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北京,人流熙熙攘攘的南苑机场。
段束阳和徐子豪下飞机,到南苑机场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暗沉了,原本一向性子热忱的徐子豪,因为江都撤项的事情,这几天,都闷闷的,段束阳瞄了一眼身旁的他,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对于那天在茶寮,烟慕城跟他的谈话,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他脑子里回旋着,每每想起的时候,就心烦意乱得紧。
若不是考虑再三,他是断不会作出撤项这个决定的,这次入围竞标对于段氏来说,实属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有的时候,选择了一面,就会放弃另一面,实在是很难两全的。
“子豪,直接去酒店吧!”段束阳上车落座后,对着徐子豪说。
梨花巷,他今天不太想回去。今天周五,这个时候,段光年应该是回到那儿了吧!段束阳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往事一幕一幕地涌上心头。
又逢北京的冬夜,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他放假回家,一进家门,便看见屋里来了几个陌生的客人,走到母亲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她眼睛红通通的,似刚刚哭过……
后来,母亲跟他说,那个叫父亲的男人派人来接她们了。当时的他听到这个消息,又是愤恨又有着一丝的欣喜,很复杂的思绪。
那些年,母亲孤身一人带着他,住在那个民风传统的小镇,因为没有丈夫,因为没有父亲,所以,经常饱受着一些流言蜚语。
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让他比一般的同龄孩子都要敏感,都要成熟一些。就那样,母亲带着他,来到了北京,来到了那个叫梨花巷的地方。
在段家老宅子里,自他跟母亲一踏进那个家门的伊始,陌生的气息时时刻刻萦绕左右,满眼望着的都是陌生的环境与不曾认识的生面孔,有善意的,有排斥的,有嘲讽的……总之,那样站在众人眼前,饱受打量与围观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那天,他有了父亲,还有了两个兄弟与妹妹,更多了一个叫大妈的亲人。再后来,他被留在了梨花巷,母亲被则安排住在一个叫做绿荫胡同的宅子里。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默不作声地接受着那个男人的支配,而是选择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直到前些年,他好像才慢慢地懂了一些……
“子豪,先不回酒店了,去三里屯喝一杯吧!”段束阳伸手揉了揉额头,闭着眼睛靠着后座休息。
前天晚上,接到苏婉的电话,说大哥段宇天公司的财务经理携款失逃,为着这件事情,段宇天夜夜酗酒,醉得不醒事,公司这会儿乱成了一锅粥,要他回趟北京帮衬着处理一下,电话里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不忍心去拒绝,便应承下了。
车子驶进了三里屯酒吧街的车位停稳后,段束阳推开车门,跳下车,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这样冬天的夜晚,三里屯酒吧的热闹街景,有着陌生的熟悉,是因为有太久没有触摸到所以才会如此的吧!
每当夜色正浓的时候,三里屯的酒吧一条街都是人满为患,出租车几乎都是挪动,那些个里穿夏装,外罩着冬衣的姑娘到处都是,即使是晚上一两点,还是有许多夜不归宿的人还在酒精中沉醉。而那东直门的饭馆一条街也是灯火通明,尤其是火锅店更是生意兴旺。
当初,就是这样的一个晚上,因为太冷,因为贪恋那火锅的温度,站在凌晨四点的寒风中,在四川火锅城门外排队等着位置,遇上了不小心滑倒撞进怀里的苏婉。
徐子豪随着段束阳一起走进了一家叫做“六分”的酒吧,刚刚段束阳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丝回味的浅笑。不禁让徐子豪多留了几眼,靠近北边的大使馆区,装扮得很简单,朴实,但是却在三里屯酒吧街上很是惹眼,只是因为它叫六分。
“喝点什么?”段束阳修长的手指轻敲着吧台,对着徐子豪问了句。
“就一杯零点!”
“呵…这些年口味倒是一点没变,脾性但是转变了些!”段事阳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
徐子豪睨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只看见段束阳用很纯正的片儿汤话跟吧台里的服务生攀谈着。
徐子豪仔细地听了半天,没听太明白,只是四处张望简单地打量了一下酒吧的环境,外面看着简单的六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另一番景象。
那墙面上贴着可都是明德纸业产的夜光墙纸,漆黑的晚上,即使没有灯光效应,那可以在夜色里泛着淡淡光亮的墙纸也足可以使得整个酒吧里光阴暗沉,达到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效果,再有那实木地板的材质全都是进口的西利亚的赤松木制成的,挑的还都是上百年年轮的大树,这样的手笔,再细看进出这里的人,个个穿着光鲜,指不定又是怎样的身价背景呢!
“尝尝我为你调的魅惑!”段束阳从调酒壶里将那泛着浅绿色的液体缓缓地倒进玛格丽特杯里,再在杯沿上挂了两颗樱桃,轻轻地推到徐子豪面前。
看着这样的段束阳,徐子豪瞪大了眼睛,处了这么些年的朋友,还从来都不知道段束阳会调酒,端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酸酸地味道弥散在口腔里,过后是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而后自舌头上味蕾上涌现一股子淡淡的辛辣,将刚刚从外面进来的那一身薄凉气息完完全全地从身上扫除了,独剩下一身的温暖。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手,怎么?这里常来?”徐子豪端起杯子朝段束阳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呵呵……过奖了,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可是靠这个在那边过活了三年呢!”段束阳端起那杯为自己调的夏日风情,浅浅地抿了一口,别过头扫了一眼整间酒吧,这个时候,人不是很多,还算清静。
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是因为被这个名字吸引了。六分,一个很微妙的知名度。进可攻,退可守,不会太激进,亦不会太保守。
热水六分,冷水四分,搭配在一起,刚好入口,不会凉,更不会烫。感情亦是如此,对别人六分,对自己四分,加在一起便很合适,对别人,不会显得太吝啬,对自己也不会太苛刻。
很风清云淡的一句笑谈,徐子豪却从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品到了一丝的沧桑……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跟眼前的这个兄弟有着一种距离,却又说不出是那里,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回忆这些年来的相处,才发现,段束阳的心事,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触摸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