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铜面具遮面的女子,见他双指戳来,一对儿美目里射出两股彻骨的寒芒。
也不招架,而是身体一个扭转,已经来到船尾,同时踢出一记九转鸳鸯脚,那两个摇浆划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双双飞踹下水去。
女子立在船尾,叉开双腿,两脚用力,身下的小船顿时左右剧烈摆动起来。
身穿暗褐色大氅的人随着小船猛然摇晃,站立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脑袋差一点直接送到了蒙面女子手中的雁翅透甲锥上,吓得他,单手撑一把船帮,身形借力又重新回到船头。
不等他站稳,脚下的小船又左右摇晃起来。
他只好双脚不断挪动,身体就如一个醉汉,前后左右来回乱倒。
小船又是一个侧摇,船体几乎倒立在水面上,那人惊呼一声,身形已经滑到了船帮处。
紧接着,小船又荡落回来,他刚想站起来,又是一声娇喝,一只脚已经狠狠蹬在他的胯上。
他身形后仰,直接被踹飞出去,“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他在水中奋力折腾挣扎,扑腾得水花四溅,嘴里还在不断地大叫着
“蕴儿,肃羽大哥快来救我啊!我不会水呀!快来……”
女子立在船头,看他那两手在水中乱抓,惊恐万状的惨象,骂道:
“士可杀不可辱,竟然眼见我师弟身受重伤,你却百般戏弄以此为乐!你这卑鄙之人就应该遭这样的下场!”
说罢,任他挣扎,也不理他,这才腾出手来,把那个还飘浮在水面上,已经不动了的人拉上船。
然后把他平放在船上,俯下身子,轻轻呼唤几声,那人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哆嗦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始终发不出声音,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蒙面女子见他左肩头还在往外渗出血水,忙从自己穿着的暗紫色衣裙的下摆处撕扯下一长条布来,把他的伤口简单包扎好。
然后,才站起身拿起双桨就要划船离开。
正在此时,只见对面不远,从大船的方向驶来一只小船,一个少年立在船头,他的身后是一个白衣白裙的窈窕少女。
她丰润的脸颊挂着灿烂的笑意,把双桨划得甚急,那条小船就如一只蜻蜓般贴着水面疾驰而来。
等到了蒙面女子切近,才兜了一个急弯,缓缓停下。
蒙面女子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并不说话,调转船头就要离开。
这边船头上的少年忙拱手说道:
“花女侠,是你救了我们大船上众人性命!肃羽真是感激不尽!现在天色已晚,还请女侠留步,到大船上一聚,也好让我们聊表心意!”
鬼侠花雨落瞅他一眼,眼神里又迸射出一丝寒芒来,冷冷道:
“我听师妹说起你,又见你之所为,因尊你是一个大仁大义之人,才不惧风险来帮你,可是你们得救了,反过来要处心积虑地一定要把我昔日地兄弟一个个赶尽杀绝!没曾想你们的心机竟是如此之深!花雨落自今日起,与你们再无瓜葛,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愤愤然撑船就走。
这边肃羽想喊住她解释,却已经来不及。
这时陆蕴儿已经把被花雨落踹下水的那个人,拖上了小船。
那人躺在船舱里,浑身湿淋淋的一身水,扑腾了半天,已经是筋疲力竭,一手扶着船帮,嘴里不停往外吐着水。
陆蕴儿无心理他,急忙又抓过双桨奋力拔水,跟着鬼侠的船影追去。
二人的小船一直追到郝大青的大船船尾,才见鬼侠停下了船,就准备抓着一条垂落的缆绳攀爬上去。
陆蕴儿此时也已经来到她的小船旁边,忙道:
“花姐姐,你上大船是不是找药啊?刚才上面的东西都已经被弄到我们的大船上了!你上去也没有用!
你要真想救你的师弟,还是赶紧随我们一起,到我们的大船上去吧!
我们不但有药,还有一个名医世家的女子,极为精通医术,一定可以救他!你的师弟流血过多,不可以再耽搁了!”
花雨落一愣,低头瞅一瞅紧闭双眼,脸色如纸的师弟,不由得轻叹一声,才撒开缆绳。
也不说话,重新握住双桨,轻轻一摇,那小船在原地打了一个转,掉头而去。
陆蕴儿无奈只得也奋力摇浆紧紧跟随,两只小船一前一后,在已经水雾朦胧的夜色里,互相追逐起来。
花雨落自以为自己的划船技巧甚好,谁知,她在湖面上,用尽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甩开蕴儿的小船。
花雨落急着给自己的师弟求医,渐渐失去了耐心,见陆蕴儿的小船又逼到自己的船尾,她冷哼一声,一个急转正堵在她的船头位置。
陆蕴儿的小船正急行之中,突然被对方横住去路,眼看就要撞上。
她赶紧双桨用力,略施手段,那只急进中的小船,突得,改变了方向,擦着对方的船体,斜划了出去,然后再一个转头,反倒截到了花雨落的船头前面。
花雨落无心赏识她架船的绝技,扔下双桨,探手拔出背后的雁翅透甲锥挺在手中,喝道:
“肃羽,陆蕴儿,我百般忍耐你们,你却执意尾随,难道今日一定要连同我的性命都取了,你们才罢吗?”
肃羽忙道:“花女侠你误会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呢!”
花雨落冷冷道:
“感激我?你们真有此心,只管离开就是了,为何一定要对逃上岸去的天波水苑的人赶尽杀绝?更可恨的是还让你们的手下对我重伤的师弟百般侮辱?”
肃羽这才明白,忙指着身后,斜躺在仓里,轻声哼哼之人道:
“花女侠,天波水苑的人从水上逃走时,我们并没有追赶。而那些在岸上劫杀的人,是我的义弟刘福通带来的人!至于他为何会在那里,我和蕴儿也还不知道!”
见花雨落并不相信,陆蕴儿举着一只浆对刘福通身上捅了捅道:
“听见没有,刘福通!你快说,你们是怎么来的?”
原来,刘福通一心惦记着宝莲御令,等他发现肃羽与陆蕴儿偷偷溜走,心中还是放不下,便带着一帮人随后紧跟。
见两条大船进入瓢子口之后,他们没有船,只好爬山绕道,来到瓢子口最深处的岸边山坡处,隐藏起来。
刘福通见郝大青他们把肃羽与蕴儿大船困住,心中暗喜。
根本无心去解救,只想来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等双方都拼得两败俱伤,气息奄奄之时,自己再出手。
刘福通打定了主意,谁知陆蕴儿“请君入瓮”之计得逞,天波水苑的人大败。
刘福通为了讨一个来救援他们的人情,只得冲下山坡截杀那些逃上岸的人。
蕴儿来问,刘福通当然不会如实去讲,他只说自己被小宝缠得没有法,才赶来找寻蕴儿的,没曾想见他们被困,才急急来救援,因此截杀了天波水苑的人。
说罢,又气喘吁吁地起身,给对面船上的花雨落施礼致歉。
花雨落这才知道真相,心结也解了大半,只是因不耻刘福通的为人,因而根本不理他。
在肃羽一再挽留之下,也为了自己师弟的伤,花雨落这才答应,调转船头随着陆蕴儿的小船往他们的大船方向返回。
陆蕴儿安排人给花雨落的师弟疗伤,又考虑花雨落行事怪癖,恐不愿与别人相处,特意腾出一间房子给她住下。
花雨落见师弟伤重,一时走不开,也只能暂且住下。
第二天,天色尚早,花雨落休息了一夜,担心自己的师弟,便早早起身,正要过去看望,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轻轻扣门。
花雨落瞅着门,却并不吭声,外面之人又敲了几下,才低声道:
“花女侠,我是刘福通!昨天实在唐突,我想来,后悔至极!特意一大早过来给您陪情的!”
花雨落蛾眉皱起,本不愿搭理他,怎奈他一个劲敲门,花雨落这才厌厌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
就听见刘福通在门外,低声下气地笑道:
“花女侠尽管放心!刚才我已经看望过您的师弟了!他已经苏醒过来!我也给他道歉了,并且亲自给他喂了一碗汤水呢!”
花雨落听说,也放下心来,只“嗯!”了一声,仍不去开门。
刘福通又在门口逡巡了许久,才唯唯诺诺告退离开。
花雨落也随后出了房门,来到师弟的栖身之所。
见他果然如刘福通所言,比昨天好了很多,心中自是欢喜。
因师弟伤重,需要静养休整,不能多打扰,因此只叮嘱他好好养伤,自己就在旁边房里,随时会过来照顾他,便起身回自己房中去。
她刚推门进屋,顿时一愣,只见刘福通鬼使神差一般,正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站在自己房中。
她不由得凝蛾眉竖美目,面露不悦之色,正欲开口。
刘福通不等她说话,自己先点头哈腰笑道:
“花女侠,我知道您是扬名江湖的女侠,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能和你一起吃饭呢!所以我刻意给你弄了几样精致小菜和点心,给您送过来!”
说完,打开食盒一样样把上面一层的小菜,都分别摆到桌子上。
又撤掉上面的一层盖子,取出勺子和碗,把黄澄澄的小米粥小心翼翼盛到碗里,放到桌子上。
又把一双筷子也取出来,端端正正摆在菜碟子边上,这才又冲着花雨落做了一个手势,笑道:
“花女侠,船上东西有限,这必定简陋一些,你看这个可满意吗?如果不满意我一定督促肃羽他们,让您称心!呵呵”
花雨落见他这样,一时也不好再发作,只微微点点头。
刘福通赶紧知趣地告辞出去。
花雨落也的确饿了,风卷残云吃了一个饱,刚放下筷子,房门“吱拗”一响,刘福通又探进头来,冲着花雨落满脸堆笑道:
“花女侠你吃好了没有?要不要我给您再添一点饭菜?”
花雨落冲他摆摆手。
刘福通这才推门进来,把碗筷,碟子都收拾进食盒里,还从腰间取出一方丝绸的手帕把桌子细细擦了个干净,这才提起食盒,笑眯眯告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