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是谁?”一双手蒙住了他的眼,下一秒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他仅凭熟悉的气息就认出了她,甚至不需要用眼睛确认。
“是慕艳呀。”他笑了一下但很快就开始担忧起她的处境,眉目间也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你竟然让我在噩梦里待了那么久。”慕艳没有松开手,手心时不时被他的长而密的眼睫扫过传来微微的痒意。
“对不起。”凉薄道歉的同时声音也低了下来。
“想让我原谅你的话下次就不要再擅自离开了。”慕艳压抑着悲伤缓缓说到。
他能透过指缝看到身前的桌面以及对面的白墙但看不到在他背后的慕艳。“你要一直捂着我的眼睛吗?”他问。
“这由我的心情决定。”慕艳道。
“你有没有按时吃饭?”他又问。
“从早上到现在我都没吃过任何东西呢。”她答。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接着问。
“因为你没给我做饭啊。”保持着一个动作让慕艳的手有些酸但她不想那么快让凉薄看到自己,这是她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惩罚。
凉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被铐在一起的双手上抬,贴住了她的手。他为没有照顾好她而感到歉疚。
“我还没觉得委屈呢,你这就替我委屈上了?”慕艳还是松开了手,坐到了桌子上。
凉薄微微偏头凝视着眼前的慕艳,很快他就发现了她左手缠着的绷带的结不是原先他打的那一个。他很清楚,她不可能自己给自己缠绷带还能一点都不凌乱。他拉过慕艳的左手然后将绷带的结给解开了。
“我刚刚还想让你重新绑的,没想到我还没提你就主动做了。”面对他突然的动作慕艳没有一点抗拒,她顺着他的动作乖乖将手送了过去,左手张开手心向上。
凉薄缓缓解开绷带。在看到那十分骇人的伤疤时他眼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眼眶。他捧着她的左手然后低头轻轻在她的伤疤上落下了一个吻。他重新帮她缠上绷带却没松开她的手,而是紧紧地握着。
“我好累。”慕艳一边说,身体一边向前倾。说完,她的头就抵在了凉薄的肩上。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整个头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慕降近乎自虐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何等亲密的感情啊,可这些本该是属于他的。这一刻他想要完全销毁分离出去的那一部分数据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强烈。当慕艳眼中凉薄只是凉薄时他竟然开始嫉妒起脱离自己的那一部分。
从某种意义上说凉薄和他是一体的,凉薄得到慕艳的喜爱似乎和他得到慕艳的喜爱没有差别但他就是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真正能拥抱慕艳的人不是自己这一现实。慕降双手紧握成拳,勉强抑制住冲上去分开两人的心情。不再受控制的数据就该回收……
“你要和我一起逃亡吗?”慕艳在不被监听的审讯室里问到。外面的人可以通过镜子或监控画面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无法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这是慕艳所能争取到的最大让步。她主动和警方坦白以及揭发同伙就是为了见他,其次才是希望那些人得到应有的制裁。
“当然。”凉薄快速应到。
“指认犯罪现场的时候我会布置好一切的。我们到时候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我们。”慕艳说到。
“那样的话你就独属于我了,真好。”他笑了。
时醒没开多远就被人拦车。他有意想警告对方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因此他将车停入路边的停车位。他下了车后拦车的人竟然还跑到了他跟前。对方这一操作给他气笑了。来的人是两个但他丝毫没有任何畏惧,这种自信来源于他对自身武力的认识。
劝服一个说得上话的人总比他一个个说服要方便快捷,这是白识拦车的原因。他有预感,这次顺利的抓捕并不预示着事情的圆满解决。慕艳那些同伙遇到警方包围仍不放弃暴力拒捕,这样的人怎么会使用空包弹呢?他们巴不得给警力造成巨大损失,怎么会顾及警员的生命安全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慕艳背着所有人换了弹药,她打心底里希望那些同伙被捕。一个想要贯彻绝对的公正的人却将一群扰乱社会安定的人聚集在了身边,他不是为了替她开脱而是那些不合理的现象背后都指向了慕艳惩恶的目标。拖着所有她认为有罪的人走向毁灭确实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她自首的那个同伙是一个无法预估的变量,白识总觉得慕艳会因那个人而背离曾经信奉的宗旨。如果她和那一个同伙双双被捕不是她预设的结局,她一定会做出一些事来,那些事必然是会造成重大损失的。
他不愿意看到大型惨案的发生所以他想阻止慕艳进行扩大性自毁。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所以他想找到能一切完成这件事的人。
白识和覃离用了很长时间说服时醒。在他们阻止之前变数已经产生了。协助警方进行抓捕的热心市民在警局里突然变身杀人犯,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当警员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急救车没到之前慕艳想救的同伙就命丧当场了。
一把美工刀,一次闪电式袭击,完全离断的颈动脉,喷溅的鲜血,警局内行凶的市民,想要爆炸性新闻的媒体,鼓动剩余同伙反抗的柔弱女生。这一天是所有在岗警员最忙不过来的一天。
慕艳和慕降成了全城紧急搜索的对象。这一夜警笛声不曾停过。
深夜时分,几辆车开进了郊外一栋废弃大楼里。另一边,警方找到了被遗弃在荒野的警车,同时根据地面上的车胎痕迹确定慕艳等人已经更换了车辆。地面上的痕迹很乱,现场勘察工作紧张地进行着。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慕艳握着刀逼问慕降,锋利雪亮的刀尖隔着衣服在他躯体的重要脏器位置游走。
慕降轻笑了几声,道:“我只不过是用我的数据覆盖了他的数据而已。换句话说就是,现在存在的只有我这个完整体。慕艳,我既然能分离出一个他来那么就能销毁掉他的存在。他的存在与消失都是因为我,你应该感谢我让你们得以相遇的,虽然我内心并不想接受这样一份感谢。”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永远孤身一人你才满意吗?!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慕艳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语调不断上升。
“你的一切就是他吗,一些不完整的数据组?那你的一切还真是简陋而又脆弱。”慕降以讥讽的口吻说到。
慕艳望着他冷漠的神情,有一瞬间竟然真的想把刀捅进他的身体里。慕艳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为什么会步入相互仇恨的深渊。或许一死一生才是他们之间较好的结局。
在这一天里没有进食过的慕艳现在不仅身体有些无力而且情绪更为暴躁。她趁着自己还能控制好行为走到了另一个角落里坐下。月光照耀下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辆车开了进来,车灯照到了慕降的身上,他因为这突然的强光而微微眯起了眼。此时他因为被牢牢绑在水泥柱上而手脚酸麻但一直没向慕艳服软。一个双手被绑且双眼被布蒙上的人被押下了车。
这样看来慕艳除了不想搭理他之外还在等着这个人,想到这儿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在一边呆呆坐着的慕艳站起了身然后走到了车灯开着的车旁。
他眼睛上的布被摘下后花了些时间适应光线,当看清身前站着的人后他不慌不忙地说:“慕艳,谁让你来的?你不了解状况,不该介入这事。”
“慕元?”慕艳惊愕得张大了眼。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都是个笑话,慕元根本不需要她的拯救……
当警方锁定嫌疑人的逃跑路线后他们一路找到了那栋大楼。外墙上布满了因缺水而呈现青黑色的青苔,杂草茂盛。比人还高的荻到处都是,一丛又一丛仿佛没有尽头。
大楼里一共有三具尸体,都是他杀。上一秒还在搜捕的人下一秒就发现对方成了尸体,这使在场人员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工作还是要继续。他们不仅要调查那晚发生了什么也要确定行凶者。
尸体被装进了尸袋中最后送上了运尸车,这些尸体会被送到法医的解剖台上然后给他们提供线索。虽然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但没有人觉得这代表着一切就此结束。
协助慕艳潜逃的警员被查出和黑恶势力有联系,她之前被捕的同伙是跨国毒品交易的参与者,在她手机里找到关键线索证明杀她的人和贩卖人口组织有关联。警务人员前所未有地忙了起来。
死在那栋楼里的三个人除了慕元的尸体剩余两人的尸体最后都是由看守所予以火化的,因为两人一个是没有近亲属另一个则是近亲属不愿领回尸体。慕艳除了一处父亲的房产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财产,最后房子被拍卖然后所得收益被用于民事赔偿。
白识时不时还是会点开曾经声讨慕艳的那个群,哪怕群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发言过。覃离开始关注于公益并逐渐找到了实现自己价值的方式。伴随着慕艳的死亡,表面上一切似乎都在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