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伷先,你跟我说实话吧,就江府死的那个什么崔夫人,你真的是她奸夫啊!”程少卿一脸八卦地看向裴伷先。
裴伷先拢在袖子里的手抽了抽,抬眼用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程少卿。
无惧于他的死亡凝视,程少卿好像天生缺根筋儿,浑身高涨的八卦之火仿佛能把房梁烧断。
孟鹤妘其实比他还想知道,所以不自觉地挪了下屁股,想坐到程少卿身边,结果被裴伷先无声镇压了。
她无声地抗议,无果,只好讪讪地看着程少卿:“大人,这件事儿真的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我就是个良民,我连杀只蚂蚁都不会的。”
程少卿“噗嗤”一乐:“你杀没杀人我可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听说,江府的老爷是益州织造,你们胆大包天去益州织造府里杀人,恐怕用不了秋后就被砍了脑袋。到时候,或许我还能给你们收尸。”
孟鹤妘脸一白,这是一个县太爷说的话么?
“人不是我杀的。”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裴伷先突然出声,程少卿就像瞬间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了战斗力地说,“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崔夫人的内院做什么?”
“我们公子是去抓鬼,反正跟崔夫人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木石梗着脖子瞪程少卿。
“抓鬼?”程少卿微愣,随后爆出大笑,“裴伷先,你傻了么?这世间怎会有鬼?”
“有鬼!”隔壁牢房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差点把程少卿从太师椅上震下来,一脸懵逼地问,“她谁呀?”
孟鹤妘摇了摇头:“好像是看见那位崔夫人的尸体后就疯了。一直嘟囔着崔夫人死了,崔夫人死了。”
“鬼,鬼,有鬼,有鬼,织机杀了崔夫人,啊!有鬼啊啊啊!”女人一边尖叫着,一边狂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牢房里乱转,把一旁的采薇吓得蹲在角落里哭。
一时间,牢房里乱成一团。
程少卿拎着金刀冲过去,一刀劈了铜锁,冲进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发疯的女人制服。他用铁链子绑住女人的双脚,又拿了块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破布塞住她的嘴,然后把人往墙角一丢,隔着铁栏看裴伷先:“我说,你是不是得罪郑大宝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手一扬,文书像长了翅膀一眼飞到裴伷先脚边,“你自己看。”
孟鹤妘怀疑他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不直接丢进他怀里?
裴伷先拿起文书扫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郑大宝早年在京中任礼部侍郎,因操持云霞郡主和亲一事出了纰漏,被时任宰相的伯父锊了官职,没想到他竟来了益州。”
孟鹤妘一怔,感觉自己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难道跟裴伷先有仇的不是这位金刀大人,而是别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裴伷先。
“他现在做了益州刺史,这次保不齐就要把你钉死在这儿。限期三天破案,三天能干什么,摆明了是要……”程少卿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孟鹤妘有点好奇地看着程少卿,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位金刀县令是裴伷先的仇人呢,结果现在看来,倒像是来救人的。
木石脸色微微发白,抬手拿过文书一看,愤愤道:“公子,他这是要趁机害你啊!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真凶,他肯定会拿你做替罪羔羊的。”
裴伷先皱眉不语。程少卿低头摆弄刀柄:“也不能这么说,只要在三天之内找到凶手,他自然拿你们没办法。”
“那凶手呢?你抓到了?”木石黑着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孔,“你不是县令么?破案不是你的专长么?”
程少卿忽而一笑,抬起头讥讽地看向木石:“我是县令怎么了?县令就必须会破案么?老子第一天上任,第一天。”
第一天?
一直充当透明人的孟鹤妘差点没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绳子甩他脑门上。
算了,算了,看来想要出去,还是得靠自己。
她抖了抖身上的草屑,也懒得继续装了,把早就割断的绳索丢在地上,走到铁栏旁边,扒着铁栏问程少卿:“那个崔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进了江府之后根本连人都没见到。就那……”她抬手指着被程少卿绑住女人,“她疯疯癫癫德跑过来说死人了,结果府里的府兵就把我们抓了。”说完,她又扭头看了眼裴伷先,甜甜地叫了一声“表哥。”
‘表哥’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什么事?
孟鹤妘咧嘴一笑:“你就跟这位大人说实话吧,你跟崔夫人到底有没有奸*情,如果有,那你可就嫌疑大了,如果没有,大人肯定会还你清白。”
裴伷先瞳孔微缩,孟鹤妘发誓,她真的在他眼里看见了杀气。
“没有。”裴伷先面无表情地歪倒在草垛边,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
孟鹤妘觉得这人有点狗,这都火上眉毛了,他竟然还有闲心发呆。
她腾腾腾地走过去,靠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喂,你到底想不想出去了?我告诉你,我要是出不去,拿不到解药,明天你的耳朵可就掉了,你最好配合一下。”
裴伷先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突然伸出手。孟鹤妘一怔,见他缓缓打开掌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颗红宝石外缠金丝的耳坠子。
“我的耳坠子怎么在你这儿?”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耳朵,果然,右耳上的耳坠子不见了。
“还我。”
裴伷先猛地收回手,把手拢在袖子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云霞郡主是你什么人?”
孟鹤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伷先突然倾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是宫里流出来的东西,是当年云霞郡主和亲瓦特时的陪嫁品之一,怎么会在你手里?”
孟鹤妘脸色难看至极,她怔怔地看着裴伷先,感觉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在不断地收紧,仿佛要把她的手掐断一般。
“我捡的。”她猛地抬头,用脑袋撞他的下巴。
裴伷先没想到她能来这么一手,一时不备,牙齿磕到嘴唇,疼得闷哼一声。孟鹤妘趁他松懈,猛地抽回手碗,像条泥鳅一样从他身边溜走。
裴伷先皱着眉头抹了下唇瓣,指尖染了一点红。
逃脱他钳制的孟鹤妘得意一笑,结果目光落在他绯红一片的嘴唇上时,差点没把心脏跳丢了。
原本仙里仙气儿的男人,因为唇瓣上的一点红,整个人好像平添了一抹妖异邪魅,瞧得人双腿发软。
有点想跪舔是什么鬼?
孟鹤妘极力控制住想跪的腿,不争气地退了两步,揉着手腕,矫揉造作地朝他投去一个媚眼:“表哥,你弄疼我了。”
“不要脸。”
孟鹤妘扭头朝气哄哄的木石做了个鬼脸:“要你管。”
木石气得垂直瞪眼,上前两步挡在裴伷先身前。
裴伷先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扭身往外走。
“公子,你要去哪儿?”木石连忙追上去。
裴伷先撇头看了一眼隔壁牢房的程少卿,淡淡地说:“洗刷冤屈。”
孟鹤妘一听,连忙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袖摆,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我也去。”
“你不行。”程少卿从旁边牢房出来,把金刀往她面前一横,“你们人都走了,回头我找谁要人去?”
孟鹤妘伸手把木石往他面前一推:“他啊,他留下,他可是我表哥贴身的小厮,你留下他总没错的。”
程少卿摸了摸下巴:“可是我还是觉得表妹你留下比较合适。”
“对,我是要贴身保护公子的。”木石黑着脸附和。
孟鹤妘嘴角抽了抽,拉了一把程少卿,把他拽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大人你就不怕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跑了?”
“他还能把你这个表妹给丢下不曾?”
孟鹤妘一脸苦恼;“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跟表哥从小订了娃娃亲,可他并不喜欢我,我这次从瓦特前来认亲,他其实是并不想与我相认的,还打算,还打算……”
程少卿看着孟鹤妘这一副梨花带雨、悲痛万分的表情,以为裴伷先这狗男人是打算悔婚了,扭过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他们老裴家果然都是一窝狐狸,没一个好东西。他心中暗骂,看着孟鹤妘的眼神充满同情之色,讪讪道:“哎,你别哭,我让你跟着他便是了。”
木石也不知道两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结果一回来,自己就成了留在大牢里的人质。
他隔着铁栏看向外面的裴伷先,欲语还休。
“哎呦,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好好照顾表哥的。”孟鹤妘幸灾乐祸地朝他露出一抹诡笑,然后屁颠颠跟着裴伷先出了大牢。
临走前,程少卿还给了她们一块腰牌,让他们去找城外义庄的王仵作,崔夫人的尸体就在那边,案子发生的一些细节他也交代好了,至于能不能找到真凶,就看裴伷先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