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冷情儿的话说完,旭夜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揽月抱月见状,连忙深施一礼,自动退了出去。看着慢慢走过来,坐在她床边的旭夜,她回想起了昏迷时的那个湿热的唇,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只是她还是不愿与太多的人有情感上的牵挂,既然如此不如趁早将苗头灭了好,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
“谢谢你!”
“谢什么,是我把你硬抓回来的。”
“谢谢你救我!虽然方法上有些……唐突。”
冷情儿抚上自己毫无血色的唇,想着昏迷时自己那幼稚任性的想法,若不是他用这种方法逼她喝药,只怕现在她就不能清醒着了。旭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冷俊的脸色竟微微有些泛红,他别过脸,不想被她看到,不过冷情儿的下一句话却他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
“你确定你没有抓错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黎家堡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你应该认识的,她也和揽月他们一样唤你主人,我想你应该把她带回来才对。”
旭夜的脸逼近冷情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他的声音仿佛从地下发出的,阴冷冷地说道:
“我自问自己还不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
“噢,那是我多心了。”
冷情儿向后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的脸离他的脸远了些,她平静地看着旭夜,没有再说话。旭夜盯了她许久,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往门口走去,就在他要迈出门口时,冷情儿的声音轻轻飘来:
“我叫冷情儿。”
“旭夜。”
旭夜的身形顿了顿,抛出这两个字后便消失在了门口,冷情儿望着只剩自己的房间,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揉着。看来刚才的话已经让他有些生气了,之后要更加注意才行。旭夜,别怪我无情,只是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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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抱月揽月几天的细心照顾,冷情儿的身体表面上已经完全恢复了,此时的她正在院子里休息。经过这几日的了解,她得知这个“桃源”并不大,前后也就四五间房,住在这里的人也极少,除了旭夜和揽月、抱月,就只剩一个做饭的何婶,何婶是翠屏山脚下的一个小村里的普通农妇,并不住在这里,所以这里平日是很安静的。冷情儿站在这满院的桃树下,身上还是那件从黎家堡出来时穿的淡紫色的裙衫,微风吹过,她从不束起的秀发伴着片片的花瓣微微飘动,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片宁静。不知何时,付谨立在了她的身后,静静地望着她,察觉到身后来了人,冷情儿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小姐!”付谨单膝跪下,“属下欺瞒小姐,请小姐降罪。”
“起来吧!”冷情儿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又指指她身边的位置,“你也过来坐吧!”
付谨顺从地坐了下来,冷情儿依然是淡淡的笑着,并没有问一句话,但付谨知道自己必须给她一个交代,这是他欠她的,所以他自己主动地讲述了起来:
“我确实叫付谨没错,以前我家是江南有名的铸剑世家,十七年前,我家突然来了几个富商模样的人,拿了很多钱要我爹为他铸一柄好剑,我爹为此辛苦钻研试验了一个月,才终于铸出了一把好剑,就是我现在用的这把,可是那富商却突然要杀掉我爹,说是不能让别人再拥有比这把剑更好的剑。我爹当然要反抗,打斗中,爹抢回了这把剑,连我一起藏了起来,结果当我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家里到处都是血腥的场面,所有的人都死了,除了我,一个活口都没有,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报仇血恨。之后,我一个人过着乞讨的生活,曾经差点被人贩子卖掉,逃出来后,又被当地的地痞打了个半死,就在我饥寒交迫濒临死亡的时候,主人出现了,他那时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只是给我了干粮和水,还为了治好了身上的伤。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定要用我这一生、这条命来报答他。起初他并不收我,后来我跟了我三天三夜,他回头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报了仇,你还想做什么?我的回答是跟着他。主人就这样收下了我,七年前,我奉命去处理分堂的一些事务,不想被人暗算受了重伤,等清醒过来后就失去了记忆,那时认识了黎飞阳,于是便跟了他,直到几个月前再次见到主人,我才恢复了记忆。”
“原来如此,那你的武功?”
“之前因为失忆也一起忘记了许多,不过现在已经都回来了。”
付谨握了握自己的手,很自信地看着冷情儿:
“我是‘夜月’总堂的堂主,以前也住在这里的。”
“噢,那除了旭夜,你是最大的了?”
“是。”
“那你的记忆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呢?”
“就在你被下毒那晚,我随着黎青河一起去找下毒的人,结果那个人却是主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所有记忆就全部回来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又回到了‘夜月’。”
“那轩儿中毒的解药也是你要来的,对吗?”
付谨听到冷情儿这么问自己,愣了一下,如实地回答道:
“是。”
“原来如此,”冷情儿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我就说嘛,明明那个要杀我的人只想我死,又怎么会把解药给你们,当时我的心里就有疑问,但因为没有依据,所以也没多加揣测,如今一听,倒是联系起来了。”
“小姐,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您。”付谨感慨地说道。
“那以后就不要叫我小姐了,本来我也只是假冒韩月莹的,直接唤我情儿就可以了。”
“可是……”
“没有可是,”冷情儿脸上虽然随和,语气中却十分强硬,“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下人,从来就不是。”
“好,”付谨犹豫了半天,终于费力的从嘴里挤出了那两个字:“情儿!”
“这才对嘛!谨!”
冷情儿淡淡的笑容泛开来,暖暖地照着付谨的心,付谨突然觉得心跳的好快,他好想立刻冲过去将这个特殊的女子拥入怀中,但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趁着还清醒,他连忙起身,木讷地说道:
“情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飞快地逃离了院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无踪了,冷情儿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了。原来谨竟然有这么悲惨的身世,那旭夜呢,那样冷性情的人又遭遇过些什么呢?正想的入神,揽月走了过来,恭敬地向她施礼道:
“小姐,主人让人送来了您的新衣服,您要不要现在去试试?”
旭夜送来的新衣服?想到衣服,她看了看身上已经不算干净的衣服,轻轻地点了点头,揽月扶着她便回到了房间里,此时抱月正等在房内,一见她们回来,连忙上前来搀,等冷情儿在桌边坐定,这两个丫头才兴高采烈地拿起桌上的新衣服展给她看。那是一件淡粉色的流苏裙衫,宽大的透明纱衣内罩着粉色的裙衫,外衫上有星星点点的金线,在阳光的折射中熠熠生辉,煞是好看。冷情儿一见就很喜欢,伸手轻抚着那裙衫的面料,揽月一见,连忙给抱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走了过来,举着衣服问道:
“小姐,要不试试吧?”
冷情儿点了点头,揽月抱月连忙七手八脚地帮她换上了这件衣服,穿好后两人再一看:哇,真是太美了,这优雅的衣服配上冷情儿的容貌,再加上她因病而过于白皙的肌肤,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一般!看着面前的两个丫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冷情儿笑了笑,想走过去取笑她们,但没想到才迈出一步,她的身形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两个丫头见状,连忙上前相扶,待她稳住了身形,抱月担忧地看着她问道: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冷情儿回报她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告诉她,“你现在去告诉旭夜,这衣服我收下了,谢谢他,再替我去拿些点心来。”
“是,小姐。”
确定抱月已经走远了,冷情儿这才闭上眼睛,极度虚弱地靠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揽月一直紧张地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冷情儿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这才看向擅长医术的揽月:
“揽月,我还有多少时间?”
“小姐,你……”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毕竟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最清楚不过了。现在我哪怕只是做一个简单的动作,走一步路,都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似的。”
“小姐!”揽月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冷情儿的面前,冷情儿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勉强伸出手来挥了挥,示意她起来回话,揽月站起身来,一边忍住泪水一边问道:“小姐之前是否也曾如此发过烧?”
“有过。大概烧了三天吧,其实再早些的时候也常有这样的事,只是时间短些。”
“这就对了,小姐,您的身体先天就虚弱,又有喘病,从小身体就被这病痛磨着,自然是越来越差,而这两次的发烧又重伤了你的元气,恕揽月妄言,小姐现在是外强内空,这外表的虚相全靠小姐的心智才能如此看似无恙,若要说个时间,如果小姐能一直清心寡欲、无喜无悲地生活,应该最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
冷情儿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的命还真是要留在这里了呢!抬手帮揽月拭去腮边未干的泪水,冷情儿平静地看着她:
“揽月,我要你给我一个保证。”
“保证?小姐需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没那么严重,”冷情儿的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要你保证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体情况,包括抱月和你的主人——旭夜。”
“这……”不告诉抱月是没问题,但连主人也?揽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试探着商量道:“小姐,您现在的身体情况是需要好好调理的,主人那里有许多珍贵的补品,对您的身体绝对有好处,你还是……”
“揽月,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说着,冷情儿还真的随手拿起了一把剪子,揽月连忙伸手,抢了下来,她惊恐地答道:
“好,小姐,你不要做傻事,揽月答应你,揽月什么都答应你。”
“记住了,这可是你的保证。”看着揽月被吓坏的样子,冷情儿在心里偷笑着,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知道了,小姐。”揽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小姐,你这么做是何苦呢?”
“难为你了。”
“不,您让揽月做什么都不要紧,只是这样苦的是小姐您自己啊!”
冷情儿抬头望向窗外盛开的桃花,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落莫,她仿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或许消失也是一种解脱,只是那时我的灵魂能找到回家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