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很快就到了,坐在马车里,见顾珩骑在马上,皱了皱眉:“世子爷怎么骑马出来?”
已经十一月底,寒风料峭,便是走在街上都觉得冻人,若是骑马……姜蘅实在是很担心顾珩会感染风寒。
顾珩咧嘴一笑,将怀里的锦盒扔到她马车里:“在金楼里给你挑了点东西,你看看,若是喜欢以后便戴上,不喜欢……”他顿了顿,“放在那里也没事。”
姜蘅打开锦盒,才看见里面的金钗,样式各异,总计十二支,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可见顾珩花了大价钱。
她很给顾珩面子,从里面挑了一支喜欢的,抬腕插入发髻,而后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望向顾珩:“好看吗?”
金钗插在她如云的鬓发间,与她耳下的碧玉耳坠相得益彰。她弯唇笑着,眼尾勾连出一抹秾艳风情。
两人的车马已经从清平街行过,到了春荫河边,河堤边秋草枯萎,裹上霜色,如同短刃。河面上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连飞鸟都隐去行迹。
而在这漫天白茫霜刃中,姜蘅是唯一的绮色。她目光所至之处,天光倾倒,星河逆流。
螓首蛾眉,云鬓花颜,已经不足以描摹她的容色。
顾珩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已经代替他的言语做出了回答:好看的。
在这一刻,顾珩忽然醒转,他觉得世事或许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循的。从他在阔别多年后与姜蘅重逢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他会心悦她,爱慕她。
她是他甘愿追逐的天上明月。
终他一生,他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姜蘅这般的人。
“目标人物顾珩,攻略进度4/5。”也就是这一刻,姜蘅脑海里浮现出久违的系统声音。
姜蘅面上笑容更盛,她问顾珩:“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千荷山庄可以么?今天我和谢清亭一伙人约了在那儿跑马。”说着,他又顿住,“如果你不想去,我便推了也是成的。”
姜蘅笑道:“既然有约,还是得赴才好。不过我和你一块儿去,方便吗?”
她敛了笑意,面上挂了些小心的意味。
顾珩扬鞭策马,明朗的声音随着扬起的马鞭高高落下:“当然方便!”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两人总算到了千荷山庄。
千荷山庄恰如其名,庄子里千顷湖光,遍植亭亭荷花。若是到了夏日,那便真如诗中所言:接天莲叶无穷碧。但如今已是岁暮时节,湖面上只剩下天光云影,与少年郎们打马而过的飒爽英姿。
等到了里面,姜蘅才知道原来今日林婉儿也来了,还有好几位眼生的贵女。
顾珩将她送到亭子里,才道:“你在这里和婉儿她们说会儿话,我一会儿就过来找你。”
姜蘅点头。
林婉儿已经招手:“阿蘅快过来。”
姜蘅去到她身边坐下,听她讲今天这场盛会。
和前些时候的梁园宴不同,今天到场之人的身份,个个非富即贵,可不是有点微薄才名就能混进来的。
她又给姜蘅介绍亭子里几位贵女的身份,谢家的三小姐,崔家的五小姐,信王府的盈阳郡主,王家的二小姐。
姜蘅垂眼,崔王两家,都是一流世家。谢家与信王府,也是门庭清贵。
这些人,单拎一个出来放进玉京贵女圈子里,也是众人追捧的存在。大抵也是傲气使然,姜蘅并不常在玉京宴会中见到她们,而今见了,却也没有攀附之意,只听林婉儿说罢便是。
介绍完众人,林婉儿又小声打探:“你怎么和顾珩一道过来了?”
姜蘅四两拨千斤:“他说要来,我便来了。”
林婉儿摆了摆手:“也罢,虽然他这个人脑子不行,但好歹长得也算勉强能看,你带着他,不丢份儿!”
姜蘅笑笑,并不言语,静静看着面前飞驰的骏马,和马上潇洒肆意的年轻儿郎。
耳闻林婉儿忽地“啊呀”一声,姜蘅向她投去问询的目光。
林婉儿抓着姜蘅的手:“有件事我方才想起,杨长风今日——”
她想说杨长风今日也在,阿蘅你且得小心些,孰料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眉目温润,笑容和煦的世家公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亭中端坐着的姜蘅:
“杨某十分钦佩姜小姐愿赌服输的果敢心性,不知今日可否讨教一二?”
林婉儿拍桌而起:“杨长风,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眼下这般情形,你想和阿蘅比什么?跑马?你也不怕杨将军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胜之不武?”
杨长风温和笑道:“我却未曾如此说过。只不过想和姜小姐比试一二罢了,不一定要比跑马。姜小姐想比什么都可以。当然,若是不愿比试,也无妨。”
“好啊。”姜蘅散淡的嗓音响起,打破两人的僵持。
林婉儿下意识去看她,看起来像是只要发现姜蘅有一点不情愿,她就要和杨长风吵起来。
杨长风也看向她,他没想到姜蘅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甚至连一丝迟疑也没有。
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从姜蘅脸上看出来,她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地样子,好像今天比也可以,不比也可以。反正怎么样都无所谓。
“射箭吧。行不行?”姜蘅问杨长风。
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像杨长风一样,开口说话间捎带上姜小姐这几个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问杨长风的。
杨长风从她的言行态度里,感受到一丝轻慢的意味。
“姜小姐是不是忘了,杨家乃是将门。”
他纵然不曾从军,但是论起骑射功夫,他却是不输谁的。
和他比射箭,就像和他比跑马一样,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姜蘅笑了笑,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呢?”
杨家是将门,所以她就一定会输吗?
她漫不经心地提醒他:“婕妤当初,也曾师从宿儒越丘山啊。”
可是最后还不是输给了她。
清清淡淡一句话,顿时将杨长风所有防线击垮。
“是,”他笑着道,“姜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