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接近黄昏时刻,外面虽然天朗气清,晚霞漫天,只是大仓里所有窗户都被封住,因而屋中光线甚暗。
郝大青和众人隐隐看见,在角落里,有几十个女子都互相依偎着半躺在一起。
郝大青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众女子并没有应声。
他这才露出欺软怕硬的水鬼本色来,横着手中单刀,就要过去拉扯那些女子。
刚走近几步,突见在旁边的一张桌子边,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正斜身靠在那里。
他心中一个激灵,“哎呀”一声,一个倒翻退后数尺,险些摔倒。
他身后的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也都惊呼一声,掉头就逃。
郝大青站稳脚跟,却并不见有人来追,又重新壮着胆子一瞅,只见那个女子依在桌边,耷拉着头,满头乌发散乱,遮住了半边脸儿,仍然是一动不动。
他这才又来了胆气,喝住众人,单刀指着陆蕴儿一阵阴笑道:
“哈哈,陆蕴儿,你这个臭丫头,你可把郝大爷我害惨了!没想到今天你也有这个下场!你打瞎了我一只眼,今天我要你的脑袋!哈哈”
说罢,一挥手,冲着身后众人骂道:
“你们这帮子胆小鬼,没用的东西!几个死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跟着我混!
你们赶紧去看看,那些小娘们里有没有活得了?
有就留着,他娘的在这里苦守了这么多天,也可以让大爷我快活,快活,算作补偿了!
死得,就都直接扔进河里去!陆蕴儿就交给我了!
这个丫头片子脸蛋长得可美,我对她可是又爱又恨啊!死没死的,本大爷都要先亲两口,再砍!哈哈”
众人知道是虚惊一场,个个又恢复了笑逐颜开的模样。
望着那些暗处的女子们,嘴里不停地说着市井无赖一样的下流话,围拢过去。
其中俩个最是急不可耐,跨上几步,探手就来抓那躺在外围的女子身体。
他们的脏手还没触及到女子们的衣物时,突得昏暗的空中,传来两声微弱而又清晰的“噗噜噜”声响,恰似鸟羽扇动空气的声音。
声音未落,两片暗影翩翩然已经飞到二人的面前,两个人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抱着头哀嚎起来。
旁边众人吓得颜色大变,急忙后撤,任凭那两个人留在一片空地上哀嚎。
郝大青也急忙后退数步,眯着一只独眼四下里乱看。
手中短刀乱摇,壮着胆喝道:
“谁?是谁?暗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赶紧出来,和你家郝大爷大战三百回合!”
连喝几遍,周围依然静悄悄无人答音。
郝大青再探头去看陆蕴儿,只见她还依在木桌边,模样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硬着头皮,勉强向前迈出大半步,单手指着陆蕴儿颤声喝道:
“陆……蕴儿,你到底是死是活?你可不要装神弄鬼的!我,我,我可……不怕你!你要在不说话,我可就要砍了!”
说罢,又把单刀递出,指着陆蕴儿,直抖得刀身“哗啦啦”扇响。
可是陆蕴儿还是依在暗处,纹丝不动。
他这才又壮了胆子,却还是不敢独自上去,拉着两名手下,左右排开,各提兵刃慢慢围拢过去。
他刚刚凑到蕴儿附近,随着“噗嗤”一声娇笑,满仓顿时风尘激扬,白裙飘摇。
那袅娜万端的身影,已经纵身到了桌子上,冲着瞠目结舌的郝大青笑道:
“嘿嘿,郝大青你这个独眼短腿蛤蟆,终于敢来了!你也不想想,本姑娘就是那么容易被你困死的?你还要找本姑娘报仇?
我今天让你变成瞎眼蛤蟆,看你怎么报仇!”
声音未落,右手轻抬,在胸前划出一道炫目的白色圆弧,“噗噜噜”轻响,一只棋子已经如蝴蝶般翩翩而至。
郝大青急忙举刀格挡,那棋子即将与他横起的短刀刀身相撞的瞬间,却突得改变了方向,飘然上移,过了刀背,迅疾加速,“噗!”的一声,正砸在郝大青的鼻梁上。
撞得郝大青仰身后倒,一股紫色暗血直喷出来。
被旁边的两个手下从后面托住,才没有倒下。
他再也顾不得其它,疼得“嗷嗷”怪叫着,捂着鼻子磨头就跑。
几十个人个个都想第一个窜出大仓,无奈舱门狭窄,被几个人拥挤着堵在门上,谁也走不掉。
郝大青见状又疼又气,又急于奔命,干脆抬起脚一通猛踹,才把他们踹开,自己不管不顾,弓下身,蹿出门外。
他翻过船栏,就准备往对面自己的大船上跳。
正在此时,从对面船舷上突地伸出数根竹篙,竹篙上长长的铁钎子正冲着他密集捅来。
郝大青已经窜到半空,在一根竹篙的铁钎子就要刺到他的胸口时,他瞬间拉过刀横在胸口。
“当!”的一声将铁钎子挡住,虽然他没有被刺中,身形却保持不住,极速往下面坠去。
“扑通”一声,水面上,溅起水花无数,郝大青借势一头扎入了水中。
他身后跟来的众手下见他落水,也干脆跟着翻身跳下。
“扑扑通通”声不绝,一时间,两船之间的水面上,水花四起,就如下饺子一般。
众女子恨极了他们,一个个举着长长的竹篙对着那些在水中起伏的人,一通乱扎,如同叉鱼相仿。
不多时,有几个人被竹篙插中,身体在水里乱转乱蹬,不久,如煮熟了的饺子一样,半浮在水里,不再动了。
还有部分人躲得快,一头扎入河底,然后凭着记忆向外面逃了。
等陆蕴儿带着一群女子追了出来,只见两船之间的水面上,除了几具尸体浮在那里,其余的人已经凫水逃出了老远。
夕阳之下,他们只露出一个个黑色的脑袋来,在金光跳跃的水面上,起起伏伏。
远远看去,就如同一群被驱赶的鸭子一般。
陆蕴儿看在眼底,恨在心头,便指挥众女子拉起船帆随后追赶,一心想把他们杀一个干净。
此时,肃羽已经随着那些持竹篙的女子们,从对面的大船上纵身过来,急忙劝道:
“那些人既然已经逃走,我们还要赶往扶摇宫,就不要再追了!干脆放他们走吧!”
陆蕴儿心里有气,嘴里嘟囔道:
“羽哥哥,你又耍菩萨心肠了!你忘了他们怎么要困死我们的了?如果不是那个鬼侠,我们恐怕已经饿死了呢!”
肃羽道:“蕴儿,鬼侠她救了我们,可是那些人必定是她以前的同门师兄弟,我们如果不论青红皂白都杀了,她又怎么会不难过呢?所以为了她,我们也不能赶尽杀绝了!”
蕴儿俏脸上露出一抹娇羞的颜色,笑道:
“羽哥哥,你不说我倒给忘了!好吧,就看在鬼侠那个怪家伙的份上,饶了他们吧!”
说罢,必定心由不甘,还向着他们凫水逃跑的方向看着。
那埋伏在水边的十几只小船上的人,见郝大青他们逃跑,也纷纷弃船,窜到了岸上,与那大船上的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准备沿着山路逃走。
恰在此时,突然有一群人挥舞着武器从山道里冲下来,为首之人距离甚远看不清面目,只见他一身暗褐色大氅飘摆,指挥众手下,转眼已经把他们围住。
天波水苑的众人只顾着逃命,早没了斗志,瞬间就被对方打得死伤无数。
那帮子人再无心恋战,又被逼得从新逃回水里。
而那些围剿他们的人,纷纷上了他们遗弃的小船,随后紧追。
距离肃羽与陆蕴儿他们不远时,那些天波水苑的人又被众小船围住。
那船头上身穿暗褐色大氅的年轻人,满脸阴鸷,一边喝令众手下动手,一边举起一根长长的竹篙,发狠刺出。
一个天波水苑的人正身形跃起成弧形,准备一头扎入远处水中逃走,不等他落水,软肋处正被竹篙的铁钎子刺中。
借着西天已经渐渐惨淡的霞光,血液喷出老远,瞬间染红了周遭一片粼粼的水面。
那人用力将竹篙抖出,铁钎子上的尸体就如同一件软绵绵的包裹,被抛掷了出去。
在水天交映里,砸起一串血色水花。
那个年轻人催促小船又赶上一个天波水苑的人。
那人周围的水面不时地有血色涌起,明显已经受了重伤。
而为了活命还在奋力的挣扎前行。
身穿暗褐色大氅的年轻人已经逼到他的身后,正举起竹篙想刺过去,突然又停住。
看着那人拼命挣扎的背影,嘴角挂出一丝冷笑,举着竹篙在他背后轻轻捅了一下。
那人急忙回头,正看见背后黑森森的铁钎子,吓得他又翻转身往水底扎。
那个年轻人立在船头却并不急着刺他,只让小船随着不断外冒的血迹,跟在后面。
果然,没有多远,那人体力不支,又不得不浮出水面,露出头来。
小船随之逼近,船上之人嘴里发出一声笑,又探出竹篙在那人头上狠狠敲打了一下。
那人惊觉,吓得一个翻身又隐入水底。
而这一次没潜出几尺远,就不得以,浮出水面,脸色惨白地张着大嘴,拼命喘息。
他刚刚喘了两口气,船头上手持竹篙之人一阵戏谑的冷笑,那根铁钎子又打到了他头上,“梆梆”连击两下。
眼看那人吓得又仓皇扒水,怎奈体力跟不上,只是在原处打转。
船头上的那个人,手握竹篙哈哈大笑,撑船的两个人也憋不住大笑起来。
笑罢,他突得高高举起手中竹篙,脸上煞气凝结,铁签子正欲向那个在水里苦苦挣扎之人的后心刺去。
突地,水面上一道犀利的暗影飞驰而至,只听一声霹雳般娇喝道:
“哪里来得卑鄙之徒,还不给我住手!”
声音未消,“当啷”一声,船头之人的竹篙已经被对方挥来的雁翅透甲锥打得脱手飞出。
船上之人一个愣神,那雁翅透甲锥已经又直戳戳奔他面门刺来。
吓得他急忙一个蹲身躲过,紧跟着一阵风旋起,一个人影已经轻飘飘纵上他的船头。
透甲锥也从上而下奔他头上砸来。
船头之人一抖暗褐色大氅,身形已经躲到船帮边上,趁机探手伸双指往来人侧腰处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