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笑道:“清亦都快二十二了,义燕侯不该给他找门婚事?”
斜月虽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皇帝一提斜阳,她还是不免紧张,这是要拿斜阳开刀了?什么快二十二了,她家哥哥明明开了春还要三个月才满二十二!
夏侯北举起酒樽:“陛下说的是。”
席间在在皇帝开口的那刹那就变得安静下来,这下早已是寂静一片,大殿之下每人跪坐得端端正正,竖耳聆听,神情仿佛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内容。
“前不久朕便问了义燕侯,皓华如何,义燕侯却讲不敢谈论,莫要朕笑话。”皇帝仍是语气带笑,和蔼可亲的样子,斜月却并不这么认为,这宁安国人没人不知道当今圣上是个脾气捉摸不透的人。
夏侯北回道:“皓华公主温柔娴静,识大端,懂大体,当然是极好的了。”
“真是的,爱卿在之前就不敢说,偏偏在这个时候就能说出来。”
“还是让陛下见笑了。”
安皓华,宁安国的九公主,与徐芒夏同龄,早已心往斜阳,如今被提起,皇帝意思再明显不过,斜月早松开的双手这时又握紧了起来。斜月并不反感安皓华,然而安皓华却未必不反感她。
安皓华乃如今得宠的贵妃所出,娘家乃贺府,贺贵妃贺婷是贺州的三妹妹,十六岁选秀进宫,十九岁便坐上贵妃之位,时人多言手段了得。从贺婷成为贵妃以来,皇后就渐渐见皇帝见得少了,斜月深有体会,但是她从来没有见到皇后自怨自艾过。
斜月看了眼坐在皇后不远处的贺贵妃,明朗秀目、嘴角噙笑,容貌保持得很好,丝毫看不出来如今已三十有七。贺贵妃穿得素,脂粉适宜,显得温婉娴雅。斜月在脑子里想着安皓华的样子,是个娴雅文静的女子不错,与贺贵妃如出一辙,容貌上也算清秀,但不一定让人见了就记得住,斜月见了好几次面才记下来长什么样,她又不关心其他皇子公主如何,她在乎的也就安皓月而已。
另外斜月从未与安皓华说上过话,每回都是匆匆点头致意、微笑带过。安皓华不过是因为母亲是贵妃才被拉上台面,令人在意了几分,真不是很出众。斜月内心升起了安皓华根本配不上她家哥哥的心情,她想起了徐芒夏,那真是个行事爽朗、做事干脆得令人少见的女子。徐芒夏一笑便是目光熠熠,女子见了都不免心驰向往,斜月很想与她交好,但是她不能去徐府逛,她自己风闻不佳,徐丞相也未必耐见她,特别是徐府那大娘子每回见了她都嫌脏似的躲得远远的,好几回都不免指着她鼻子――几乎快指着她鼻子了,叫她离徐芒夏和徐青远点,还特指不要带坏徐青。夏侯斜月早已是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嬉笑答应,让对方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这不过是她的恶趣味罢了。
安皓华并不是所有公主中最受宠的,由于贵妃的关系,才对她喜欢。要说贵妃为何能成为贵妃,俗话说母凭子贵,她十七岁诞下七皇子安钰,安钰不知为何深得皇帝喜欢,这喜欢甚至让朝廷之人认为超过了八皇子安逸,而安逸也不过就比安钰晚出生几天,两人实力相当,皇上看上去却宠安钰,众人只敢私下嘀嘀咕咕。
皇后徐婉明正是当朝宰相徐忆柏的妹妹,也是荆樱闺中挚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然而却没有人知道,这徐府徐婉明到底怎么认识从宁统国来的荆樱交上道的,在徐婉明进宫不久,她身边就多了个荆樱,当时之人都不免美谈这两人,为何?
徐婉明比贺婷早进宫三年,当时便因倾城之貌让皇帝着了迷,而后如步青云,又加权势之大,没两年便当上了皇后,皇后之位空了多年,这一补上,让徐府多了几分光。另外让徐府脸上更加有光的是,徐婉明不是凭皇子当上皇后的,徐婉明当上皇后之后才有的一双儿女,这更加让人不免谈论一番。
实际上徐婉明当上皇后,脱不了荆樱相助。
荆樱虽说是宁统国之人,但却是两国都敬重的荆老将军荆崇所出之嫡女,荆崇能得宁安国人敬重,他在维护两国和平之上可谓是做足了功夫。宁安宁统之国原本是同为一个国家,在四百年前多国攻占不得不被迫分割,加上他人掌权起了歹意,国家便彻底分割了,宁国分为了宁安与宁统,常年来便是征战不已,多为头疼,之后两国签订协议维持和平,互不干涉,但是仍会暗地里偷偷摸摸打散战,这打散战就稀里糊涂就打了三百多年,边界百姓苦不堪言,当地有一三岁小儿天天挥着把长枪在那儿喊杀杀杀的,这便是荆崇。
宁统国东部边界长大的荆崇,自由如风,见惯了杀伐,他突然有一天想要两国和平,边界之地也亦能如此,就从了军,从阶层做起一步一步到将军,镇守着宁统国东界与宁安国西界之地,他起草的边界规约现在仍在发挥着重要作用,他并不反对两国贸易往来,其实宁统国眼红宁安国铁铜等资源,宁安国也眼红宁统国的宝石蕴藏,所以一直想攻占对方,而荆崇就成了这和平的一环,事情远不只如此,斜月也只是从听书哪里听到些关于外祖父的消息而已,夏侯北不常提,她自己也心硬,不说就不问。
荆崇五十一岁才娶得一妻,他无心儿女之事,偏偏在四十九岁这年遇到了十八岁的另一半,而这个人不是宁统国人,而是宁安国人当朝与徐忆柏齐肩的木丞相木远的女儿木渡,当时没少掀起风波,都说他老牛吃嫩草,这老牛都比木丞相还要大上三岁,怪不得时人都在谈笑,然而木渡与荆崇却是恩爱非常,不管那调侃,木渡生下两儿一女,这一女就是老二荆樱,在荆樱离世的前一年,荆崇便因病离世,世人好不惋惜哀叹。
荆樱因荆崇出使宁安国来到宁安国京城东都,结识了夏侯北,之后就呆在了宁安国,至于其中经过,很少有人清楚,大多都是传闻,而荆樱与徐婉明交好却是因为一次事故。话说不打不相识,两人在一家酒肆碰上了一醉酒流氓,两人均被调戏。
徐婉明因家教森严,偷溜出府没带随从,手无缚鸡之力,荆樱乃习武之人,当场出马。而那流氓见又来一美人儿,当即抓住荆樱的手起来,后果就是流氓被打折了手,说来也巧,两人一见如故,徐婉明成了荆樱在异国他乡的密友,后徐婉明被皇帝安崆纳入后宫,徐婉明喜不喜皇帝并不清楚,荆樱并不喜安崆倒是时人知晓,安崆爱美人,荆樱由于相貌更是当时轰动东都之人,荆老将军一出场带上荆樱就吸引了安崆,当时就被这皇帝调戏了,荆樱能忍,事后梁子就结下了,荆樱是个调皮的,时不时就会给安崆下个绊子。
当时徐婉明正在宫中与荆樱海天阔地野聊,那知皇帝便空降明宫殿,瞧见荆樱也在,三人便一起聊,荆樱说过这样一句话:“陛下,这后宫皇后之位空着也是空着,为何不给婉妃娘娘?”当时在场之人无不屏气凝神。荆樱开口坦率,内心没有顾忌,一个他国之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真是惊到了明宫殿众人。
“陛下,后宫之主总得有人坐,这位置空着别人会怀疑陛下这是在吊三千佳丽的胃口,倒不如给一个立得住之人,婉妃娘娘便是不二人选,当然这不过是荆樱个人建议。”
安崆听得哈哈大笑,当即就立婉妃为了皇后。没有人知道皇帝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后两年荆樱投江自杀了,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荆樱会留下三个孩子一个人走掉,那之后的很多年,徐婉明都在闷闷不乐中度过,更引得众人纷纷猜测,但是总是猜不稳当的。
夏侯府的三个孩子因为是荆樱所出,所以徐婉明喜爱,特别是夏侯斜月,这喜爱不亚于安逸与安皓月。京城之人大多不敢招惹斜月与斜雨这两个捣蛋鬼,人家后台硬,外祖母还是木丞相的嫡女,老爹又是商贾巨头,这皇后还是母亲好友,这谁敢招惹?只求不小心惹到了对方,对方能高抬贵手,视自己为蝼蚁,不屑打自己一顿好,若对方真要打自己,那也心甘情愿,不说一句脏。
皇帝喝过皇后递上来的一杯酒,才缓缓道:“那让清亦娶皓华可好?朕看这迎新岁之喜气,何不让喜上更喜?”
夏侯北神色无异:“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能问微臣意见,陛下这不是存心想看微臣笑话么?”
皇帝大笑,皇后在旁抿嘴微笑,场上之人无不捧场般地笑了起来,除了斜月。斜月心口很闷,她快喘不过气来了。斜阳不喜这样的场合,早早称病在府陪众仆守岁,斜雨上次与安逸打了一架,到现在也没和安逸和好,到了宫门口就逃之夭夭了。斜月无望地看向皇后,皇后见到了她的眼神,对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斜月清楚了,皇后不知晓此事。
皇帝笑完,大声道:“那就这般定了!爱卿,朕站了个便宜啊,清亦是个人才,更是不可多得的驸马!”
台下之人纷纷附和道喜夏侯北,还不忘:“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驸马!”
那知话锋又转,皇帝言道:“慢着慢着,待会儿再道喜!”
众人安静下来,皇帝看向徐丞相道:“徐爱卿,听闻府上徐芒夏已十七了?”
徐丞相面色不改,双手拱礼道:“是的陛下,前不久。”
“那可有心仪的人选?徐姑娘及笄以来,听说每天都有上门聘请的呀,怎么?没一个心仪的?哎呀,不要行礼了,朕可要不喜了!”
徐丞相放下手,端正坐姿,仍是毕恭毕敬地道:“微臣之女挑剔得很,让陛下见笑了。”
“那我这里有一人选,爱卿看如何?”
“一切听陛下的。”
“朕的七皇子如何?”
“挺好。”
“那徐芒夏嫁于七皇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