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洛城中便风传开来。今岁选秀出了一位绝色丽人,不仅容貌清艳,更是骨骼清奇,花间起舞如履平地,廷选之时艳压群芳,被直接送入皇城宓秀宫居住。圣上尚未见得美人,已吩咐内务府换了宓秀宫的牌子,改作谪仙宫,专供美人居住。
可惜,洛城众人想要巴结也寻不得机缘。只因打探下才知这美人并非楚国官家子女,不过苍莽山一介民女,名唤卿黎黎。
今岁的选秀便是告一段落,出了这么个谪仙似的人物,皇帝没了旁的心思,其余姝色不过草草瞧了瞧,随意选定了几个美人迁进芙蓉殿居住,便没了下文。倒是今次招纳卿黎黎的七品文官贺生转眼擢升为正四品大员,羡煞一众旁人。
叶倾城立在宽阔奢华的谪仙宫中,瞧着进门的一溜奴才,转头径直走进了内殿。今日才赐给她的贴身丫鬟柳儿,慌忙含笑上前道:“有劳诸位公公了,我们主子想是不惯宫里规矩的,还得教习嬷嬷多训导时日,公公莫怪才是。”
几个送东西的奴才怎不知这一位的圣宠,忙作揖含笑道:“哪里哪里,日后奴才们还得烦主子娘娘看顾,柳儿姑娘也替咱们几个美言几句。”
柳儿也不问叶倾城,取了银钱打赏了几个奴才,瞧着新送来的锦缎布匹微微一叹,转头进了内殿,掀开珠帘瞧见叶倾城独坐窗前神色戚然,垂顺道:“主子既是孤身来应选,如今选上了不是正如所愿。奴婢说句不当的话,这宫里头吃人的事情日日发生,皇上此刻迷着主子什么似的,主子万莫娇嗔,真真抓紧时机为上。”
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难免让柳儿动情,只因她素日伺候着楚洛,早看惯了宫中变迁,好容易来这么个入得眼的主子,能跟随着福祸与共,倒也幸然,
叶倾城听她说完,心知这奴才是为主子考虑,但也未尝不是为她自个儿打算。低低哼了一声算是答复,转头道:“如我这般,几日才能嫁与皇上?”
柳儿一愣,平复着慌张,低声道:“这话主子说给咱们二人听得便是,万莫说给旁人听去。自先皇后逝去,宫里头又有谁有资格说嫁娶二字。皇上看似不重先皇后,可这十五年哪里再立新后?便是梅妃娘娘也没个可能。”
叶倾城沉默不语,抬头等着她回答,柳儿轻声道:“养在这谪仙宫里,总归是要侍寝的。只看皇上会封主子个什么名分,这嫁娶,只怕……是不行的。”
这一头,柳儿戚戚然说完,怕伤了叶倾城心思,那一头早有尖声内侍声音道:“皇上驾到……”
柳儿惊的一跳,忙上前道:“主子……奴才给您补妆。”
叶倾城水眸一闪,摆摆手淡淡道:“勿须。”言毕,竟从那开着的花窗口纵身跃了出去,眨眼便没了影儿。
柳儿是知道这位新主子会些功夫的,来不及多想,身后便有打帘的声响,平静转头屈膝道:“参见皇上。”
楚洛扫视殿中半晌,疑惑道:“分明说是在呢,美人呢?”
柳儿忙恭敬道:“主子在外头园子赏花呢。”
楚洛听得赏花二字,眉目笑成一撇,乐呵呵道:“快快快,去瞧瞧。”
外头园子一派姹紫嫣红,叶倾城一袭雪白,游离于花木之间,如同凌波蹑水一般。楚洛到时,她仍未察觉。
花一般的年纪,娇嫩的容貌,虽然清瘦了些,却总归有她独特的韵味。这雪白的美人,仿佛是西王母瑶池的仙子被贬而来,惊艳的楚洛丢了三魂七魄。
皇帝在谪仙宫见了卿黎黎惊为天人,当下又赏了一斛珍珠,一套妆匣,并着十二个玲珑心肝的奴才。这一连串的举动引得梅妃极为不快,却隐忍着不曾发作。心道皇帝的新鲜劲头过了,再收拾这不长眼的“谪仙”也不迟。
才又过了一日,皇帝下了圣旨,正式册封卿黎黎为正二品妃子,要礼部钦定日子,准备迎娶。虽然不按照大婚的规格,却也不差多少。
这一下,朝野上下炸开了锅。梅妃那里更是进进出出,宫娥无数。对于卿黎黎的待遇,除了受命的礼部不敢违抗,其他官员纷纷请柬,要求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却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对待卿黎黎愈发宠爱,日日往谪仙宫去。偏生这卿黎黎冷淡漠然,皇帝仍旧不以为忤,陪着吃饭陪着下棋,至夜便回返正阳殿,不会多延误一刻。这让宫中成日里只知以色侍君的妃嫔们大受挫折,纷纷闭门不出,生怕真个被谪仙比了下去。
卿黎黎的封号还没下来,大婚的日子也没定下,大婚所需皆要新制,皇商叶世锦特意进宫送了上等蜀绣三十匹,请谪仙宫的主子挑选。皇帝一时高兴,吩咐叶世锦亲力亲为,务必办好这差事,讨得谪仙欢喜。
叶世锦照例先去了梅妃处请安,另送了蜀绣,梅妃近日病恹恹的没什么生气,也忘了在叶世锦前头摆娇,只唤了贴身奴婢云兰去招呼。云兰瞧着叶世锦月余不见竟苍老许多,疑惑道:“叶老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可是生了重病?”
叶世锦有气无力的笑一笑,淡淡道:“确是病了一场,烦请姑娘代为回禀娘娘。叶某还需往谪仙宫去听差,先行告辞了。”
云兰一怔,好不容易见着人,竟是说走就走。难道这叶世锦也是个贪图谪仙美貌的登徒子?她心中一急,脱口道:“叶老爷也不知路径,就这样去只怕冲撞了主子,不如云兰领你去吧。”
叶世锦回头看她一眼,点头道:“有劳了。”
云兰脸一红,低头越过他,朝前走着。一路无话行了一炷香功夫,却还没到地头,路过的奴才们见着云兰纷纷行礼,看来梅妃的宫女也有些权柄。奈何叶世锦一颗心都在谪仙宫的主子身上,哪里会去思量这些琐碎,只顾地头行路,倒将云兰有意无意的眼神忽略了。
终于行到谪仙宫外,云兰差了个奴才去禀报,却是柳儿出来扬声道:“我们主子请叶老爷入内说话。”
云兰听着语气不善,瞧见叶世锦如蒙大赦般往内去,眼眶一红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