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贺州登门以来的这几天,斜月安分了许多,也不在府上闹腾了,让众仆一阵惊讶,好不习惯,这久违的时刻还是大半年前来着吧?禁足的那头两个月安分着,后两个月虽说是禁足,但是斜月在府里可谓是玩得大开大合,不知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被她捉弄过,但又提不起气来,他们对自家漂亮妖艳的斜月是爱恨不能呐!再说了,小主子自幼就调皮,他们都被小主子捉弄习惯了,要是有天小主子不调皮了,他们倒还会害怕。
众人抓紧时间享受着,也不忘互相奔走,除夕就快来临,府里府外都还要挂新灯,夏侯府上人少,以往都没什么人气,但每逢佳节,便会显出热闹来,每个人都很珍惜,更何况是迎新岁的时候。
最快乐的当然是惊春了,主子在府上腻着,也不去外面,也不进宫去找皓月公主,他可是闲坏了,都有机会跟着斜雨主子到处跑。
斜月为什么没有闹腾了?还不是因为她老爹疼爱她,给她请了个宫中的老姑姑,让她学学规矩,她还真是感谢她老爹,给她找了这么大个麻烦!这么大个老古板!惊春怕是要感谢坏了王姑姑!她好不容易抄完《春秋》,正要嘻嘻出门呢,就见王姑姑大驾光临。
“王姑姑,这些规矩我都懂,我为什么还要一个个的去了解?”斜月盯着那本三从四德,她那纤纤细手可没少抄,抄得都让她背下来了。
王姑姑细声细语,一副温柔大端:“溶樱姑娘明白是明白了,但是溶樱姑娘却并没有落到实处。”王姑姑这几日跟在夏侯斜月身后,对她有了相当一部分的了解,她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名门姑娘没有见过?没有调教好过?
斜雨翻着书,动作不轻:“我为什么要做?我懂了不就行了?”
王姑姑仍是温柔:“懂就要能行,这是女子的规矩。还有,女子的行为要温柔,溶樱姑娘翻书翻得重了,刚刚教的,你看,你又忘了。”
斜月差点就要说上一句粗话了,去他娘的女子该行的规矩,去他娘的动作要轻,然而教养没让她说出来,她拎得清的,这是府上,她不是男子。斜月抓了抓耳朵,烦躁的想跺脚:“王姑姑什么时候回宫?”东一个姑娘西一个姑娘的也快烦死她了。
王姑姑早就看出来她不耐烦了:“这才多久?溶樱姑娘就烦了?”
斜月抿嘴:“王姑姑在这里已经四天了,皇后娘娘应该快想坏您了。”
“皇后娘娘可不会想老奴,是想溶樱姑娘想得要紧,皇后娘娘一想到溶樱姑娘在青楼之地闹事,才让老奴过来的,怎么会想老奴。”
斜月就知道老爹明面是给她找了个王姑姑“学规矩”,实际上就是皇后让安排的,这不就是想看着她么?夏侯北也管不到她,所以干脆就让王姑姑看管着,一举两得啊!
斜月不服:“王姑姑!皓月公主也该想您了吧!”她就是想让王姑姑回去。
“皓月公主也不会想老奴,溶樱姑娘也别一口一个‘您’的,老奴担待不起。”这几天,斜月一直以“您”来对她,她没有纠正,到现在,倒是没忍住纠正了起来。斜月阴阳怪气的,王姑姑这几天见多了。
斜月干脆不“您”来“您”去了,她就是想让王姑姑放她一马:“……皓月公主怎么会不想你呢?王姑姑?”她明知故问,皓月当然是不会想王姑姑的,皓月知道王姑姑在她这里这么久都快要乐坏了吧!一想到皓月嘲笑的样子,她就脸疼。
“溶樱姑娘要是学好了,老奴就能回去了。”王姑姑心里清楚得很。
“王姑姑!我什么品性你还不清楚嘛?你怎么这么见外?”斜月闪着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手也不安分地扯着王姑姑衣角,“王姑姑!我不想学啊,要学我早就学了,这些破规矩我都知道,我只是现在不做,不代表我不会做嘛!”
春莺立在一旁听着斜月扯东扯西,忍笑忍得厉害,但实在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声音不大,但两人是听得清清楚。
“春莺,你不惭愧?溶樱姑娘变成这样,你也有责任。”王姑姑开始挑刺。
春莺连忙低头,一副认错模样。她这几天跟在斜月和王姑姑后面,吃苦吃大了。王姑姑一直都知道惊春才是斜月的近仆,斜月没大没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身边没有几个女性。当王姑姑看到了春莺就连忙拉住,她在宫中几乎没见过春莺,所以拉着春莺要让她学着,就把惊春轰走了,一个男的怎么会懂女儿家的心思?然而惊春是乐得屁颠屁颠的。
春莺就觉得头大,她不是不会,而是斜月说得对,这么多年她早就学会了,就是不做,不践行。这几天,她没被少骂,心里也苦得说不出话,极端的是,她憋笑也快憋出内伤了,她没少笑,也就没少被王姑姑说。
斜月护她:“王姑姑,这不关春莺的事。是我自己顽劣,春莺是被逼的。”她解释了很多次,王姑姑也从没听进去过。
王姑姑算是看着斜月长大的,知道她生性并不是想他人口中所说那般的无恶不作、性情顽劣,不好招惹。斜月只是没有母亲在身旁教导而已,跟在两个哥哥身后长大,斜月自己也不约束自己,自然胡闹了点。斜雨虽是二哥,但是也不过就是个和斜月一样大的孩子,斜雨算是懂事的二哥了 ,但是很多时候都跟斜月如出一辙——闯祸。夏侯北又不会教养女子,这人有八个心思都放在经商上,两个心思在朝廷,甩手侯爷做得倒是舒服,怎么就不见把闲暇时间用来管管自己的孩子?有把他们放在心上?省心的也就只有长子斜阳了,只要这几个娃没惹出大祸,他就不出马,这都多少年了,自然也怪不得斜月乖张胡闹。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王姑姑也不会心软:“若以后嫁人了,却还是如今这番鸡飞狗跳,那可如何是好,不招夫家嫌弃?”斜月及笈以来,她以为会像徐丞相三女儿徐芒夏那样,及笄未满一个月,聘礼就如山一般,而斜月却是一根鸡毛都没看见。
“王姑姑,我巴不得不嫁人呢。”
王姑姑瞪她:“胡说,女子适龄未嫁,拖到了一定时日,遭殃的便是全家,溶樱姑娘休得胡闹。”
斜月内心吐苦水:“什么嫁不嫁人的,什么遭殃全家,这京城有谁我喜欢的,没碰到心动的就要草草找个人?什么事儿啊?”斜月扶着额头:“王姑姑!你可饶了我吧!”
王姑姑想起皇后嘱托,她顺势问斜月:“溶樱姑娘觉得八皇子如何?”
斜月眉头一跳,难不成这是在探她口风?她知道皇后曾对她说过,若她做太子妃,她可愿不愿意,她当然是不愿意,她并不喜欢八皇子,但这可这怎么让她不愿意?只要皇后劝了皇帝,她就会被指腹为婚,羊入虎口,嫁给谁全是皇帝一句话就给了结。
斜月表情变得正经,她拒绝得干脆:“斜月不喜欢太子殿下。”如果堂堂一代京城霸王连拒绝都不会,真是灭了威风。况且,她现在得抓紧时间狂妄,才不至于被指腹为婚,至少可以推得久一点。斜月藏在京城霸王的壳下,她活得自在,这种生活,并不想被打破。
王姑姑心里清楚,皇后让她引导斜月,不过就是为了收收她性子,让皇帝指婚指得言正名顺,所以她便提上一句。王姑姑心里苦笑,真是个傻姑娘,生在这权贵之中,还谈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只要太子殿下对你有意,你就是太子手上的东西,旁人沾染不得,你也逃躲不了。她见过太多女子不喜欢不愿意,最后不也都草草出嫁?生儿育女?特别是皇城中人。王姑姑想到了皇后,她家的好姑娘就是。
斜月在京城的风波之中长大,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这王姑姑的心思她不知道,但是肯定是什么只要皇帝一句话云云,你就会嫁给八皇子云云。斜月在心里嗤笑,真是悲哀,什么玩得好不好,看着谁长大,到头来――永远是困在权贵中的金丝麻雀。
王姑姑岔开话题,挥挥手:“扯远了,扯远了,溶樱姑娘,还是回归正传……”
斜月抱头,她忍不了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王姑姑!”什么正传啊?是她的死期吧!就让她待在府上到迎新岁吧。
春莺连忙跟着斜月跑:“小主子!小主子!跑慢点!春莺追不上了!”
斜月在抱头鼠窜之中迎来了除夕,但是今年的除夕,她过得很不舒服,她想嘶吼。
除夕当晚,宴席煌煌,皇帝心情大喜,特说要指婚。皇后在他一旁,衣袖遮笑。在坐之人无不表情温和,无不高兴得要在脸上炸出花来。
斜月闻言,不禁在席间听得口水一呛,皓月扯着她:“你猜是谁?”那表情就是要让斜月中套一样,让她猜是她自己吧,想看她笑话,那便不是她,斜月心里有了底。
斜月看了眼皇后,皇后没有看她,那就更不是她了,她保守地回答:“不知道。”
斜月看向夏侯北,夏侯北虽眼中含笑,而斜月却能感受得到,夏侯北并不高兴,斜月心头突突一跳,会不会是斜阳?她哥心许芒夏姐姐已久,而如今芒夏姐姐已经十七还未婚配,而她哥也未婚配,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合适不过的人选,但她爹不高兴的样子――只能说明,斜阳的婚配对象不是徐芒夏!她在很久之前,在斜阳书房里罚抄的时候,她睡了过去,她并没有睡实,不知多久,夏侯北进来,给她披上一件薄衣,他们以为她睡狠了,斜阳对夏侯北表明心意,他说他想娶芒夏。那之后,她才敢开斜阳的玩笑,如今……
斜月心口疼了起来,她捂住自己胸口,动作幅度不大,周围的人没有察觉。或者说,徐芒夏得婚配对象不是斜阳。斜月夹了块豆腐,努力让自己正常:“皓月,赶紧回你的位置。”皓月见她到席,堂而皇之的从公主之列出来走向她,硬要坐在她身边,斜月觉得没什么,来得正好,她要留下的印象就是不守规矩,而现在,她怕皓月看出异常,太子也时不时往这边看,她有了借口,她要让皓月回去做她的公主,“你哥老往这边看,叫他看自己面前的盘子。”
皓月中计但嘴够狠:“啧啧啧,堂堂夏侯斜月居然害臊了?”
斜月不想还嘴,她现在心乱得很。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