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樱三人至应天书院内,皆按身份位次就坐。
前排为王子皇孙坐席,中间是一些皇亲国戚,其后就是普通官家子弟,偶尔也穿插贵胄的少数旁系。
最后再隔两三米的距离,是奴才们站着的地方。而大户人家的上等书童是可以坐着的,比如现在的容樱。
严夫子讲的课,多涉及治国的大道理。对于容樱来说,就是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多明白明白这些人的思想境界。除外,无甚乐趣。
一堂课下来,约莫两个时辰,听到后面她实在困顿难忍,就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这一躺,就是下课了也毫不察觉。没一会儿,学堂里的学生都已经走的三三两两了,她这才揉揉眼睛,四周打量一番。心想无论哪个朝代的学生,只怕都不喜欢听什么治国理政的大道理,而后又眯了眯眼,趴在课桌上睡过去了。
恍惚时候,感觉有人在给她耳朵挠痒痒,骚扰的无处可躲,终是睁开眼睛。就见楚怜一副贼兮兮样子正在憋笑,无奈懒洋洋道:“小怜子,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小东西,你怎么这么困?”楚怜继续用毛笔头挠她耳朵。
容樱烦躁的打开他,闭着眼睛嘟囔,“还不都怪某人大半夜的来骚扰我!真是打了鸡血了,居然还不困。”
“我好的很呢。”楚怜笑道。
“嗯,跟吸人精气的花狐狸一样。”容樱泄气。
耳朵又被搔动几下,容樱睁了眼瞪他,不过,对上的全然是兴奋在闪烁。她认输似地摇了摇头,打算在拐角的大树下睡,或者四处逛逛清醒一下。便像行尸走肉一般起身,随意扯过他手里的毛笔,径直往外走。嘴里自言自语:“子桓人呢?下课也不见他。”
“去严夫子那儿改考题了。”楚怜紧跟上她,回答道。
“哦。”
见她回应,楚怜继续开口:“子桓是监督我们的,严夫子最喜欢他,他很厉害,是年轻一辈里面最快当上文探花的。”
“嗯。他当然厉害。”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室外。
半晌,容樱顿住脚步,“……你别再跟着我了。”
楚怜一口回绝:“不行,子桓不在,你怜哥哥哪能不管你?!”
“……你可真愁人。唉?前面好像有声音。”
这种僻静地方还有人抢?容樱躲在墙角,探出个脑袋。
楚怜也随即从她脑袋上望过去。
不远处,一个面容较好的少年人容色傲娇,以他为中心身旁还绕着几个小跟班。他们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少年,此时少年正坐在树下。因而,远远看上去,无论是姿势还是气场,他都要低矮许多。
容樱抬头蹭到楚怜的下巴,一个激灵赶紧转头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楚怜也跟着神经兮兮地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又趴在墙角悄悄探听。
“说啊,怎么不说话,你怎么长的这么丑?”
“马小侯爷问你话呢!你聋了?”
“这丑八怪是不是个哑巴?”
……
蹲靠在树根脚下的刀疤男,一身黑衣更衬得他悠闲安静,开口言语淡然:“应天书院守则第九章第一条:不许歧视同僚,不许侮辱同僚。你们应该给我道歉。”
“呵,这丑东西要我们道歉?”
“哈哈哈,道歉?”
“……”
“揍他!给他点厉害瞧瞧。”
而后,有人上手,有人用脚,将欲招呼上去……
只是,他们面前突然飞插过来一直毛笔。此毛笔滑落的方位独具特色,触地的角度也分外刁钻。依如神祗从天而降,下落姿势匠心果决,直直插在地面没入小半截笔尾,笔尖的狼毫鬃毛在风中肆意狂舞,格外飘逸潇洒,整个看起来,就像一根端端正正的中指,朝他们挺立竖起。
霎时,周围的气流静谧又诡异。
“住手!”一声干脆地嗓音划破短暂的宁静,围着刀疤男的几人齐齐转头看来。
楚怜没有拉住容樱,所以也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个刀疤男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也很邪门儿。
此时,容樱已经气势磅礴地冲了出去,而且她每走一步,似乎都沉稳的地动山摇,睥睨的苍穷傲世。
不过,面对一众嚣张跋扈惯了公子哥儿,她的出场还是不足以威慑群雄,此刻,他们正七嘴八舌的激烈讨论。
“他是谁?”
“看样子是谁家的书童。”
“一个书童也敢来管我们的事儿,好笑!”
“打扮的不男不女,活像我家养的小倌,哈哈。”
“别说长的还挺嫩的,算是个上等货,玩起来肯定不错,嘿嘿。”
……
一直沉默的马小侯爷也开了口,四周跟着安静下来,他看着容樱问:“你是谁家的书童,叫什么名字?”
会武功的多少耳力都不错,所以容樱早已身处炸裂的边缘,她一声怒吼,就像机关|枪开膛扫射一般开始哒哒哒哒哒:“老子是谁关孙子屁事儿?!几个粉头龟脑的狗几把,也配问老子名字?!一个个歪头斜眼扭脖子,以为很拉风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落枕的熊样儿,还好意思对别人评头论足?!也不怕嘴里流脓眼睛长疮!真真是无耻下流的货色,披着人模狗样的精致华服,做着勾栏贱|货的行当,不要脸都刻在脑门儿上了,还四处显摆欲|求不满的鸡鸭模样。成天饱暖就思淫,开口就浪荡,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先人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祖宗赶着从粪坑里头跳出来,再暴打你们这些混账王八犊子,不仅要打还要砍断四肢,做成人质泡在尿桶里。厚颜无耻的贱|货!卑鄙恶心的狗屎!脑袋和几几装反的性|奴,吃了春|药才拉出来的野|种玩意儿。龟|头里面装脑袋,屁|股眼里塞嘴巴,眼睛一眨就高|潮,嘴巴一张就做|爱……”
几个公子哥的脸越听越臭,容色近乎扭曲,简直比让他们吃屎还难看。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插了嘴,否则他们都相信这个穿的像大葱一样的书童,能站在这骂他们一整天,实在是岂有此理!
“啊!贱人!无耻之徒!我杀了你!”
“打!打死他!”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侮辱,此仇不报非君子!”
“恶毒!太恶毒了!”
“………下流!给他颜色瞧瞧!”
容樱鼻子哼哼,指着他们开腔:“一二三四五,五头蠢猪!老子已经够光芒万丈的了,还要你们跪添颜色?!要想挑衅老子,也先把应天书院守则第一条背熟了:尊师爱友,禁止打架斗殴。你们几个疯了想被开除,可别拉上我,骂的也差不多了,我这就去告诉严夫子,我看谁往脸上搪颜色!”
语毕,容樱作势转身欲走。
“站住!”马小侯爷一声喝道。
容樱转身,不明所以:“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喊你爷爷?”
“贱人!大家围住他。”
“太可恶了!”
“这孙子太气人了!”
“……”
几人冲上来就把容樱团团围住,容樱眼睛眯了眯:“慢着!”
“怕了吧!死贱人!”
“跪下来求我们,也饶不了你!”
……
容樱颇不耐烦:“我说,你们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叽叽喳喳的跟群麻雀儿似的,书院不能打架,还要顶风作案是吧?!”她举起大拇指反朝后一指,一挑下巴继续道:“更何况,没看到七皇子就站那儿盯着么,我可不想惹事儿。要打也去外面的小树林子里,有种的就跟紧我,谁他娘的不来谁就是龟孙儿!”
楚怜遭到点名无奈走出来,他和蔼可亲地眯眯眼,又摆摆手,在墙角笑得人畜无害:“不碍事儿,本殿下不管,当个热心观众倒还不错。”
于是,楚怜也紧跟着容樱的脚步往后门走去。
余众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既然七殿下不管,我们就狠狠揍他丫的!这个死贱人,爷爷我好好疼疼他,走!”
“走!走!”
……
原本还热闹的地方,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此处单单落寞地留下了黑衣刀疤男。
他起身掸掸衣袍上的灰尘,瞥到地上还直直插着的毛笔,似乎浅笑了一下,而后颇为平静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