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落看他百般讨好的样子,以为他只是心中有愧,所以刚开始会表现的殷勤些,因此也不以为意。
此时,大船已经扬起帆篷渐渐驶离了湖中心,往湖口飘去。
花雨落不愿与外人说话,只是独自呆在房中。
突得听见外面一阵欢喜雀跃之声,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侧身来到门边,并不出去,而是偷偷打开一条缝往外张望。
只见在湖心方向,那条天波水苑的巍巍大船已化作一个巨大的火团正在熊熊燃烧。
火红的烈焰包裹着滚滚浓烟,扶摇直上,点燃了西天半壁。
此时肃羽他们的大船已经远离了中心位置,逼近瓢子口,却依然可以听见那“噼里啪啦”的燃烧爆响之声不断传来。
花雨落看着那条昔日也曾载着自己叱咤于江河湖海之中的大船,陷入一片火海,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两行珠泪映着远处的点点火光,滚落下来。
正在此时,就见有三个人从船尾走来,只见右侧的一个人嬉笑道:
“蕴儿姑娘,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在船上各处放火,你看这下子着得可够彻底吗?保管老泥鳅连一块木板也剩不下!嘿嘿”
中间白裙飘摆,眉目如画的女子正是陆蕴儿,她丰润晶莹的俏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翘起一根晶莹玉润的手指拂去被晨风吹乱的鬓发,微微颔首道:
“不给老泥鳅留下一样东西是对的!不过大船上的东西,我们可是能用的都要!你们全部都弄回我们船上了没有?”
她右侧之人忙笑着答道:
“都弄回来了!我们和几十个姑娘来回搬了一夜,吃得用地一样不少都弄回来了!这一下子够我们一两个月的消耗了!”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熊熊火光,不觉”啧啧”连声的叹道:
“只是这大船被烧了真是可惜!我们如果也学着郝大青他们,把它拖走,说不定有大用处呢!”
陆蕴儿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只是啊,羽哥哥不会同意我们留下它的!他一定会让还给天波水苑!那可就太便宜老泥鳅了!
所以我提前让你们干脆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好好给老泥鳅一个教训!”
左边之人又笑嘻嘻插话道:
“还是蕴儿姑娘料事如神,我们俩个可是佩服你的紧呢!肃羽兄弟就是太心慈面软了!老泥鳅那样害我们,他还一句一个二师叔祖地叫着,尊重得不得了!真是够……呵呵”
右边之人也正想趁机说道几句,陆蕴儿顿时撂下脸来,怒道:
“羽哥哥是有大慈悲之心的人,你们俩个懂个屁!”
右边的何礼赶紧把嘴里的话咽回去,忙手指着左边的何庆数落道:
“蕴儿姑娘说得对!肃羽兄弟那叫与人为善,积善因必然得善果!说不定将来还可以成佛呢!你这个何庆啊,不懂还乱说!还不赶紧打嘴!”
何庆忙一脸尬笑道:“对对,你们都对!是我乱放屁!该打!该打!”
说着,假模假式地举起巴掌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各轻轻拍了几下。
何礼这才看着蕴儿笑道:
“姑娘,你这下子可解气了?要不我过去抽他几下子?呵呵”
蕴儿看他们的样子,也没了气,冲着何礼骂道:
“你比他还该打呢!你说羽哥哥将来要成佛的!那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真是一个乌鸦嘴!还不自己打?”
何礼也露出一脸的尬笑来,连声说道:
“我该打,该打!”
举手也是左右开弓,轻轻给自己打了几个耳刮子。
花雨落看见他们已经走过来,不愿让他们看见自己难过,急忙把门关上。
脚步声杂乱,三个人已经走到她的门边。
只听见蕴儿训斥道:
“我这些日子不在船上,你们两个怎么都变得这么懒了呢?花姐姐在我们船上,你们也不端茶送水地好生伺候着!反倒让刘福通跑前跑后的张罗,人家虽是我的熟人,但也必定是客嘛!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就听见何庆何礼同声诉道:
“姑娘啊!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们了!那花女侠救过我们大家,我们伺候她还是求之不得呢!怎么会偷懒呢!
只是刘福通跟我们争抢着非要自己亲自去伺候!这不是,他说为了给花女侠赔罪,还特意打发走了自己的属下,自己一定要留在船上伺候!
这个你也知道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还能跟他抢不成吗?”
走出几步去,才听蕴儿轻笑一声,低语道:
“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怪!好姑娘也不见你们上心伺候!碰着一个怪里怪气的,一个个倒要争着伺候起来!嘿嘿”
何庆何礼急道:“姑娘,你又误会我们了!我们没争!是刘福通争的!他……”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三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不闻。
将近正午,花雨落这才又出门,往自己师弟的房间探望,见他伤势稳定,气色也好了些,心里更觉踏实,坐了一会儿,才轻身出来。
此时,大船已经逼近出海口。
但见黄河之水涛涛奔涌,气势雄浑,两岸黄土漫漫植被零落,一派萧琐荒凉。
这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景致却无时不勾起她内心的感慨与怅然。
郁郁之中,不知不觉走到船头,双手抓住护栏极目远眺,悲从中来,满腹心事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倾泄而出。
突得,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花女侠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在此独自叹息?”
花雨落来到船头之时,周围并没有人,因此才会暂时放下自己清冷的外表,释放自己内心的孤寂与柔弱。
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她迅疾收回了内心的真情流露,等她转过脸去,一股凌厉的冰寒又袭上了她半露的娇颜。
她瞪着身后之人冷冷道:“我为何叹息,关你什么事?谁要你多言多语!”
那人忙赔笑道:
“现在已经是午时了,我刚刚给女侠送饭,见你不在,担心天冷饭菜容易凉,所以我就找到了这里!
无意中听见女侠叹气,出于关切之意,就多问了一句,实属莽撞,还请女侠见谅!
另外,请恕福通多言,这船头上水急风寒,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还是请女侠早点回房里用饭吧!”
花雨落依然冷冷道:“我是喝黄河水长大的!这点风浪算什么!何须你提醒!”
说罢,径直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刘福通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随。
花雨落走到房门前,回头扫一眼刘福通,怒道:“谁让你跟来的?快走!”
刘福通面带笑容,连声答应着,转身离开。
花雨落见他已经走远,这才推门进去。
她来到桌边坐下,打开旁边的食盒,只见里面几个菜荤素搭配,甚是别致丰盛,在菜盘下面,还隐隐露出一张纸角。
她把菜都端到桌子上,然后取了纸来看,那上面正是刘福通所写。
只说他敬佩花雨落侠义之风,又感念她在危难时救了自己的义兄和小妹陆蕴儿,而自己因伤了她的兄弟,更是时分懊悔惭愧,因此上,特意留在大船上,伺候花雨落,以报答她的恩德,赎回前罪。
那几个小菜也都是他特意叮嘱厨娘给单独做的,并让花雨落有何要求,尽管提出,他无不从命,云云。
花雨落把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才打开食盒的第二层盖子,盛了一碗粥,拿了两个馒头吃了。
她刚吃完不久,就听见房门“吱拗”一响,一个人伸头进来,冲着花雨落一笑道:
“我刚才已经遵照女侠的吩咐离开了!现在我是来取食盒碗筷的!不知今天的菜饭女侠还满意吗?”
花雨落冷然坐在一边,理也不理他。
他这才脸含笑意,推门进屋,来到桌前,只见桌子上几样小菜都是纹丝未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差异道:
“女侠,这几个小菜都是我特意挑船上最好的食材做的,你……怎么一点都没吃啊?难道这几样女侠都不喜欢吗?
那好!只要你爱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弄去!”
花雨落扫他一眼,淡淡道:
“我花雨落行走江湖,什么罪没受过?哪里还会挑肥拣瘦的?这几个菜你尽数拿走!我只要船上平常的吃食就行!”
刘福通赶紧又是道歉,把碗筷和几样剩菜都统统放到食盒里,取出手帕把桌子擦拭干净,转身就要走。
花雨落这才又淡淡道:“以后换成别人送饭,你不必再来了!”
刘福通一愣,回头见花雨落粉面敷冰的样子,不敢再争辩什么,尬笑两声出去。
花雨落本以为刘福通不会再来,谁知到了晚间,就听见有人小心翼翼来到门外,轻扣了几下门。
花雨落不知道是谁,随口道:“谁呀?门没有关,有事进来说吧!”
外面之人却立在门口,迟迟不愿意进来。
花雨落感觉有异,挺身而起,悄悄来到门边,伸手突然拉开房门,只见外面只孤零零站着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腰部微弯,显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面带笑容瞅着她。
花雨落有些恼了
“刘福通!我已经说了不让你送饭!你为何还要来?”
刘福通忙把食盒放在门口,笑道:
“女侠息怒!尊照您的吩咐,我本意是不来的!可是我找了几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利索的姑娘,让她们送饭,她们又个个忙碌,一时也腾不出空来!
那些有空的,又邋里邋遢地我担心她们弄脏了饭菜,所以……呵呵,我只好自己再送过来!但是……”
说到这里,故意指了一下门槛,又道:
“但是我并没有过这个门槛,所以也不算违谬女侠之命!这个食盒就交给女侠了!一会儿等你用餐已毕,我再到门口来取!”
说罢,把食盒递到花雨落手里,就走。
花雨落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