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国,古国名。据载,其先祖曾随周武王灭商。春秋时,巴、秦、楚、庸四国,庸国疆域最大,建都上庸。其故址在堵河干流经田家坝镇与苦桃河汇流后向东的大河弯处,三面际水,背靠群山。
庸国境内,少数民族杂居,有华夏族、氐族、巴族、百濮族等。这些部族均为部落,有的居住在国内,有的分散在境外。这些部落之间联系紧密,一个有事,其余便纷纷响应。他们内部虽也少不了争斗,可是面对同一个敌人时,却表现得异常团结。
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因为团结,所以特别有战斗力。再加上他们所处的环境特殊——三面环水,河流溪涧众多,绿荫遮蔽。这种地形,易守难攻,大军根本无法深入。当地人熟悉地形,人又分散,打起游击战来,完全没有对手。不仅如此,他们凭借地势险要,丛林密布易于隐蔽的优势,经常偷袭邻近小国,而且屡屡得手。
他们地域广大,地形又得天独厚,谁都不敢冒犯他们。只要他不主动犯事,周围国家已经感激不尽。
蔿贾跟庄王说起霸业,他何尝不想?可是眼下,大权仍由若敖氏把控。内有权臣,外有劲敌,偏偏老天爷又降下大灾,他该如何是好?两年多来,他逃避思考,逃避现实。此时,种种问题一拥而上,他的脑子顿时乱成一团麻,理不出个头绪。
“蔿大夫要说的,不榖已然知晓,退下吧。”楚庄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一时之间接收了太多信息,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看得出来,庄王已经听进去了一些。此次目的已经达到,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定会引起反弹。
“是,微臣告退。”蔿贾转身离开。
留下脑子一团浆糊的楚庄王,坐在原位,心绪起伏。
他试图厘清摆在眼前的事实——饥荒,此为眼下第一大事。据蔿贾说,他们已经尽力采取措施解决问题了。这事只要令尹牵头,带领一班重臣研商谋划,再监督地方执行,三位一体全方位多角度想尽办法就是了。有没有他这个国王参与,其实无所谓。
其次,很可能面临外敌环伺。这些敌人,很可能是西戎、东夷、北狄,目前看,最强大的在西面。
据史料记载,周武王十一年,以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与庸、蜀、羌、髹、微、卢、彭、濮等族伐纣,会诸侯于孟津之上。
与武王会合的这八个部族中,庸、羌、微、彭都在楚国西面,他们的祖先既然能辅助武王平定天下,其战斗力自是不可小视。庸最强,其次是微,也称麇,包括濮在内的好几个部落都听命于他,这些个部落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楚国所处的位置,本就蛮荒。好容易在淮水一带刚刚圈地扩张,西南、西北的国家就纷纷表示不满。他们担心,楚国趁机将势力扩大到他们的领土,吞噬他们的家园,所以一直心存芥蒂。从前没有爆发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楚国的实力摆在那,也不是他们想打就打的,所以一直隐忍。
这次楚国遭遇天灾,对他们来说是盼望已久的机会。令尹和司马等人的判断不会错,他们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主动出击。所谓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战斗的民族,更是深谙此道。
这些人还没打来,楚庄王便觉得心烦意乱。整颗心像是平静湖面被投下小石子般,再也无法平静。他已经懒散了近三年,过问政事都不耐烦。现在还要考虑出兵的事情,想来就觉得烦躁。
打仗可不是儿戏,是要死人的。更严重点,如果打输了还可能会亡国。想到这,他就要抓狂。狠狠心,想要当没听到过,置之不理。可现实摆在眼前,已经避无可避,他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纵情声色?
蔿贾面见楚庄王的第二天,宫室歌舞之声停歇,优伶不见,宴乐停止。众人纷纷奔走相告——君主终于觉醒了。
“蔿大夫,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一席话说得君主马上停止玩乐,真是楚国之福啊。”一位大臣见到蔿贾,扬声大加赞许。
“是啊。上次令尹大人向君主报蔡侯去世的消息,差点没被撵出来。你将灾情报给君主,君主不仅不申斥于你,反而收敛起来,实在是太意外了。”一位执事的小吏,看到蔿贾赶紧迎了上去,争着表示自己的敬佩。
“国家遭遇大灾,君主深受震撼。停止宴乐,是身为一国之君对百姓遭遇的怜悯。这是君主自己的决定,在下只是陈述实情,并无功劳可言,各位过奖了。”面对众多的钦佩赞许,蔿贾非常冷静。
庄王经他刻意引导,一步步落入彀中,靠近他的话题,但是,大部分时间他也仅仅能陈情而已。只是在最后,他才被允许提出自己的意见。高谈阔论没多久,庄王便命他离去,实在是意犹未尽。
事后他想,假若没有那段激昂的说辞,说不定谈话还能继续。可是又一想,假若他不说,很可能接下来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提出任何劝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收不回,又何必为此懊恼?继续纠结岂不是庸人自扰?
他仔细回想,听完他那段说辞,庄王沉默了好一会,似乎颇为动容。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十分忧心。他有把握,他的一番话,一定触动了这位君主的心。可是,这位君主已经不务正业很长时间,这一番话,到底能够改变多少,他却没有把握。
这位年轻的君主继位以前,楚国内部由来已久的君主与若敖氏的争斗已经渐趋白热化。很不幸,他成为两者斗争明朗化的第一个实验品,这个经历多少会挫伤他励精图治的积极性。
过去两年,他沉迷打猎游乐,听伶人载歌载舞,躲在宫廷内苑享乐。后来虽有“敢谏者,杀无赦”的立威牌设在宫门前,却从未有朝臣进谏被杀被打之事发生。昨日,蔿贾进去,一开始,既无劝也无谏。可是庄王心里应该非常清楚,谈到饥荒一事,便是政事。对于不理朝政的君主而言,他已然犯禁。可是,他却没有立刻制止。
种种迹象表明,君主虽不管政事,可是却没有往暴虐之路而去。他的逃避,是不是因为他还找不到办法说服自己,以何种方式解决楚国内部的问题?
若敖氏强凶霸道,的确不假。可是,他们能世代占据令尹、司马等要职,并非徒有虚名。比如“毁家纾国”的一代贤相令尹子文,他的事迹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
君主继位之初性命受危及之事已然过去。现在,摆在面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将饥荒对楚国的破坏降到最低。还有就是,祈望四周这些蛮族不要群起而攻击。可是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万一他们要来怎么办?与其犹豫不决,为未知的困境担忧,不如先着手解决好当下的问题。至于剩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斗克被杀,相信若敖氏多少有所收敛。事情发生没多久,相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道,君主在考虑重重困难时,有没有把轻重区分?还是把自己逼到无法喘息,然后继续维持原状,得过且过?
或许,需要某个外力的催化,才能令君主幡然醒悟?那么,这个外力会是什么呢?难道一次席卷全国的大*饥*荒,还不足以令他惊醒?
蔿贾试着站在庄王的立场,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他安慰自己,国王应该不只是三分热度。同时,祈祷外力不要像预感般来袭。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满朝文武欢欣鼓舞过后不久,也就是蔿贾面见庄王之后的第十天,优伶歌姬又被招进宫,宫廷夜宴又如火如荼。
更让人寒心的是,为防有人借陈情含沙射影,楚王下令,任何人不得在他面前谈起国事,否则“斩立决”。
失望乃至绝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从前在山脚,突然升至山顶,正忙着欣赏无限风光。忽然一阵疾风吹来。这一次,他们没有掉到地面,而是直直跌入冰冷的水底,整个透心凉。
从失望到希望难,从希望到绝望往往瞬间。难道真是天要亡楚?天灾降临,国君只顾荒唐,祖宗福佑透支之时,恐怕就是大厦倾倒之日啊。
最令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司马斗椒接到边关来报,西南、西北各蛮族已经蠢蠢欲动,不日就要集结军队,往楚国而来。
边关的情报,越来越频繁。众蛮族似乎颇有默契,他们欲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对楚国发起攻击,还有小股奇兵绕道楚国东面,意图进入楚国南面,形成四面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