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来!我说,这灯花婆自我等认识以来就居住此地,据此已有甲子时光,每次与我等相约都是用烛火传信。”
“烛火传信?”
“不管相隔多远,只要有灯烛点燃,她就会从灯火中走出,邀请周边我等同类,她也因此得名。今日却正好是邀我等三人赴宴。她的底细却从来不告诉别人,打问别人跟脚也是我等的大忌。所以小老儿真的不知道,今日就饶过小老儿吧。”
喝了一口从桌上端起的半碗酒水,王猛朝拂云叟的脸上一喷,拂云叟眉目紧闭仿佛睡去。
然后王猛拢了拢袖子,向前一甩,那两只赤发鬼便滚落在地,只是口眼能动,定定的坐在地上,依然问了这灯花婆婆的跟脚,却只知道这二鬼使乃是成精的枫树,被灯花婆收做仆役,其他与拂云叟所说大同小异。
伸手在拂云叟脸上一抹,这青竹精就恢复过来,见眼前的书生说道:“今日就放过你等,修行不易,若让我知道你等为非作歹,必定不饶。”
众精怪马上唯唯诺诺:“不敢,不敢。”
王猛嘴中念念,然后右足在地上重跺一脚,二赤发鬼就地一滚,不见了踪影。拂云叟站起身向王猛、李佑宁施了一礼,化作一阵清风。
捡起拂云叟残肢化成的一截碧竹,王猛将其递给了李佑宁说道:“小弟今日叨扰李兄,无以为报,便将此竹赠兄,用它做成洞箫或者胡笛,吹之可安神避暑,颇有神效。”
只见那截竹子色泽青碧,宛若上好的玉石打磨,李佑宁入手后丝丝清凉,此刻抚平了心中的惊骇,稳了稳心情,正要说话。
知道李佑宁要问什么,王猛先打断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先去令岳府上看看,防止那老媪害人。”
李佑宁闻言忙说道:“好,我来带路。”说罢打着灯笼当先向园外走去。
此时大雨初歇,虽然道路泥泞,好在不用担心衣衫被打湿,王猛在李佑宁带领下穿过后园一片小树林,却是要从后门出去。
在快要穿林而过时王猛停住脚步向右边林子深处看去,李佑宁见王猛驻足不前,便来到王猛身边,说道:“那边有处枯井,有问题?”
王猛抓住李佑宁的手臂说道:“没事,先去令岳府上。”
出了后园经过两条街,转过街角就到了李佑宁的岳丈家里,正赶上其头痛症发作,王猛在内室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的老翁冷汗淋漓却静躺在床榻上,满脸痛苦,知道这就是李佑宁的岳丈但是却无法见礼。
此刻有个银丝老者衣饰华贵,坐在床边的木墩上,收回正在切脉的四指,轻摇皓首,起身报拳,赧然离开。此刻一家人神色惶惶,见到李佑宁,岳母张氏开口道:“正准备遣下人去唤你前来。半个时辰前你岳丈突然头疾复发,以往的针石都无效果,怕是······”还未说完,便不禁哭出声来,此刻李佑宁恨极了那灯花婆婆却是无可奈何。
王猛自进屋后就静立一旁,此时绕过众人来到床前,也如那医者行望闻问切之法,一会儿的功夫,起身将李佑宁拉到一边在其耳边低声吩咐,李佑宁听完虽是奇怪,但因刚刚的经历,便没有多问出门准备去了。
约有一盏茶的时光,李佑宁端着一碗青蓝的汤汁匆匆赶回,递给了王猛,而后全数灌进老翁的嘴里。
正准备问询王猛的众人听到病榻上的老者翻身起床,一阵干呕不出,却从鼻中掉出一条形似蝇蛆怪虫,却又大了几分,双头,全身长满肉鳞,千目针嘴,无手无足,说不尽的丑恶。
王猛右手中指伸出从身旁正在燃烧的烛头上取出一点烛火,屈指弹向怪虫,那虫子似是知道亡期将近,突然跃起向李佑宁岳母众人弹去。
正在众人惊呼之时,一只瓷碗后发先至先将烛火兜住,后把怪虫一并罩在一起,跌落在床前的铁盆。
虫子初时未死,要将瓷碗撞翻,几息之后便没了动静。
老翁此刻仿若双手无力,又翻倒床上,但鼻息稳定仔细观察已是昏昏而睡。
世间多有怪异之事,不能为人全数告知,所以王猛只向众人说是寄生在体内的普通虫子。简单安抚过众人后,便拉着李佑宁匆匆而去。
此刻雨歇云散夜已三更,二人全无睡意,王猛差人命驿馆中的王贵、孙胜带十人前去李佑宁新宅,王猛今夜要二探李宅。
趁着王贵等人还未到,王猛在李宅后院的亭中,将剩下的酒水与李佑宁慢慢分喝。
李攸宁问道:“我刚刚见那怪虫,形象丑恶,果真是普通绦虫?”
将手中的酒盏倒满后,王猛眼神悠远,说到:“当年,初从军到高昌,一次和几个相好的老军一起去喝花酒,有老军因为一点小事招惹了一个江湖术士,那术士声称要让老军回不了中原,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只当是危言恫吓,并未当真。只是后来军中突然流行起了一种怪病,都是痛疼欲裂,最后有人竟然因此而亡,军中盘查却正好是从那几个老军开始,而且其中二人已经病亡,后来患病之人都与之相熟,并且是参与了下葬。那时未有修为,心中一时惶恐的很,于是我便将此事上告本队队正。几天后却在军营门辕外,看到了那被枭首示众的术士头颅。此后军中恶疾全消。”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到后来我又遇到与此相似之事,才知其中一二,那怪虫唤作尸蛊鱼,喜食人脑,凡被寄生的人都会头痛欲裂直到死去,而尸体中定有其卵,接触之人多半也会被其害命。”
“那靛青的根熬成的药水便可解了?”李佑宁问道。
“正是。”
“是何道理呢?”
王猛微微一愣,坦言道:“这却不知,教我之人未曾言明。”
李佑宁一时语塞,也如王猛一般举酒不断。
不一时,王贵、孙胜领一队军士到李府新宅后园,和王猛二人见礼后,将准备的松油火把点燃逾半,又将园中的灯火尽数点燃,把个后院照成了白昼。
王猛当先,率众人向枯井走去。枯井已多年无用,周边长满了枯草,走到近前才发现,井口上覆盖一块桌面大小的巨石。
李佑宁看到王猛询问的眼神答道:“当初买这所宅子时,上一家主人说是怕有小孩子玩耍掉进去才将井口封住的。”
在得到王猛的示意后,王贵领人合力将巨石撬了开去。
漫庭院的火光照不进漆黑的井口分毫,扔进去的火把仿佛掉进了无底深渊,不一会便没有了光亮,终究不知井深几许。
王贵当先抽出腰间的长刀,一手持火把,来到井边纵深一跳,双脚不停点在井壁上,缓缓下降。
几息后,只听扑通一声,井下的王贵却是已经到了井底,在查探之后,便招呼上边的人下来。
王猛留孙胜带领几人和李佑宁在上边等待,自己则下到井里一起探查。
井底比井口稍显宽阔,周遭光滑,却有一处一人高的石洞,有阵阵微风拂过,甚是冰冷刺骨,将众人手中的火把吹地明灭不定,看不清洞中究竟有什么。
依旧是王贵当先,王猛紧随其后率众人进入石洞之中。
洞内只有火把的亮光照在前行的路上,不多时就看到路的尽头收于一处铁门,高有一丈,宽约半丈,门上一处凸起,起初未得到王猛等人的重视,直到众人推门未果时,王贵发现,将凸起按下,这铁门才被打开。
铁门后又是一条甬道,好在不长时间,便来到一处空旷的所在:一池水塘成八角形状,其正中有石台一座高于水面,而石台其上又有物事,只是隔得较远,光线昏暗不能看清;而环绕水塘八个方向皆有形似舍利塔或亭台建造;这里则是建在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中,四周危崖坚壁,头顶怪石高悬。
见到此地怪异的布局,王猛等人依次将周边舍利塔和亭台都一一查探,未果,便向这一池水塘查来。
绕着水塘走了半圈,在火光下才看见一座与水面平行的石桥通向水塘中间的石台。王贵当先踏上石桥,直到达石台,另一人才再次走上石桥,如此在试过无恙后,众人依次通过石桥。
直到此时才发现石台上的物事,竟是一磨盘大小的石盆,其中盛满了水,当火光照在水面时,只见一条白影在水中不停的游动,众人见到白影瞬时后退一步全身戒备,但见半晌再无动静,便小心靠近石盆。
这时四五只火把将石盆照的分明,石盆中的白影也现了“原形”:竟是条一寸多长,通体银光的锦鲤。
众人见到此景皆是略觉怪诞,而王猛则是沉思了起来。
一会儿的时间,王猛目光如炬,吩咐王贵等众人将水塘外的一处亭台推到。
那亭台也是石头制作,好在不是一体打成,而是石头按照榫卯结构而制,不一会被王贵等人拆的零落。
待最后一根柱子被推到后,王猛将早就寻得的一块石头,猛然向石盆中的白色锦鲤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