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至,絮雪纷飞簌簌,冰寒料峭枝桠。绽繁星耀,缀玉连珠,皎若梨白媲月,美不胜收。
至年底,各大书院日常测试频频增多,冠首应天书院更是不遑多让。容子桓早被严夫子择令参与编纂试题,一连不舍昼夜多日。容樱几番不得见其踪影,实在无趣,便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楚怜那厮瞎混。
楚怜每日都会巴巴守着容府来的马车,直直杵在书院外头静候同行。
“这路可真滑!第一次走这道时就奇怪,离书院还有些距离,干嘛非得要步行?驾车到书院里边儿,不更方便?”容樱疑惑。
楚怜笑着接话:“当然是为了尊重老夫子,以示学子们求知若渴。”
又不是到西天取经,需得一步一个脚印。真是可耻的繁文缛节!容樱叹了口气,“这季节,就是只苍蝇走这过,也保准它降落劈叉,站立打出溜滑儿!”
她复又不情不愿地嘀咕:“不能坐马车,又不能用轻功飞来飞去,害的我还要掺着你,谨防你摔倒……”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她脚底光滑不稳。
“嗯,谢谢你肯掺着我。”楚怜温柔回应。
耳蜗漾暖,容樱不自然地撇撇嘴:“……也,也没什么,反正咱们都这么熟了。”
“搀扶路尽,相顾白头。”他突然说了句不想干的。
“什么?”容樱专注步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怎么听清。
楚怜眼神儿四下虚晃,“呃,我是说,要有个提醒的牌子就好了。”
“光插个提醒的牌子能有什么用?照样滑的你怀疑人生。”容樱直言。
“一定会有用的。”楚怜肯定道。
容樱不再接话,不过,面上已经明摆着不信。
只是,她没想到楚怜后来还真就整了个幺蛾子。
每逢大雪地滑之日,书院周边就会杂乱插放各种木牌。而且无论方的,圆的,三角,扁的,就连正中拉起的硕大横幅上,都依样画葫芦写着同一句话:“跌倒吧!没人提醒你地滑。”
实属瞩目。
直到年续跟近除夕,书院放假,那清奇的牌子才终于撤了下来。
除夕前两日,
容府,樱雾阁。
楚怜正在屋外叫嚣:“樱子,樱子!开开门!”
半晌,屋里传来容樱懒懒散散的声音,“干嘛啊~去找子桓下棋好不啦~”
楚怜委屈巴巴:“子桓忙着批改大家的试题卷轴,哪会有空理我?你快让我进去,我可有个好消息给你说。”
不多时,只听“吱”的一声,房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骗人的是小狗!进来吧。”
屋里,楚怜见她披散着头发,神情慵懒。不觉红了脸,稍有局促不安,闪躲着目光:“怎么也不叫个丫鬟伺候你绾发,是才起来么?”
“站着干什么,坐啊。洗漱了,不想出去,就想躺在这,还绾什么发。”容樱懒洋洋接话。
“我,我同你绾发,怎么样?”楚怜偏开眉眼问她。
“啊哈?!你还会这个?”简直不可思议,容樱颇为吃惊地张大嘴巴。
楚怜眨眨眼,“怎,怎么了?”
容樱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扯过他,自己则赶忙端坐在梳妆台前,语调欢快又兴奋:“哎呀玛呀,皇子居然还会伺候别人梳头!真是古往今来第一遭,来啊,整啊,别愣着了,赶紧的大兄弟!”
楚怜定了定神,伸手的时候指尖还在微微发颤。透过铜镜看到她双眼浅阖,一派安然享受的悌足模样,而后终于和缓僵硬放松了下来。
青丝缠绕,百转千回,绕指化柔,迭香熏醉。他眸子里渐渐染上了迷蒙,氤氲散发着浅浅地悸动。
也许是因为手指触碰太过温柔,让容樱舒坦异常,嘴角边得意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似乎还莫名奇妙的跟着他指尖旋律谨慎呼吸。
周身似乎燥热起来,容樱开始觉得有点儿烦焦难捺。手指离开时间稍一长,她便试探性地浅睁眼眸。
倒影清晰地铜镜里,那人低眉敛锋,正捻起女子的一缕华发,轻凑鼻尖处缓缓地闻了闻,恍惚还像触碰到了性|感薄凉地嘴唇。
本该第一时间选择大闹大叫,可偏生迟疑片刻不止。久久,惊觉他终于打算放下手,容樱实实闭上眼眸,手也跟着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楚怜撇了一眼铜镜,似乎微步可察地笑了一笑。拿起银簪固定住最后一撮头发,松了口气,“……好了,樱子。”
“啊嗯?噢。”容樱赶紧睁开眼,复又有些仓促地道:“手艺,手艺还不赖嘛。”
楚怜嗯了一声。
屋里一阵短暂的沉默,楚怜续道:“……上次不是说想让我带你去好玩儿的地方?醉梦楼今天晚上有节目,跳舞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容樱顿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道:“上次我给子桓跳过钢管舞,子桓说像勾栏女子跳的,你看看是不是这种。你站起来。”
容樱今天穿的是她自个儿让绣娘弄得短打,样式有点儿像夜行衣,相对紧身。才跳了几下,就被楚怜强势按在塌上。
“你干嘛,是不是这种?”容樱不明所以。
楚怜眯了眯眼,神色严肃,“你勾引我。可知后果?”
容樱皱眉,作势起身,“起开,谁要勾引你,我的意思……”
两片唇碰到一处,两人都怔愣片刻。
只短暂光景,容樱便赶紧把楚怜推开,脸上难得染了红霞:“你要死啊!我的意思劲爆才看,干嘛,干嘛占我便宜!”
楚怜似乎还在回味,“我只是个男人,又不是个君子,你在我眼前跳的这样……”
同样的舞,容子桓就表现的很正经,也只能说这两个人的德行天差地别不容概论,容樱气愤地摆摆手:“玛德!算我吃亏,忘了你是个禽兽!我警告你,你下次要再敢这样,就,就不是我兄弟!滚出去等我,换了衣服去醉梦楼。”
楚怜摸了摸嘴唇,咂咂嘴:“……还是不做兄弟了吧。”
容樱瞬间炸毛:“快给我滚出去,老子要换衣服!仔细给你个大嘴巴子!”
楚怜抛个暧昧的眼神儿,转身屁颠屁颠儿的往外走:“好好好,出去等你。”
“砰!!”
一声巨响,房门狠狠关上。
容樱有些无力地滑靠在门背,停滞片刻,才伸手碰了碰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人的味道。她闭眼咒骂:“……王八蛋,真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