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后的先克,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家院子里。回到绛城之后,环境置换,他又变回那个闲适自在的先家公子。不同的是,他在朝中的地位有了微妙的变化。还是中军佐不变。以往,由于经验尚浅,他说话鲁莽,几次过后,他便识相的很少发声。只有表决某事的时候,他才出声。
现在不同了。他有明察暗访,整肃吏治,为人表率的功劳在身,比以前自信,说话也更响亮。尤其是,谈到如今朝野上下最为关切的除旧弊、立新制的话题,他可是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
回到之后,大将军赵盾亲自宴请自不必说。在内阁会议上,赵盾当着各位卿大夫的面,狠狠把先克夸赞了一番。说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自知资历尚浅,难以服众,特请去往偏远之地。务求深入民生,探求治国良方,不辞劳苦。
此次以小见大,层层挖掘,将隐藏在命案后的利益链条一一曝光。县令为首的一众恶势力全部倾覆,可谓大快民心,求黎民百姓于水火。拐卖儿童被营救一案,足见先克一行人,时刻心怀悲悯。他们及时留意,举一反三,切中要害。将当地官府的另一条黑暗利益链条也牵扯出来。两路并进,大功告成。
驻扎县衙之后,又勤勉尽职。翻看案卷和账簿,仔细审核,反复推敲。把县衙的各种漏洞一一点明。虽引发县令反弹,最终指挥调度得当,军队及时赶到,顺利解围。
这一系列的行动,足以证明,经过实践考验之后,先克已然成熟,足堪大任。
另一方面,窥斑见豹。从小小平陵城,可见晋国内政治理已到了非改不可的程度。
此次召集内阁会议,旨在传达两个意思:第一,把先克扶稳。此次是先克主动要求去的。他表现出来的智慧谋略是经过实践印证的。所以,各位不服气的,现在可以闭嘴了;第二,一个小小县城,吏治就如此腐败,民生如此多艰,可见革新之必要。我欲大刀阔斧,你们应该大力支持而不是再继续反对。
赵盾的目的达成,先克也分享了成果。先克是赵盾这出改革大戏的先锋模范。经此一役,他立了功,长了见识。未来,他会越走越稳。赵盾可以倚重他,继续推进他的革新事业。相应的,赵盾的支持会加强先克在朝堂的影响力,先克手中握有了更多权力和资源。
想到近来凡此种种,以及未来无限可能,过去一个多月遭受的奔波之苦,已经全然得到补偿。大将军体恤,说是给他放几日假,要他好好休息。所以,此刻的先克,心情惬意,自在舒服。美中不足的就是——有点无聊。
“王良,咱们出去走走吧。”好容易天气回暖,先克闷在家已经快发霉了。
“将军想去哪里呢?”眼见冰雪融化,冬天进入尾声,春天脚步来临。如果能出去看看,一定很不错。毕竟,冬天的寒冷让人整日昏昏欲睡。趁着春暖花开走一走,人也精神。
“去哪里无所谓,就是想人多热闹些。”先克也没个主意,反正不管去哪,总比呆在府里强。“干脆把成康他们也叫上。咱们随意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也好。”王良轻快的应道:“我去叫他们。”
四人四匹马,奔驰在大道上。一路可见碧绿鲜嫩的幼芽露头。绿草萋萋,黄鹂在枝头欢唱。经过一片田地,金黄的油菜花迎风飞舞,好一派春意盎然。
四人没有目的,越走越远。眼看已至郊野,映入眼帘的是一汪澄鲜的湖水。一阵风吹起,水波荡漾。对面是巍峨高山,陡峭异常。湖两岸是柳叶绵绵,杨树依依。绿意参差,好不惬意。
“这是到哪儿了?”刚才是田园风光,这会又是湖光山色。先克问道:“不会是已经离开绛城了吧?”
“是的。”李全曾经在军中做过斥侯,对绛城四周非常熟悉。他指了指湖对岸的一大片空地,“从那里算起,就是堇阴县。土地肥沃,种植小麦。每逢金秋时节,小麦成熟,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
“咱们到湖边走走。”湖水经阳光照射,波光粼粼。几只野鸭子低飞起落,悠闲自适。先克兴致很高,“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先克在前,四大侍卫紧随其后。
“哇,近看湖水更是美得惊艳。”王良心中的文艺青年又在蠢动,“澄澈透亮,碧绿如玉。这几只是野鸭子,那边几只是黄麻鸭。绿水荡漾,黄鸭飘浮,好一幅生动画面。”
“如果来只野兔野鸡就好了。”年纪最小的刘进,最爱打猎。“咱们五人合围,定让它插翅也难飞。到时候,就有肥美的野味大餐。想来我就……”说到这,他还做个口水直流的垂涎样,惹得几人大声哄笑。
“秋季才是打猎的好时节。庄稼收获时,猎物也渐渐长大,都出来寻觅食物。”成康嘲笑刘进,“好你个刘进,亏你还自诩是打猎高手。只顾着想猎物,都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是,我是异想天开。反正也实现不了,想一想又何妨?”刘进摸了摸背后的箭袋,提议道:“不如我们比赛射箭。反正天气晴好,视线清晰。正好也可松松筋骨。”
“好,就比射箭。”先克点头赞同。他指向前面不远处一棵参天古木,说道:“就在那颗树上做个标记。”
“是。”刘进得令,从背囊里拿出一根绳、一块有一圈圈标记的红布。这是他们的习惯。找到棵树就可将布绑在上面,随时练习箭术。他动作熟练的将红布绑好,回到人群中。
“将军第一个。”成康照例负责主持比赛。
只见先克眼睛紧盯前方,目不斜视。从背后拿出弓,还带出一枝箭。左手握弓,右手将箭搭在弦上。闭上左眼,往红布中心偏上瞄准。屏住呼吸,夹紧右臂,绷紧弦。手轻轻一放,箭离开弦,“嗖”的直奔目标而去。只得“滋”的一声响,箭头没入树干。
成康立马飞奔过去,冲先克大喊,“正中红心,正中红心。”
其余三人都啧啧称赞。先克只微微一笑。久不练手,以为已经生疏,想不到还能保持。
“下一个,王良。”奔回来之后,成康对王良努努嘴。
“到。”王良摆好架式,箭飞也似的直奔红心。可惜力道欠缺,稍稍失了准头,箭头落在红心之下。
接着是李全。射箭是他的弱项。他的箭偏离红心甚远,只在树干边缘,可怜兮兮的半掉不掉,勉强算是上靶。他摊开手心,无奈一笑。
到刘进的时候,他可认真了。毕竟号称“猎物克星”,可不能把自己招牌给砸了。他的弓和箭跟其它几人的都不一样。专门请人在上面雕花刻字,就是要证明他的东西与众不同。他的每个动作都认真拿捏,小心翼翼。仿佛声响太大,会把箭给惊飞了似的。
箭已搭在弦上。他半闭左眼,忽然看到一团灰褐色的绒毛一闪而过。他大叫一声——兔子。手一松,箭走没多远,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