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夏侯斜阳与徐芒夏是让人艳羡的一对?而如今皇帝却要这番棒打鸳鸯。伴君如伴虎,此话不假。徐忆柏是认可斜阳的,前不久,碰上夏侯北,还开了几句玩笑,是有与夏侯府喜结连理的意思。
皇帝却要拆,众人装糊涂,丞相自然也要装一装。
斜月看着面前的酥点,再也下不了口,她想离开。这事态发展显而易见了,她家哥哥与徐芒夏,今天这一出,怕是成不了了。斜月极致压抑着那令人失望的情绪,她的双眼都撑得涩了。
斜月想若是斜阳知道了,他也不会闹,他太懂事了,性情寡淡如水,不争不抢,令人宰割。
斜阳是天之骄子,十五岁就中举,十八岁春闱就夺第一是为会元,真正的前途无量。现二十一岁,只等开了年,举行殿试后,皇榜提名。若是娶了安皓华,倒也令人更加艳羡――风光无限,羡煞旁人。可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安排,斜阳不会喜欢的,斜月在心里嘶吼着,可是有什么办法?要是问斜阳愿不愿意,他不会反抗,那就是诺了。
舞女又上来了一批,尽数散去后,斜月看着皇亲国戚的笑脸恭贺,真是刺得心慌。自知道斜阳就这样几句话被订了终身后,她就乱了,徐芒夏被提及,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
回过神来,众人都纷纷贺喜,斜月知道,今夜过后,她再也不能开斜阳与徐芒夏的玩笑了。
岁除宴索然无味,斜月找了个理由就打道回府。马车里,斜月静静听着外面寒风的声音,她好像被剥了一层皮,周身都是火辣辣地疼,她无力,内心也是憔悴。斜月想着如何补救,还没有颁下皇旨,一切还有可能。也许皇帝只是一时兴起呢?可是真的是一时兴起吗?皇帝也许早就忌惮了丞相权势也说不定,夏侯府没什么大权,但是夏侯洛有,皇帝应该也眼红了吧。
斜月又不傻,在这朝局里,要想稳定下去,就需要平衡,皇帝会时不时出上一击,告诉世人,他才是尊。
斜月抬手撩开车窗帘,惊春正骑着马,佩剑背着。她这个奴才,还真是什么都要当,侍卫都当上了。
“惊春,先不回府,我们去看看南园,好久没去看过了。”
“小主子,去青楼这事,总要打扮一下,你是女装。”
斜月挑眉,惊春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嗷嗷叫,这很反常啊:“你怎么不嗷嗷叫?我这是要去青楼,你不拦着?”
惊春头皮正跳着,他怎么可能不想嗷嗷嗷叫,这要是被逮到了,那还得了!可是今晚不一样,他的小主子,不开心,他想让她开心:“奴才不知道小主子去哪儿了,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斜月笑了:“惊春,这是胆子肥了?”
“小主子把帘子拉上,外面风大,当心风寒。”
斜月听话地拉上了帘子,起身找座椅下的男装换上。
惊春见斜月反常拉上窗帘,没有作对似的把帘子大大拉开,他知道,他的小主子心累了,他不禁握紧了缰绳,他不希望,他可爱的小主子以后也会如今夜这样,几句话就被交代了出去,可是这就是京城常态。
有人为权如日中天,有人为权满门抄斩。
去南楼路上,并不热闹,家家都在屋里守岁。铺肆红灯笼高高挂起,一会儿垂直静立,一会儿又轻轻飘荡,细丝灯穗飘扬着,似乎在迎礼。
路很空旷,在离南楼还有一段距离时,斜月要下车,惊春下马,上前扶着。
斜月换好了男装,她穿的是斜雨的装束,脖间还挂着金锁。这金锁是他们十岁那年,皇后送的生辰礼。斜月皮肤细白,这男子扮相,温润如玉。惊春见她没有披披风,上车找了了厚披风给她披上。
惊春将披风系好结,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斜月道:“小主子要是再高点儿,就更好了。”
“看上去更像个男的?”
“看上去就是斜雨主子了。”
斜月白了一眼惊春道:“那不就是像个男的?”
“现在也像个男的。”
斜月抬脚踢了他一腿:“欠打。”
“小主子这样多好。”
“行了行了,你就在这儿吧,我自己去,一会儿就回,不用一柱香。”斜月背手看着惊春,“身上可有银两?”
惊春挠头:“奴才哪有银两?身上只有几个铜板。”
斜月呼吸一滞:“没有银两也行,那给我铜板。惊春,你是胆子肥了?听不懂本姑娘的言下之意?问你身上可有银两,意思就是让你把钱袋子给本姑娘奉上!”
不一直都是这样的规矩?
惊春笑了笑,把钱袋子放在了斜月细白的手上,道:“钱袋子不好看。”
斜月看了下没什么花纹的钱袋子,惊春的钱袋子不是一直都长这样?现在纠结什么钱袋好不好看?“惊春,你在逗我笑?”斜月眨巴着大眼,“想让我多说话,你不用气我!给我死开。”
惊春让开,斜月气冲冲地往前走了。
看着斜月渐渐远去,在马车前坐着的中年车夫转头对惊春喊道:“惊春,我们府的小主子,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哦?”
惊春点头:“是啊。”
“出了什么事吗?”车夫一直守在皇宫外,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天,你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还卖关子?”
惊春本想说什么的,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斜月一边抛着钱袋,一边接,脚下功夫也没停下。钱袋子里真没什么银两,有六个铜板,这么点儿钱财,还要拿个钱袋子装着,浪费钱袋子,斜月想着。斜月找惊春要钱,她不过饿了,打算经过软酪铺的时候买上两个软酪。这大晚上的谁还会开店?但是老李家的软酪铺就会开着,老李以前是个流浪汉,后来遇上了老板娘,就开了这家小店铺。老李注重提升,他家的软酪,口味不单调,什么口味的都愿意尝试做一下,这居然一不小心就成了老李特色,顾客只多,不少。这家店铺一天十二个时辰开着,就为了可以给流浪者一片光,过了酉时就不卖吃食了,但是只要有求助,免费供吃食。斜月不白吃,她又不是不幸,她只是饿,况且她还有钱。
斜月没有发现越往前走气氛越加不对,前方有几个黑影乱窜,她也没慌,她还以为是什么灯笼被吹倒下了。可是根本没有起风,灯笼怎会无缘无故掉下?斜月拐左,往老李软酪铺走,看到了不远处前方空地上的明亮烛光,心里正盘算着,买几个软酪,南园更喜欢桂花味还是更喜欢酸枣味什么的,她突然灵光一炸,方才几个黑影,让她思考到底有没有起风。
斜月回过神来,她现在身处在小巷子的黑暗里,能看见明亮烛光就在不远处,她心里愕喊道:“我不会碰到盗贼了吧!”她正想往前跑,要去老李家躲躲,就在这时突然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斜月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斜月拧了下眉头,她并没有清醒过来,等她慢慢睁开眼,眨了两下,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她以为她在夏侯府上,可是夏侯府不会这么黑。斜月脑子还是懵懵的,这是她的睡觉后遗症,没一会儿,她是醒不过来的。等彻底有了意识,斜月慢慢在心里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右脖子边的痛让她想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什么在夏侯府上,她可能被绑架了。斜月心里苦笑,真是丢死了人,大过年的,还让不让夏侯府过个好年了?
斜月十一岁时就有过一次绑架,不过被抓的两个时辰就被救了,那个抓她的人根本不知道她什么身份,等知道绑的是夏侯北的小女儿时,当场就放了人。那个绑架犯是初犯,不过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他根本没想过绑的是个大票。
斜月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她躺在一张床上。绑架犯这么有钱,还能请客栈住,绑什么架啊?斜月双手被绑着,双脚也被绑着,她头一回这样子,她觉得挺新鲜。
斜月三天两头的往衙门走,去衙门里玩,看过的办案多如牛毛。绑架犯请她住客栈,说明没有撕票的意思。斜月松了口气,想着,也许还有能讲理的可能。
斜月明显感受到饥肠辘辘,她在席宴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又被斜阳的婚事搞得头大心乱,现在这么一躺,脑子更加清晰了。她转头看了看,周边没人,心说:“绑架犯心还真大,把我绑住了,就以为我不会解开了逃么?当我什么?当我是个傻子?没脑子的人?”斜月坐了起来,绑住的手往前伸,就拽住了绑双脚的绳子,一顿折腾,就松了捆住脚的绳子。
“这绑架犯居然不知道把人的手往背后捆,真是个没脑子的绑架犯,该不会又是个初犯吧?”这句话她没忍住,说了出来,在空荡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突兀的极其古怪。
斜月下了床,走向桌子,在桌子上一阵摸索,什么都没有:“这……是想渴死我?让我跑不了?还是想饿死我?让我没力气逃?何必呢?我肯定配合啊!真烦人。”
斜月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什么都没发现,她往门口走,轻轻推了一下,就在这时,几声“嘭”的声音轻轻在身后不远处接连响起,房间一瞬间大亮了起来,斜月不动声色的转身,一副我不惶恐,我不担心的模样。
等一转身,斜月彻底傻了眼,就一间小屋里,站两个人她都闲多,这一下子硬是站了四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显得屋子更加狭小了,加上她在门口站着,这就是五个人,她为什么没有发现?她还转了一圈!
斜月无言地对着他们,这几个人都穿了一身黑,也都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