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干起挖坟掘墓的事。
“别废话了,赶紧挖。”孟鹤妘催促了一声,用铁锹轻轻敲了敲棺材板,里面发出嗡嗡的声响。
乔老爷是众目睽睽之下跳河自尽的,刑部不能扣着尸体不放,第二天便让人把尸体拉走了,前几天才过了头七下葬。
“阿弥陀佛,主人家莫怪,莫怪,实在是情非得已。”木石双手合十,嘟囔了两句佛号,用铁锹把棺材板上面的铁钉撬开,一股腐臭味从铁钉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孟鹤妘连忙跳出坑外:“你把棺材盖推开。”
“为什么是我?”木石一脸不甘,委屈地看向一旁的裴伷先,“公子。”
裴伷先轻咳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委屈你了。”
木石:“……”
随着棺材盖的开启,一股浓郁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孟鹤妘连忙掩住口鼻,拎过油灯朝里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棺椁里的乔老爷已经开始腐烂,腹部高高隆起,比生前还要壮观。
“你拨开尸体的衣物看看他的腹部。”她朝木石看了一眼,“小心别弄坏了皮肤。”
木石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公子,只要咬牙用铁锹轻轻拨开乔老爷的寿衣,露出里面白花花,泛着青黑尸斑的肚皮。
孟鹤妘刚想上前,被裴伷先一把揪住了领子,接过她手里的油灯:“你在上面,别下来。”
裴伷先撩起衣袍跳下坟坑,借着油灯的光亮仔仔细细地查看乔老爷的腹部。
“怎么样?有什么情况么?”孟鹤妘急急地问。
裴伷先皱眉看着乔老爷腹部的皮肤,有几处青紫的尸斑下面鼓起一片片白色的脓包。
“刀。”他朝木石伸出手,木石连忙拿出匕首递给他。
裴伷先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尸斑上的脓包,从脓包里拱出一个小小的白色颗粒。
“这是什么?”木石大骇。
裴伷先微微挑眉,小心翼翼用匕首的尖部把在脓包里挑了一下,“快拿瓶子。”裴伷先低喊了一声,木石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瓷瓶,倒掉里面的药粉递给裴伷先。
裴伷先将虫卵放入瓷瓶里,起身跳到坑外。
孟鹤妘连忙凑过来:“是什么?”
裴伷先低头看了眼瓷瓶:“虫卵,跟你说的一样,已经从皮肤里拱了出来。”
孟鹤妘微微叹息:“乔老爷发病,怕是被这虫子钻进了脑子里,并产生了幻觉才开始吃肉咬人的。”
“若是蛊虫,还能查验出来,这种寄生的虫子,若非有经验的老牧民,恐怕极难发现。”裴伷先叹息一声,让木石赶紧把棺材重新掩埋。
“等下。”孟鹤妘突然喊了一声,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木石,“你再把尸体翻过来,脱下裤子看看后面。”
木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是女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是么?
确定不是恶魔么?
孟鹤妘轻咳一声,别开眼:“那个,就,这个虫子可能会在成虫之后自行滑出体外,从,额,肠道的尽头。”
“你说什么?”木石瞪大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孟鹤妘干巴巴一笑,一下子往后跳了两步:“我也没见过,听我师父说过的,不过那都是在牦牛和牲畜身上出现过,人的话,不好说。”
裴伷先挑了挑眉,示意木石反动乔老爷的尸体。
木石晃了晃头,一咬牙,用铁锹把乔老爷的尸体翻过来,再挑开他的裤子。
画面太美不敢看!
……
从墓地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三人一夜没睡,马不停蹄地去刑部堵邵一白,结果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陈明奇昨晚死在家中,浑身抽搐而亡。
“尸体就在验尸房,腹大如斗。”邵一白揉了揉眉心,感觉不过月余,自己就白了好几根头发。
裴伷先让木石端来一盆水,将白色瓷瓶里的虫子倒入水中。
“你是说,这就是害死乔老爷和陈明奇的东西?”邵一白一脸惊奇地看着在水里漂浮的,大约有两指长的片状虫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应该就是它。”孟鹤妘捏着鼻子离得老远,讪讪道,“它不是蛊虫,只是寄生在牦牛体内的虫子,一旦人喝了感染了这种虫子血液的牦牛血,虫卵便会寄生在人的肠子里,当然,不排除它们在身体里到粗乱窜,一旦跑到脑子里,人出现了幻觉,那就离死不远了。”
邵一白干呕一声,连忙命人把水盆端走。
“那要如何判断此人是否感染了这个虫子?”邵一白一脸殷切地问,“而且乔老爷为何要自己跳河?”
孟鹤妘皱了皱眉:“不知道,不过乔老爷跳河,我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
孟鹤妘:“那日我们在桥下都只看到了乔老爷发疯,然后自己跳进河里,河里的水冷,尸体打捞上来之后,仵作验尸的时候只以为他是跳进冷水之后导致的肢体抽搐,但我觉得,乔老爷很有可能是因为抽搐,所以才跳入河里淹死的。”
邵一白眼神一暗:“我这就让人去查看陈明奇的尸体,如果真是这种虫子感染……”说到这,他皱眉看向裴伷先。
裴伷先抿了抿唇:“我需要马上进宫去见张公。”
三人兵分两路,邵一白让人去查陈明奇的尸体,然后依照裴伷先提供的画像,让刑部的人配合不良帅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全城搜捕多罗弥。而裴伷先则和孟鹤妘马不停蹄去宫中见张公。
————
宫中形势紧张,从昨晚开始,玄武门外的守卫便比平时多了两倍,整个城中都能感觉得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孟鹤妘和裴伷先被拦在玄武门外,黄忠急冲冲从永寿宫过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裴公子,张公让我来接你一程。”从昨晚开始,闲杂人等便不得入宫,永寿宫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太好。
琅琊王派人封锁了宫门,永寿宫里砍了好几个奴才的脑袋,一时间风声鹤泣,只不知圣上变成罗刹的消息能瞒到几时。
“劳烦黄公公带我去见张公。”裴伷先拢了拢手,脚步有些急切。
黄忠看了眼他身后的孟鹤妘,没说话,急冲冲往永寿宫走。
孟鹤妘小心翼翼跟在裴伷先身后,时不时侧头看着身边一道道高高的宫墙,仿佛恍惚中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时母亲最是喜欢给她讲大盛的风土人文,使得她对这片富饶的土地充满了向往,而在母亲的故事中,最最让她好奇的,便是母亲口中这座宛如黄金宝石堆砌起来的黄金城。
……
永寿宫外,太医院的院士轮番出诊,得出来的结论都是没病、没中毒,但高宗的情况却越发让人看起来不太对劲儿。
天后急得团团转,张平和琅琊王各怀心思地退守在永寿宫门外。
“张公,裴公子到了。”小宫人悄悄在张平耳边说完,侧头看了眼远处的月亮门。
张平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懈,来不及跟琅琊王打招呼,便越过小宫人便往外走。
看见裴伷先和孟鹤妘站在月亮门外,张平面上一喜:“你来了!”
裴伷先点了点头:“查到了一些线索。”
“如何?”
“要太医院的各位院士看看。”
张平:“可靠么?”
裴伷先看了眼一旁的孟鹤妘。
孟鹤妘愣了下:“你看我做什么?”
张平还是第一次见孟鹤妘,知道这位姑娘不太一般,难得扯唇笑了下:“要是有什么,尽管说便是了,不必拘泥于小结。”
孟鹤妘干巴巴一笑,把昨晚带着裴伷先和木石去挖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完全没在意张平越来越扭曲的脸。
张平压下心里那股窜起的恶心:“你是说,圣上并不是中毒,是因为喝了牦牛血感染了寄生虫?”
孟鹤妘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要等你们太医院的院士们都看过才好说,邵一白也去查了那位陈大人身前饮食习惯,若是没错的话,很可能就是了。”
“那可有办法救治?”张平从未听说还有寄生一说,只皱眉担心地问。
孟鹤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听闻太医院的药典阁收藏了许多医书,查一查,未必没有办法。”
张平点了点头,一边让人带着他们去太医院,同时吩咐黄忠去查圣上出事前后是否食用过牦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