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些日子姜蘅到杨家门口那么一闹,杨家在玉京的名声急转直下,之前有意和杨家议亲的人家,也开始冷下来。
杨长风想起来前几天母亲对自己的哭诉,原先在各府宴会上炙手可热的杨家女眷,如今竟然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他心里便止不住地恼恨姜蘅,认为都是姜蘅,这才让杨家陷入如今的境地。
故而今日见着姜蘅居然也来了千荷山庄,杨长风自然迫不及待想找姜蘅出了这口恶气。
但是等冷静下来,他脑海里头一个想起来的竟然是林婉儿的话:“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杨公子真不怕杨将军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骂你胜之不武?”
他抿了抿唇,姜蘅固然让杨家丢了面子,甚至险些失了圣心,可如今他做这些,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姜小姐……”他面上显现出一丝挣扎,提出要比试的人是他,现在又说要算了,这并不符合他的作风。
姜蘅扫了他一眼,自然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在苦杏街生活了两年,姜蘅也学会了看人脸色。若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大小姐,自然学不会这些,姜家再怎么不行,到底是二流世家尖上那一撮,顶着姜家的名号,多的是人愿意捧着她让着她。
但是在苦杏街,她只是一个来历不详的孤女,更别说还被毁了容貌,所有人都看不起她,所有的恶意都明显地释放出来。
杨长风大抵也是头一回,没有什么经验,脸上的神情太明显,明显到姜蘅甚至不用脑子去想,就能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姜蘅觉得有点好笑。
当初杨长风利用姜蓉给她使绊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过挣扎?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和她比试之后,竟然又觉得失了身份?
她柳眉斜挑:“杨公子不会是反悔了吧?觉得和我比试是在……欺负我?”
杨长风面色有一瞬间的难堪。
显然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
姜蘅却权当没看到,继续道:“杨公子眼睛长得太高,就不怕什么时候看不清脚下的路,摔跟头?”
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但是言辞实在太犀利,让杨长风忍不住皱了皱眉。
“女子不一定不如男。我还是那句话,我既应战,自然愿赌服输,婉儿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杨将军虽是豪杰不假,我爹却也是大邺的英雄。”
所以她也不会比他差。
听出来她的潜台词,杨长风眉眼微冷,不再说话。
两人到了射场,周遭已经聚集了许多公子哥儿,他们原本也是跑马跑累了,想着来射箭放松放松,却不期撞上姜蘅与杨长风这一桩赌约,半大的少年从开始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听闻此事一个个倒是比当事人更激动,甚至当着他们的面押起了输赢。
对比自然是很惨烈,一共十来人,押杨长风的就有十人,剩下几个估计也是看着姜蘅可怜,但又不愿意把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故而押了几两碎银子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还有没有要加码的!”有人吆喝起来。
大家都将今天这事当成笑话看,没一人正经。
姜蘅看了眼:“诸位好歹都是玉京里有头有脸的贵族子弟,身上就这点银钱?”
她说完,将银票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来,放在自己那一方,与此同时,顾珩的声音也响起:“我押姜蘅,一千两!”
姜蘅手里也正好一千两之数。
两人的关系在玉京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众人相视一笑,带了些心知肚明的意味。
只苦了谢清亭,他虽然对赢多少没有想法,但他也不想输。但是顾珩一直盯着他看,大有他不做点表示的话,这个兄弟不当也罢的意思。
纠结半晌,他苦着脸将身上剩下的家当取出来,押在姜蘅的名字上。
姜蘅讶异地看了眼他,认出来他是时常与顾珩混迹在一处的好友,转身坚定对顾珩道:“你放心,我会帮你赢回来的。”
她说完,顾珩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甜蜜。他想说赢不回来也没事,但又觉得这么一说好像有些咒姜蘅输的意思,故而张了张嘴,又闭上,讷讷道:“你尽力就好。”
两人这边说着话,那边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哄闹声。
“太子殿下好大的手笔!”
“真是豪横!”
姜蘅循声望去,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远洲来了。
他用一万两押了她赢。
顾远洲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冷淡着一张脸,看向姜蘅:“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了,姜小姐可要帮我赢回来。”
姜蘅莫名看他一眼,想起来林婉儿和自己说的,没有说话。
猝不及防贴了冷脸,顾远洲讪讪摸了摸鼻子,开始寻思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
难不成是她知道那个舞姬的事,醋了?
可他不是信阳侯的面,让人将那个舞姬的眼睛挖了出来?
这也要醋?
她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啊。
顾远洲叹了口气,觉得有些不好办了。毕竟姜蘅的疯批程度也算有目共睹,听说昨天芳汀苑又抬出去一具尸体,要是被姜蘅知道,他压根不喜欢她,那他岂不是危险了?
山庄的管事恰在此时送了弓箭来,百步之外,树着箭靶。
杨长风的箭羽是白色,姜蘅的箭羽是黑色。
两人按照先后顺序,一人三箭,最后计算成绩。
杨长风挽弓,姜蘅忽然出声:“等等,赌注还没有定下呢。”
杨长风松了手,看向姜蘅:“姜小姐想要什么?珊瑚树?”
姜蘅冷嗤一声:“那还是算了。”片刻后,她蛾眉宛转,粲然一笑,“我要,杨公子一颗真心,如何?”
杨长风皱眉,他眼帘低垂,声音清淡:“姜小姐不要取笑杨某。”
顾珩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顾远洲也好不到哪儿去。
姜蘅仍然笑着:“不是玩笑。只是我想不出来,杨公子身上,除了一颗真心,还有什么珍贵之物。”
换而言之,杨长风这个人,从头到脚,她看不上一丝一毫。
顾远洲和顾珩不约而同地,面色和缓下来。
是啊,她就该配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