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塔湛鸿非要与天心一起共餐。聂海胜正吩咐丫鬟把后日进宫参宴的事交代下去,听见吵嚷便抬步过来。
聂海胜见天心少有在自己屋里用餐,又听塔湛鸿非要丫鬟唤天心出来,再不然就要去她屋里,格外厌烦。便没好气道:“南冥与辽国饮食多少不同,今日仓促也未提前准备,太子若不喜,倒有一去处。庐陵福满楼聚客四方,天下文明,各方特色齐汇,最合适不过。”
聂海胜虽是翼王原本的亲卫,却是与翼王自小一起长大的,在翼王府的地位也不一般。翼王更以兄弟之礼相待,聂海胜也大方承情,从来与姚翼相处不拘礼,可谓无话不谈,又长姚翼足一岁,更是像长兄一般照顾姚翼,但也从不僭越,与之相处向来张驰有度。
就只有聂海胜敢当着,姚翼的面数落她的不是。姚翼每有愠色,也不会出言驳斥。天心性子爽朗,知其言语道断有据,虽不喜也只默听。
塔湛鸿上下打量一眼,问道:“你就是和姚翼一同长大的聂统领?”
“早不是什么统领了。王府掌事,聂海胜。”
“哦。我要和王妃共餐,聂掌事有意见?”
聂海胜目闪雷电,“王妃是翼王之妻,内室之人不便见客,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太子你先行至南冥,本就于理不合。虽阴差阳错救了王妃,王府上下感激,但也还请王爷遵守礼数!!王爷若非要回礼,聂某作为王府掌事,可待娘娘还敬太子。”
塔湛鸿不疾不徐的坐下给自己倒一杯酒,道:“未有八抬大轿,中原论这叫名不正言不顺,期间就只有姚翼自说自话,这些你比本宫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姚翼救她自是心甘情愿,也可有一纸约定她接下这翼王府的烂摊子?我虽与姚翼没有几面之缘,但我也信他不会把有的没的勾心斗角报复仇恨强加在个女人头上。不过这是翼王的主意,还是你聂掌事的主意?本宫不关心翼王府的恩怨,不过既然现在我来了,你就给我听清楚了,她的主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做的了的……”
“我的主当然只有我自己能说了算!”
天心一转从门外进来,边道:“塔湛鸿,你可真是越发长进了。现在不要本姑娘出马,你单凭一张利嘴就能独步天下。”
塔湛鸿见天心顿时一喜,起身去迎她,“小厮还骗我你躲着我吃饭,我就想着以前我们各自的剩饭都吃的熟络,你哪会可以避着我。”
天心脚一顿,撇聂海胜一眼,见他出神发愣不知想什么,总得应该是没注意塔湛鸿的话,便回话道:“那时候两军交战,哪有多余的吃食,就没介意这些,你休要胡言乱语,把清楚的事儿也让你弄浊!”
又对聂海胜道:“聂大哥,你先去忙吧,他我来招待。”
聂海胜走后,塔湛鸿往她碗里一边夹菜,一边道:“你何必委屈,他招你回来,你这王妃还要他管不成?”
天心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他道:“……湛鸿,你变了好多。”
塔湛鸿一愣,道:“与你在刚聚守,怎道这一番感触来?你……不喜么?”
天心摇头道:“不是不喜,有点不习惯。你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在意我。”
“什么不在意!!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
怎么能狠心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百般讨好,事事怕惹你不喜,甚至……甘愿放手,再不牵连,你可知这要多大的气力。
天心看他突然站起身来,身子还微微克制着发抖,心中大骇,赶忙道:“不是这样!我当然有把你放在心上,你算我为数不多的好友……”
“就只是好友?我就……”塔湛鸿看着天心一脸懵逼又有些惊慌的样子,突然无奈的闭了眼睛坐下,在睁开便全无波澜,道:“吃饭吧,菜要凉了。”
“哦。”
这一番折腾,天心肚子确实饿了,扒了两口饭又慢下动作来。偷瞄了一眼默默吃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塔湛鸿,觉得他真的是不一样了。以前乖的就是个弟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总让她有些压迫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么久了,一时难免有点生疏,也许过几日就好了吧。天心如是想,便也开始专心吃饭。
这下又换塔湛鸿很小心的撇她一眼,见其无恙,心下松了一口气。懊恼刚刚怎么就逼迫其她来,明明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么只要遇上她,就手足无措胡乱说话了,险些坏了大事。
于是塔湛鸿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默念:要接受自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切记切记!
总之,这顿饭吃的还算安逸。今夜在无他话。
次日早上,塔湛鸿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的去敲天心的门。天心被他烦的无奈,也只好起来。
早餐只用了些稀饭,天心便让人撤碗,领着塔湛鸿出去逛街。
“心儿,我们这是去哪?”
塔湛鸿问率先走在前面的天心。
“异香胡同。瞧你大早上兴致勃勃的样子,准是又想让我带你玩,不过也要吃饱喝足才是。”
“异香胡同,是庐陵特色小吃巷子么?”
天心狡黠一笑,“保准你喜欢!!”
不多时天心拽着塔湛鸿进了异香胡同,熟门熟路的找了位置坐下。
塔湛鸿拧巴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螺蛳粉和臭豆腐,终于忍不住弱弱道一句:“……真的能吃么?”
天心大快朵颐,囫囵点头道:“@$&¥¥&……”
塔湛鸿:“……”
为什么面对如此奇臭无比的南冥人都一副享受的表情?!这东西里面真的没有屎么?!南冥官府竟如此不作为?!这预示着什么?!南冥是要亡了么……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塔湛鸿还是没动。
“来,张嘴!”
天心夹了一块臭豆腐亲自给塔湛鸿喂食。
塔湛鸿看着她,莫名的张开了嘴,直到豆腐到了嘴里,他才惊觉糟糕,立即要吐!
天心立即道:“不许吐!你先嚼嚼试试?”
看见塔湛鸿眉头果然舒展,还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天心笑道:“是不是觉得很不错?”
塔湛鸿没回答,而是又去夹螺蛳粉。
这顿饭二人吃的极饱。饭后二人在街边散步。
“哈哈哈,湛鸿你现在的应该长不了个儿了,怎么吃这么多?”
塔湛鸿看天心扶着腰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味道还不错。”
“是真香吧!哈哈哈,哎呦,我也吃多了,不能笑了,一笑就肚子疼。”天心道:“那家螺蛳粉以前在东口街,姚翼最受不了那味儿,每次他惹我生气,我就拉他到那店里吃饭,可把他折磨的够呛。哈哈哈哈哈,哎呦,还是不能笑。”
“那匕首是姚翼送你的么?”塔湛鸿突然道。
天心愣了一下,道:“不是……是慧湮给我的。”
“……原来是他。”
塔湛鸿了然一笑,“我早该想到,你跟我上鸢京的时候处处都在打探他的消息。我曾见过他,他……不太像会被红尘羁绊的人。”
天心眸子黯了黯,丧气道:“我知道啊。”
一直都知道。
两人有过一段感情,是慧湮被体内尤魔侵扰的时候。一体二神识,动情的是尤魔,即是慧湮有过动摇,那也是受尤魔侵蚀心智的影响。
他或许从来都不曾爱过。
天心吁了一口气,道:“那都过去了,我已经……放手了。何况……”
塔湛鸿突然猛地抓住天心的肩膀,道:“……那你试着喜欢我好不好?!喜欢我我,我想你喜欢我!!”
“呃。”
天心扫了一眼周围投来路人奇怪的眼神,尴尬的笑了一下,道:“你先放手……”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就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么?”
“……放手,抓的我肩膀痛。”
“对不起。”
天心无奈道:“没事。”
两人又徐徐走着。天心道:“我除了长相好像一无是处。何况人人都说辽国是美女最多的地方,大街上到处都是大眼高鼻梁的风情美女,你早审美疲劳了吧。何况,我现在顶着翼王妃的空头衔,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儿好处,就是你以后娶妻也不能娶个再嫁的吧?”
“你都想的这些都不是阻碍。我只要你也喜欢我,就够了。至于……你现在这个空头衔,若不想,弃了变好,又有什么关系。在若不然,你就想用翼王妃的头衔二嫁给我,你既是我之妻,谁还敢横加议论。”
天心噗嗤一笑,“你猜猜我要是不做翼王妃了会干什么?”
塔湛鸿无奈,这家伙根本没认真听。
“干什么?”
“街头配锁的。”
塔湛鸿不明白,“为什么?”
天心笑道:“因为干这行的超嚣张!!”
看着塔湛鸿疑惑,天心幽幽道:“来个人都可以说:你配么?!完了还要在加一句:配几把?!哈哈哈哈……关键是别人还不能反驳。哈哈哈哈……”
塔湛鸿:“……”
天心一转眼珠子,又道:“或者当个拉面师傅,也不错。”
“……为,什么?”
“因为来个人都可以说:你要饭么?要大粪么?然后给人家的时候可以狂妄命令:……刚拉的,趁热吃!”
塔湛鸿:“……”
“哈哈哈,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嘛,好啦!逗你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现在不想这些。走,带你去个地方。”
西北广场“农家乐”。
“农家乐”是指农民聚集一起以地方或姓氏为单位,男女都有参加的活动。用板栗掷骰子、抢秋仓、拔河、绑腿跑等,各种农产品搭建棚子摊子摆设一条道,中间的广场还有专门的人保护场地。
“这好热闹,倒不晓得南方还有这种活动。”塔湛鸿赞道。
天心笑道:“就像你们北方没事儿的时候来场赛马、相扑,也十分有趣呢!这活动以前就是秋收农闲的时候有一两场,因为大家都乐,现在这个时节偶尔也回来举办,参加的人也多了,不分士农工商,各阶层只要喜欢参加的都来。赢了活动的,就奖励一些瓜果蔬菜木耳冬瓜,难一些的就奖励鸡豚狗彘……”
“我们也参加吧,就那个!”塔湛鸿说完,拉着天心就到前面的地方报名。
分发绑腿红绳子的大娘递给天心一根红绳子,眼睛却是瞅着塔湛鸿,道:“哟!好俊的小伙子。小娘子,你可真有福气。”
“不是……”天心还没反应过来。塔湛鸿便笑着开口道:“谢谢大娘夸奖,能娶到她才是我的福气咧。”
大娘喜笑颜开,“真是个好小伙子!懂得疼娘子,一会儿准得好彩头!”
塔湛鸿接过绳子笑道:“承您吉言。”
天心和塔湛鸿来的迟,排在倒数第二组。
有专门绑腿的把天心和塔湛鸿牢牢绑在一起。天心看着绑好的红绳子,这才道一句:“以前都是我带你玩儿,你还是头一遭主动。”
一玩儿还来个夫妻档的项目,夫妻俩俩绑腿跑。不过两人项目少,这家伙也许就是怕输,故意选个两人参加的。可是这波操作他怕是打错注意了。天心又接着说:“这游戏可不是划拳掷骰子,我也是白脖。”
输了别赖我。
在一众围观群众的呐喊声中,天心和塔湛鸿这组上场了。
“记住没,我喊二的时候你出左腿我迈右腿,你比我高步子别太大了。”天心小声告诫塔湛鸿。
塔湛鸿也紧张起来,“嗯。全听你的。”
发令员大喊一声:“开始!!”
天心急道:“一、二,一二一二……”
因为塔湛鸿的个子突出,颜值又高,围观的群众皆道:帅伙子那组好快!!
天心和塔湛鸿快而不乱,灵活有序,很快与后面的拉开距离。
“闪开!闪开!!”有大汉粗鲁的剥开围观的人。有抱小孩子观看的一不留神被推搡的松了手,小孩掉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本来接近重点天心余光一瞥,顿时变了脸色,反身扭转方向大喝一声,“小心孩子!!”
一边说着就要扑上去,只是腿上绑了红绳,这一猛拉她脚下一坠,身子就扑下去,直把塔湛鸿也弄个踉跄。
完了,孩子没救下,反而要与大地深吻了。
只是关键时刻塔湛鸿与她掉了个方向,她硬生生砸在塔湛鸿宽阔的身躯上,嘴还还撞在人家脖子上,直撞出个草莓印子来。
“呀!疼不疼?!”天心赶忙从他身上滚下来,侧坐着拉他。
塔湛鸿红着脸摇摇头,“无事。”
天心这才朝小孩子那边看去,妇人已经抱起哭泣的孩子,正在一边安慰小孩,一边朝个姑娘道谢,姑娘身边站一俊秀的小生,正押着刚刚逃窜的大汉。仔细看来,那小生居然一只手就牵掣住了比他还强壮的汉子。
天心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叫道:“容樱妹妹!!傲公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只这下她又忘了脚踝的红绳子还没解开。刚站起来,还没走一步,就倒在塔湛鸿的怀里。
“来福姐姐?”容樱朝天心这边走来。
“呃,塔……你们。”
这是什么情况?
天心红了脸,赶快把腿上的带子扯下来,还好不是死结。赶紧道:“绑腿游戏,刚刚看那孩子出了事儿,一激动就忘了腿上的红绳子。不说这个,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在这里?”
容樱指了指被傲雪牵掣的汉子,“还不是他,否则我就直奔你住处了。”
塔湛鸿插了一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安静去处再聊。”
于是连着被押着的汉子,一共五人坐着容樱的马车,同回了翼王府。
这一番折腾原是那汉子引起的,这汉子姓名许三。是个偷盗的贼,容樱和傲雪下马车本想先找家旅店整理一番再去王府。可巧被那许三盯上了,就擦身而过,容樱的钱袋就不翼而飞了。
容樱是个习武的高手,能够快到她都差点察觉不了,可见这许三该是个千锤百炼的神偷。
虽后知后觉,但贼眉鼠眼的许三还是被发现了。只他怪会逃窜,尽倒腾些推孩子,拉扯老弱的事,一时间还与容樱和肆儿一番周旋。这便跑到热闹地方,容樱终于忍不住用蚕丝扯了他后脚踝,跌了一个狗吃屎,终于被抓住。
天心看着被捆的结实的许三还面带笑容,眉毛就直突突。不经斥道:“我说你四肢健全的汉子,做什么不好偏偏干这档子事儿?”
许三认真道:“我就只擅长偷东西。”
“不要你读书经商,锄地干工你总能行?”容樱道。
许三一口回绝,“锄地干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了。就只有靠偷点小钱维持生活。”
“呵,倒是执着。偷东西有什么好的,非要干这个?!”容樱有点怒了,这家伙真是不知悔改。
“能抓住我的人不多,你们个个又都是人才,说话也都好好听,就很享受。”
“哈?!你特么的……真是!”天心从椅子上跳起来,朝外大喊道:“来人,把他给我交给班房,盗窃罪论处!这厮都不知偷了多少回,给官爷说多关几月,省的出来害人!!”
许三闻之大喜:“终于又要进去了?!牢房里面聚集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顶尖人物,没有干出大事的不会进去。我没老婆,平日又没有女人玩,每次进去就很激动,就像外面开厢开到飞起来的感觉……”
天心语塞,容樱皱着眉头对愣住的小厮道:“快把他拖出去。”
被拖走的许三,一边徐徐道:“牢房里面很大,就很好啊,比家里好多了,我逢年过节都不要回去……”
容樱:“……”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塔湛鸿看了一眼一脸震惊的天心,笑道:“这可比你想当开锁的、拉面的还嚣张多了。”
半晌,天心才怔怔道,“……是的吧,我还是太年轻了。”
容樱轻咳了一声,“那个,现在该改口叫你天心姐了。天心姐,说个正事儿,跟你商量一下,我想在你这留两日……”
“不行!”
天心愤怒道:“上次你不曾当面告诉一声就去西楚了,这次少说也待一月!”
容樱看着刚才还滞愣的天心,转瞬变了脸色,撇撇嘴赔笑道:“上次事出突然,这次不是专程来道歉来了么。”
“难道不是碰巧遇见?”天心怀疑的打量容樱。
容樱苦笑:“当然。目的是想去南疆,要不看姐姐我走边界不更近?否则也不会装上那神偷许三了。”
天心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对了,西楚的事儿办的如何?”
“嗯,找到了。只是沿路打探慧湮禅师走过的地方,未见宝物。只有等以后再去碰碰运气。”容樱道。
天心沉默了一下,说:“妹妹莫烦忧,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歇两日,整顿一番。”
“也好。”容樱看了一眼塔湛鸿,笑道:“此前代国一别,已有两月余。太子越见神采飞扬了。”
塔湛鸿点头示意,“容姑娘是在陈国结识了心儿?倒是挺巧的缘分。”
“你们认识?”天心吃惊,“妹妹家里不是经商的么,有从政?”
容樱笑:“半面之交罢了,因同在书院待过,听闻名号。太子可是很好学呢。”
之前也听聂海胜提过,他本在代国应天府求学后才转来南冥国子监的。
天心点点头,对塔湛鸿道:“你若不是太子,倒是个大文豪了。”
塔湛鸿不置可否。
“明个宫里有个宴会,想不想去瞧瞧?”天心问容樱。
“没什么兴趣,你跟太子去吧。我和傲雪刚来南冥,随处逛逛。”
天心想到什么,就问塔湛鸿道:“这次办宴会是为了皇上新纳的梅妃,这梅妃可是……梅瑞子?”
塔湛鸿喝了口茶,“不错。”
天心皱眉,“你不该让她来,若是为了我,就更不应该。”
虽然皇上是姚承天,年龄长相也都说的过去,可是她更了解梅瑞子根本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的人。是让其压制马皇后,保护她的么?可这样等于毁了她一辈子。
“我给了她自由,她涉险去滁州设下此计,非我意图。”塔湛鸿道。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天心不解,她与梅瑞子只能算是君子之交,以前每次偷跑还背着她,生怕她给塔湛鸿打小报告。
塔湛鸿沉默。
容樱插了一句,“这种赌上大筹码的买卖,定只能有值得才愿意涉险。人各有归途,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的。明日不是要去宫里?若得空,何不亲自问她?时候不早了,我都饿了。姐姐可有备下饭席?”
“嗯。早备下了。”天心叫人端饭菜,也不再提此事。
次日塔湛鸿先天心一步去拜会南冥皇帝。因为宫宴晚上才开始,心正午过后才乘坐马车去宫里。容樱则在南冥街上溜达,天心让聂海胜安排人手专门带容樱吃喝玩乐。
皇宫晚宴开始,天心果然看见了梅瑞子。
梅瑞子褒衣广袖,一身湖蓝色的华服,上镶滚边绣花,典雅庄重,整个人飘逸又灵动。
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梅瑞子可比过去美了不止三分颜色。
天心看的愣神,可这梅瑞子却不曾瞧她,只一眼就定在了她对面的塔湛鸿身上。这三人颇为微妙,此时的塔湛鸿却一直在看对面的天心。
梅瑞子顺着他的目光打过来,震愣了片刻,超天心笑了一下,便就转开目光,又看向南冥皇,满含秋波。
这一番计较片刻消散在欢腾热闹的歌舞里,未起丝毫波澜。
她刚刚是看见了塔湛鸿?天心想着便向对面看去,正巧装上塔湛鸿德目光。
咯噔!
天心急忙底下头,把脑袋藏的低低的。
这家伙怎么回事?!
一边喝酒,一边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准是喝多了!千万记得这事南冥不是大辽,莫要殿前失仪才好。
正想着,一曲毕。皇后马秀粉开口道:“皇上,臣妾听闻宋将军之女宋倩,文武双全秀外慧中,一舞倾城。尤其是那支红绡晓游梦仙舞,更是在南冥颇有名气。今日梅妹妹大喜,不如让宋姑娘也来助助兴。”
“哦?那支梦仙舞是出自宋将军之女?”姚承天来了兴致。
“正是。巧好今日皎月洁洁,臣妾命人在御花园里搭好了台子,正好观瞻。”马秀粉道。
姚承天心喜,伸手握住坐左边的梅瑞子,道:“梅儿以为如何?”
梅瑞子眉目流转,温和道:“姐姐有心了,梅儿早闻这梦仙舞飘逸恢宏,也乐的能见到宋姑娘天资。”
“哈哈哈,能见你们如此和睦,朕甚喜之!来人,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里果然早搭好了台子,点缀银色亮片装饰的纱巾飘逸在月色朦胧里,美的像撒月宫仙台。
夏日的凉风微微浮动,飘渺美仑的纱绸随之起舞,若羽翼轻颤。台下装点的不是繁花,而是月色芦苇,皎洁的月光为之镀上银霜,随着微风抖落星星银辉。
梦幻的美景光晕沉醉,不禁让人幻想这帘子掀开又是怎样一位人间仙子。
只是还没享受这片刻宁静,就有杀机泄露出来。
帘子被从中斩断,里面纷纷跳下些杀气腾腾的刺客,霎时四散开来,在人群里肆意砍杀。
惨叫声吵嚷嘈杂声响成一片。
塔湛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牵过天心的手,“别愣着,跟我来。”
“梅儿……”
“走。”塔湛鸿不容置喙,“她的意思。”
天心被搂着走开,扭头还只看见大批的刺客主力军向皇帝的方向扑去。
她的什么意思?!送死么……
究竟在绸缪什么?
姚承天又惊又怒,他终于发现这些刺客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花蕊妇人,梅瑞子。
是谁要害她?!
姚承天来不及扫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后,便一把将梅瑞子护在身后。
梅瑞子是他梦里仙子。
梦中的仙子只有模糊的轮廓,无论喜怒哀乐,眉间淡淡的忧伤都让他无法自拔。
这种模糊又熟捻的感觉让他认定了梅瑞子!
此时的梅瑞子也没想到关键时候姚承天不顾自己安危却把她护在身后。只是这样一来,她的计策反而不太好实施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局。
梅瑞子对上了刺客一眼,突然从后面蹿出来挡在姚承天面前,大叫一声:“承天小心!!”
可能因为刺客一招突袭过于仓促梅瑞子下意识的叫了皇帝的名字。下一秒姚承天便反手给了刺客一掌,惊呼:“太医!太医!快给朕传太医!!”
美瑞子被刺的一剑在心口上方,若是偏离半寸,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刺客为躲开一掌,大力扭转方向,一枚玉牌就从胸口掉了出来。本欲紧张捡拾,无奈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几番不得,撤退出去。
因刺客要拾玉佩,姚承天也瞧了一眼。只是沉了眸子,顾不得深想,便赶紧抱着梅瑞子就医。
一场为花蕊夫人庆祝的宴会,差点就成了给她送终的仪式。
不欢而散。
宫里传来确切消息的时候,天心已经和塔湛鸿回了翼王府。
饭席上,竟是容樱今天带回来的特色小吃。
容樱有一丝尴尬,“是我自作主张弄了这些地方菜来,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
沉默。
天心终于拿了筷子吃了两口,就又放下了。
“天心姐,是出了什么事?”容樱问,“是没见着梅姑娘?”
天心突然就掉下泪来,朝塔湛鸿吼道:“塔湛鸿!你给我走!我不要你们帮我这些!不过是时间问题,那妖妇我自有法子收拾!走!都走!!”
容樱:“……”
果然是出事了。
经过询问聂海胜一番。容樱才知道原来妖后的势力庞大,与朝臣联系紧密,当朝武臣宋义还认了马秀粉当大哥,皇帝又颇为信任风头正盛势力了得。姚翼毕竟已逝,原本力量确实可以碾压,但现在经过近一年的不作为,很多旁支都有渐渐淡出圈子,主力也有涣散的趋势。此番天心刚才稳住势头,想将原本的力量扶植壮大起来,要与皇帝宠臣匹敌还是太欠火候。
南冥皇宫
“娘娘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能醒不能醒还要看上天的造化。”太医院首席太医张仲跪在殿内。
姚承天不发一言,单手借力支撑身体,颤抖着似要将龙头椅子捏碎。
马秀粉上前道:“皇上保重龙……啊!”
姚承天猛地一反手一耳光将马秀粉打倒在地,怒道:“毒妇!你就这么恨她?!”
马秀粉跪在地上捂着脸直视姚承天:“皇上以为是我害妹妹?!我为什么这样做?”
一旁的宋义也吓了一跳,急忙跪下道:“皇上息怒!这期间必有什么误会,臣以让人封锁城门,想必不是将会把窜逃的凶手缉拿归案……”
姚承天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让宋义也不敢再接话下去。
“哈哈哈哈……精彩!还在哪里捉拿反贼?宋义,你是不是觉着和皇后串通一气,这南冥就是你宋家的天下了?”姚承天直视宋义。
宋义冷汗簌簌而下,匍匐在地上,“臣惶恐!就是借臣一万个胆子臣也不敢如此……”
姚承天冷笑一声,“你惶恐?平日里你仗着早先扶植朕有功,犯些小错也就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梅夫人的头上!!原本我接她入宫你们就联合起来制止朕,几番阻挠,如今见势不成,居然还找刺客来暗杀她!如今她为保朕受了重伤!你们又在朕面前惺惺作态,是不是非要听到梅儿死了你们才踏实!!”
马秀粉道:“陛下!臣妾冤枉,不能因为臣妾召宋倩不成,招来杀手就断定是吾与宋将军买凶,这……”
姚承天大怒,将袖子里的玉佩丢在地上,“你还冤枉?!这是那贼人掉下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白玉静静躺在地上,上刻宋将军府三字。
马秀粉大惊,不明所以,撇一眼宋义。见宋义佩也颇为惊讶,对上马秀粉的眸子。
宋府的玉令,皇后却能调动。难道皇后真做了这番愚蠢的事。看那些刺客的身手,确实有几分军中习气,皇上也在军营呆过些日子想必也发觉了。
而马秀粉她看不出贼人什么招式什么阵形像军人。只惊讶宋义居然瞒着她让她办此等事?!说什么让其女一舞,把宋倩也送进宫来助她一臂之力,其实是借她之口锁定这场暗杀。不过不得不承认,刺杀的效果拔本塞源比在招人入后宫佳丽可是果绝的多,此时的梅妃要死不活确实没了威胁,如果没掉下这枚玉牌的话。
姚承天本来也有一丝怀疑,又见两人眉眼闪烁,心中冷笑:果然是一对好兄妹!“来人啊,把宋义暂行收押大理寺,皇后……三年之内,不得再踏出坤宁宫半步!”
“皇上!臣冤枉啊!皇上!皇上……”
“皇上,你真信这是臣妾做的,你忘了娶秀芬时承诺过什么?你说会生生世世保护好我!!”马秀粉质问姚承天,此时她不甘心。
姚承天喘着大气道:“那梅儿又做错了什么?!她为了朕挡下一剑如成了活死人,她又做错了什么?!承诺保护你……笑话!简直笑话!!我看你不去害人别人就谢天谢地了!你觉得不公是吧?听着!皇后无德,罚其日日抄写《女德》三百遍,三年斋戒不得沾半点荤腥,好好反省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这日后,宫外张贴了求医的皇榜,广征四海神医。
梅瑞子捡回了一条命,但是经大夫告知能醒或不能醒全凭机遇。天心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塔湛鸿被赶出翼王府,但是日日都会去敲天心的房门。
这日,来了一位新客人。
容樱敲天心的门,道:“已经三日了,姐姐你还不打算出来?”
屋里过了许久才传出声来,“樱妹妹,现在我需要冷静一下,不想见任何人。”
“……真可惜。那我让那位叫林烟之的女子走了?”容樱道。
“烟之姐?!等等,我就来!”
容樱挑眉道:“好,快点儿啊。”
就知道这个林烟之不一般。
待客厅
天心已经出来,今天塔湛鸿和林烟之一道来的。
“烟之姐,你是说……这是你和茕羽哥的主意?”天心讶异。
林烟之道:“不错。当日我本与梅姑娘商议只刺皮肉不伤及经脉。但梅姑娘意思若不下手重些恐难让皇帝相信……最后我同意了。”
原来,当初本欲刺杀埋伏的林烟之一伙人无意先碰到了梅瑞子。两方一拍即合,便拾掇出这出美人计,中间又出了各种连环计将梅瑞子送入宫中。梅瑞子后知塔湛鸿来此,便与塔湛鸿取得联系,先告知塔湛鸿计划,此时塔湛鸿也参与其中,以免倒时候误伤自己人,这才有了塔湛鸿袖手旁观之事。可当日没想到皇帝先一步将梅瑞子扯在身后,几番不得手,梅瑞子便与天心对上眼神,林烟之知其意图便假意冲了上去,谁知梅瑞子故意扑深几分,让林烟之都觉得后怕。
果然事后皇帝各处张榜求医,这才上门赔罪来了。
其实是天心几日不肯见塔湛鸿,塔湛鸿出此下策,让林烟之亲自来澄清,主谋可不是他。
“烟之姐姐,你怎么也……”天心还是不敢相信。
林烟之却很淡然:“你忘了,她也是我的仇人。若不是你当日误喝了酒,我想现在你也见不到我了。”
倒害的翼王白白惨死。
天心不在说话。这仇本来是该林烟之平息。
容樱道:“烟之姑娘此番前来,是要翼王府也发动力量,求神医想助?”
塔湛鸿接话道:“不错。穆茕羽自己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好,人又在南疆,哪有空闲管这档子事儿?我又只带了黑骑军他们只懂得打仗,哪里会医术?又人生地不熟,也不好暴露,多生事端。这不只好来求翼王府了。”
几人都没想到塔湛鸿突然说了这许多话来,也只心道他关心则乱。
天心后悔道:“原来是这样……我倒是光顾着感伤了,早该下令了。”
于是让聂海胜吩咐下去,翼王府也广寻消息。
容樱想到什么,道了一句:“这庐陵可有……当铺,名曰四方?”
天心纳闷儿,“……四方当铺?有。”
四方当铺不是白麒麟的底盘么,上次当白玉笛子还忘了赎回来,改天……
“白玉笛子!!容妹妹如何得来?!”天心大惊失色。
林烟之喜道:“姑娘见过红玉?!”
红玉?!谁是红玉?
容樱道:“我只知道他们仨叫:黑白红麒麟,你指的红麒麟?”
“原来她们竟然都还活着。”林烟之喜忧参半,让人摸不着头脑。
天心只见过白麒麟,因为林烟之不想在与过去纠葛,她也不想其再想起伤心事,便也没提白麒麟找她的事儿。
林烟之道:“樱姑娘有所不知,这玉笛乃是我正一教的教主信物。四方当铺原也是正一教的营生。因正一教早在几年前就被萧明恪毁了,我当时被他陷害坠入深渊失了记忆。后来记忆恢复,以为四方当铺等早毁于一旦,又怕触景伤情,便也再不复提起此事。想不到……这笛子是白玉给你的吧?”
容樱点点头,“难为他有心了,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找你。也算是巧。他曾说红麒麟会医术,不知医术深浅?”
林烟之点头道:“红玉师承药宗,与代国的柳家姑娘同为一门。若是她不行,那便是梅姑娘该有此劫了。”
“你指的是柳林絮?”容樱道。
“不错。代国药宗传人也只有她一人,她算是红玉的师姐。”
容樱点点头,“那便是极好的了。看来梅姑娘有救了。”
天心大喜,“那还等什么,我这就让人去四方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