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几人先行洗漱,才聚在一起吃饭。这次都显得安安静静的。
容樱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顾影,道:“张禾已死,马坟坡总归属于陈国管辖,后续不管有没有好官到任,也只会是陈国的事了。这案子算结了吗?”
“如果不是朔月逆天而为,就凭张禾一介书生也翻不起大浪来。”顾影一边说一边不停扒饭。
李存延道:“可天大地大,何处寻得?况且,就算遇见了,怕是也没人能降的住他。”
他不作妖,就该谢天谢地了。这件事鲁莽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顾影狠狠扒两口,呛的满脸通红。猛一推碗,朝李存延怒道:“那我那些个弟兄就该白死了?!你不怜惜徐颂的小命,也不该劝我同你一般忍气吞声!”
惯他什么人神鬼怪魍魉妖精,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李存延把酒杯都捏碎了,容樱惊呼一声阿肆,李存延却像没感到痛一般,直盯着顾影。
谁说他不在意徐副将的命?!那可是替他死的兄弟!午夜梦回,连着战场上撒下的每一滴热血,都像烈火烧的他痛不欲生……
容樱皱眉道:“你不该这么说阿肆,你他经历的远比你想的多。他不过想让你冷静些,不要冲动鲁莽行事。”
顾影也知道失了言,更知道李存延坑定是为他考虑,朔月再怎么说也是妖怪,他一届凡夫俗子,连他的宠物秃鹰都干不过,何况其主人了。不过这人一激动脑子一热,就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了。这下好了,恶语伤人,还真难得看到李存延这副面孔,这种眼神。
刚想开口道歉,李存延站了起来,顾影身子惯性的向后一撤,容樱也一惊。
傲雪以为这是要打架的样子,李存延却只是接容樱的话:“他说的没错,原我也是罪人。”
道完这句,就默不作声。不管什么礼数,转身就往自己的客房走,脚步还有些急促,徒留顾影在他背后大叫道歉。
门啪的一关。顾影看容樱,“怎么办?我不是有意的。”
“你们从小玩到大,只怕没少起争执吧。跟秃鹰纠缠也怪让他紧张的,这下静一静也好。”容樱顿了一下又道:“先吃饭吧,知道你饿惨了,一路上肚子都在抗议。”
顾影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味同嚼蜡。便也道吃饱了,就也回屋子了。容樱和傲雪也草草吃几口,各自回房间了。
西楚黎王府今夜也不算安宁。
今日是羽族大将军楚应雄的生辰,黎王特意去拜会,李存昔这几月嗜酒,今日借着宴席,又多蒸了几杯。席上歌舞升平,段叫人眼花缭乱,觉得头昏无趣,于是称不甚酒力,早早退席回府。
黎王每归府邸,首要去潇湘溪苑一坐,今日也是。
潇湘溪苑是黎王妃萧嫱生前的住所。若是人像龙一般有逆鳞,这黎王妃便是楚存昔的逆鳞,触之必死!
传闻三年前,黎王闲暇出游踏青,前遇刺客伏击,后遭猛兽围攻,不慎掉落悬崖,足有三月外界无丝毫生还消息。因山路遥远,上京巨亥得到消息的时候,黎王已经回府了,这次还带回一名民女,唤作萧嫱。
因为是西楚皇族的婚姻只能是与羽族后裔相通,再不济也要王公大臣。当年黎王要娶民女萧嫱,着实引起轩然大波。外界皆道这萧嫱狐媚,有倾国倾城之貌,顾盼生辉,又居仙人之资,所以致使不近女色的黎王也动了凡心。更有说有幸见过的称赞其:“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又有“一枝红艳露凝香。”云云。
总之很笼统,但具体是怎么美,倒不见得有描述。
其实这萧嫱并没有什么绝世姿容,还是个半边毁容的丑女。因怕吓到人,或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总之,时常轻纱掩面,或斗笠遮挡,就看起来有几分神秘。也不知为何传来传去的一个丑女,就成了绝世美人。
但是传闻有一项就连黎王不会否认,那就是这位民女对黎王有救命之恩。话说这黎王先遇刺,后遭遇猛兽,不甚坠崖,坠崖未死,昏迷不醒半死不活,巧好遇见了民女萧嫱把他带回住处细心照顾,日夜侍奉,总归是从阎王手里把黎王捡回来了。
三月侍奉,患难与共,两人暗生情愫。伤见大好,黎王部下找来,于是二人同归。
其实,还有世人不知晓的,此次同归的还有萧嫱饲养的一只山野白狐狸,唤作朔月。
黎王推门进了潇湘溪苑,往日陈设一应俱全,丝毫未变。有嘱咐小厮天天打扫,就连茶几都擦的干干净净。
李存昔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又给自己倒一杯,好像对面坐着个人。要是有人推门进来,又见李存昔对着空气又是抚摸微笑又是自说自话,这大半晚上的着实让人汗毛倒立。
一盅茶凉,茶水盈盈未减。李存昔渐渐退了笑容,还隐隐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他突然就起身大手一挥,连同茶具一同扫在地上,霎时摔得粉碎!
小厮吓得冷汗涔涔,赶紧从外面跑进来跪在地上。李存昔道一句收拾干净,便抬脚大步流星的出了潇湘溪苑。也不让人跟着,穿过几处阆回,来到假山附近,俨然是个硕大的洞口。
洞口有两个侍卫把守,侍卫见黎王又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面上恭敬施礼,心里早已见怪不怪,因为这是黎王府的秘密。
没有黎王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洞里。虽然不知道关着谁,但他们私底下都知道这洞里关着的,是黎王最痛恨的仇人。
洞里虽然干燥,却透着阴森森邪风,唯有火把的微光,把山洞照的通明。
洞里陈设极其简单,只摆了一张石床,一个靠墙的书橱架子,架子上不是什么书籍竹卷,全是各种刑具,鞭子、铁棍,就连像手铐夹子这种东西都一应俱全。
一个八九岁的孩童顶着一头白发,静静的坐在石床上,正是朔月。
“你来啦。”朔月抬眼一喜。
李存昔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朔月脸上狠狠一巴掌,怒吼道:“你这该死的狐妖!死的怎么不是你?!”
李存昔这一巴掌几乎用了十成的功力,朔月被他打的瘫倒在石床上。不过到底是大妖怪,这一击要是凡人早就嗝屁了,朔月却是嘴巴都没破块皮,只淡淡的道一句:“你又去看她了啊。你总不信我,是她自己一心求死,我不过成全她罢了。”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死,还不是你逼她,你还敢撒谎!!”李存昔猛地扯起倒在床上的朔月,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朔月看着他诚实道:“明明是我救了你,她却趁我无法稳定人形,说是她救的,不过一个凡人她哪来的本事救你。还诓骗我在成形之日喝下符水,差点毁我百年道行,结果自遭反噬毁了容貌,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不仅想她死,还觉得她活该。”
“胡说八道!”李存昔又给了朔月一脸锤。
果然说一千次他也不信,以前不能化形的时候,从不敢轻易开口,怕吓到恩人,嫉妒萧嫱可以肆无忌惮和他谈天说地,于是便心心念念的想要化形,现在真得了这副人形,却又觉得还不如一张狐皮来的自在。
“信不信由你,我说过,你落崖碰巧砸烂了妖族追踪我的浑妖镜,切断了我与妖族的联系,也算阴差阳错救了我。我私闯妖族境地,掉到人间来,被捉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在妖界时,妖力不足受惯了冷眼,你是第一个保护我的。在谷里过了一段悠闲日子,也算值了。命是你给的,现在要打要杀全凭你做主。”
朔月困倦的闭了眼睛,“你每日用那些东西折磨我也没什么意思,我是妖,那些对来说都不痛不痒。你这两下,我全当挠痒。以刀入心三寸,我便灰飞烟灭,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李存昔心口猛地一堵,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他觉得是怨念郁结,总归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你想的倒美!她死的那般痛苦,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我要慢慢折磨你,十倍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朔月睁开眼睛,盯着他道:“我虽然是妖,却也感觉得到你打我时没有丝毫快乐。既然折磨我你得不到快乐,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又是何苦?
既然那么恨我,为何又不杀了我。
想要我的命,我便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汾山花神庙里见过太多求愿的人,不是愿望满足就会快乐么。要我死是目的,愿望能够轻而易举的实现他为什不做?
李存昔觉得异常烦躁,又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说什么要死的鬼话,想解脱哪有那么容易?
“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只要不是有求与你,便不会轻易进入他人神识。还是说你用什么狐媚胆敢妖法霍乱的神识?!”
怪不得自己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就连去潇湘溪苑也坐不住时辰,莫不是这狐妖作祟?李存昔想到这里,瞬间有了杀机。
朔月觉得好笑,就笑出声来,“若不是有求于我,我便是违道背天。泄露天机会自损道行,减噬灵力,我好不容易化形为何要做这些事?就算我在恨萧嫱那厮,我也没想到做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更何况是你。”
更何况是你!!
难道他已经这般恨我了?
李存昔心下漏了一拍,又见朔月笑得凄楚,心中焦躁不安,恍惚有什么恐惧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就觉得很讨厌他这般笑意,于是就猛地附身啃了上去,咬的朔月面部扭曲。
李存昔撇见身下的人皱起眉头,口里松了下来,由啃变成轻咬,再是辗转舔舐。手下去扯朔月的衣带,朔月突然警醒,按住他骚乱的手。
“怎么?妖精也知道羞耻?”李存昔转而轻笑,“还是人界待久了,都学会欲情故纵的把戏了?”
原本脸上挨了结实两下的朔月面色都是白皙,此时却因这两句话脸上染了薄红,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李存昔觉得他的表情分外有趣,眸子黯了黯,在他耳边亲呢,“没有什么?羞耻么?”
说着猛地扯开朔月的衣带,扔的老远,衣服哗啦展开,是童子洁净的身躯。
李存昔坐在他腿上把玩他两腿之间,又摸又捏又拉又扯,就看着朔月眯着眼睛,咬着下唇,一头华发铺满身下。不管怎么样,狐狸骨子都是充满着诱惑,又是快千年的老狐狸,即便是孩童的模样,那魅惑的样子也异常美艳。
“果然是个妖精!”
李存昔骂一句,又道:“狐性本淫,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舒服?”
朔月没有回答,李存昔手上猛地一使劲,逼的朔月闷哼一声,他才心满意足的又朝后摸去。
手上突然触到一片粘稠,朔月疼得叫了一声,李存昔猛地把他翻过来,才发现尾椎骨那里少了一块皮,鲜红的肉刺激了他的眼睛。
李存昔急道:“尾巴受伤了?!怎么回事?”
平日里用鞭子抽用棍子打也不见他皮肉有损,顶多就是嘴巴吐口血。
“不该高兴么?”朔月不明白,天天鞭打施暴不是为了让他受伤么。
“高兴什么?”各种方法都用绝了也不见他流一滴血来,没想到真能看见他受伤,李存昔心里一时惊骇,就忘了思考。
“你不是恨我吗?”朔月撑起身子,扭头看他。
不过是个小伤口罢了,也没甚稀奇。李存昔懊恼自己一时间居然有些担心他,一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大妖怪有什么可担心的,自己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到他死,他却可以看到自个儿老死。
更要命的是,他是杀了萧嫱的罪人!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
在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他受伤?不可能!!
那是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命是我的!!只能我来折磨!”李存昔吼道,并一把掐住了朔月的脖子,“说!是谁伤的?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动本王的东西?!”
本王的东西也敢碰!杀了!必须统统杀了!
“是萧嫱。”朔月好笑道:“萧嫱的鬼魂要杀我,你该怎么办?”
李存昔身子猛地一僵,手里像握着烫手的山芋,快速扔掉,“胡说八道!!”
李存昔从朔月身上翻身下来,背对着他道:“今天看你有伤姑且放过你,下次你再敢愚弄本王,本王让你生不如死。”
“现在这样子,已经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了。”朔月喃喃道。
李存昔离开的步子一怔,又快速走开了。
冷清的山洞里,朔月赤着身子趴望着李存昔离开的地方,好像他走的时候把热气也一并带走了。朔月打了个寒颤,心道自己化身成人,身子骨好像也跟人一样能感知冷暖了。
“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没人回答朔月,思考了好久,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心满意足,又浑浑噩噩的就睡了过去。
又几日,顾影一边安顿死者家属一边又要以防朔月报复,便与容樱他们先行分开。
李存延自打那日与顾影闹翻,就一直闷闷不乐,就算容樱使劲浑身解数,他也展颜一笑,倒叫容樱好生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