当初是先皇后身边的宫女,后来被皇上收为嫔妃之后,也仍然与先皇后走得近。那时候我还养在先皇后宫中,与常来和先皇后说话的容嫔时时能见面。”
“她是宫女出身,幼时便长在宫中,没有一副强健体魄,捱不过去宫中这熬人的岁月。是后来,她误食了本该呈给我的燕窝,中了毒,尽管后来有太医及时救治,但到底身上落了病根,从那之后才开始变得体弱多病起来。”
“小神医医术高明,有悬壶济世之心,不知可否帮我医治容嫔与七弟?”
姜蘅脑海中浮现出顾远河的身影,他今年已经三岁了,却因为厌食,夜里惊悸的原因,到底体格瘦小,看起来好像只有一岁半两岁的样子。
“容嫔与七皇子的病,我能治。究其根本,是当初的庸医没用,容嫔余毒未清,怀有七皇子之后,这余毒自然又从母体中流进胎儿的身体,这才使得两人身带病症。要想根治,将她们身上的毒清了便是。”
顾远洲将姜蘅带到禧华宫,原本只是一时起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却没想到姜蘅居然真的能治,当即喜道:“若是你真能治好容嫔与七弟,本宫定有重谢。”
姜蘅抬手:“您言重了,一码归一码,您借我贪狼卫,我为您医治病人,是应该的。”
“不过殿下如果真要谢我,两件事,一,不要给我送什么奇奇怪怪的花,二,不要给我起什么奇奇怪怪的外号。”她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您能做到这两件事,臣女已经谢天谢地,不敢再有多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