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召你用午膳,跟你说了什么,你细细一想,”纶楠凑在堂北盈旁边,“你一定知道她的意思。”
堂北盈缩短视野,侧头看过去,看着纶楠的眼睛,心里乱糟糟的。微皱着眉头。
屋外流萤被扇扑,双人耳语不被窥。
堂北盈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不愿意。”
纶楠低眸,她不说话堂北盈永远不知道她怎么想。
堂北盈只穿着一件内衬衣,坐在床上,纶楠坐在她旁边。
“不管你现在如何想,无需再让别人知晓。”纶楠轻轻拍她的手,这是第几次了,不记得。
堂北盈转转眼珠,微表情丰富得很,“为什么?”
“告诉别人太多,不是买了自己就会让人抓到弱点。”纶楠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一滩深深的池水。
所谓是否至清无鱼,纶楠很清楚。
不等堂北盈在多想,纶楠已经离开了床榻,她息掉了灯,灯芯飘起宛转白烟,整间房一瞬昏暗,纶楠走出房间。
堂北盈听着脚步声,听得很真切。
既然如此,那边照做吧,花雾院事后自己一定会更清静的。
隔日,堂北盈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身体已然舒展,但迟迟睁不开眼睛。
她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几下,随着哈欠也看清了眼前。
“小姐醒了啊,您快起吧,一会儿就要用膳了。”四月从外面进来。
堂北盈这才想起来,回来这么些日子她的耳边清净得很,因为她总起得很晚,赶不上府里的早膳。
至于其他时间,无人理睬。
“今日可还赶得上?”她从床上坐起来,声轻如蚊。
四月总觉得她这些日子没什么精气神,“赶得上,你快起就敢得上。”
堂北盈羡慕四月每天都这么开开心心的。
她下了床穿上那件白色的宽袖,昨晚纶楠的那几句话让她提不起精神。
四月抿唇低眉,手里攥着发钗,瘪这嘴给堂北盈梳妆。
堂北盈看着铜镜里的这张脸,还算精致,“好了,不戴了。”她扬手一挥。
四月放下了手上的发钗,叹了口气,“昨日从宫里回来您就这样,到底怎么了?”四月在后边跺起了脚。
堂北盈摇摇头,“没事,”她咧咧嘴,“走,去用膳。”
这一路绿枝摇曳,柔风未绝,夏天在这里快活着,快活着。
堂北盈裙摆一重,再也迈不出下一步,她朝着身后看过去,灌木丛看中了她的衣裙,不舍她的离去。
她摇头苦笑,伸手拎拎衣裙,那绣花就被枝桠松开了手重获自由。
恰是这一瞬间,心里舒坦了许多。
她一进正厅就看到了笑盈盈的刘彩芸。
“北盈这几天可还好啊?”那笑脸上不知道写了多少的有利可图。
堂北盈也扬起嘴角,“托您的福,好得很。”
苏屏含还坐着正坐上,她裹了裹衣衫,咳嗽一声格外明显。
堂北盈寻声而去,“给堂夫人请安。”
“好了,你嘴上说好得很,我看你挺不起精神啊。”苏屏含也咧着嘴笑。
这一瞬间安静得很,屋外草动都听得清楚。
“堂夫人看的不错,北盈偶发失眠,但精神还好。”堂北盈抓紧开了口。
堂北盈见苏屏含笑着点了点头,才有机会看见坐在偏座上闷声喝粥的堂和然。
她赶紧往那边靠了靠,希望还不晚,“给父亲请安,祖母,还没来吗?”
“哼,”堂和然冷哼一声,“这几日你都不来用膳,就是我在家里你都不来吗?”
堂北盈低下了头,“父亲恕罪,”她的眼睛向上瞟瞟,“北盈失眠,入睡晚,难免睡过头错过了早膳。”
堂和然沉默了一会儿,“总是失眠要么压力大,要么想的事多,东晴说今日她有一个外出巡游,你不妨和她一起,”堂和然顺势看向了堂东晴,“多认识认识朋友,散散心吧。”
堂东晴着粉色外件,内穿交叉领,花色布料,身上装点不少。
见堂北盈不说话,堂东晴坐正,开了口,“父亲是好意,你不愿意去就直说,知道你爱窝在家里。”
堂北盈移动目光到堂东晴身上,张开嘴:“就劳烦你带着我了。”
说完堂北盈就找自己的位置坐下了,看着她一身白得吓人的衣服,还有被勾破的地方,如若不是这个身端和这张脸,那整个人也是难以入目。
“你就穿这身?”堂东晴发问。
堂北盈点了点头,“夏日树木植物丛生,既是外出,穿得轻便随意些。”她又瞧见了棠东晴身上这华丽夺目的衣服,轻笑了一声,“你身上那件要是被刮坏了,你不心疼啊?”轻声细语,还扬着嘴角。
堂东晴撇嘴,“都是名门小姐,打扮一下怎么了?”
堂北盈也不知道这三个长辈怎么就任由她们两个吵来吵去,难道是喜欢看热闹?
自己碗里的粥都要凉了,“不是我们两个一起吗?我不华丽还有你啊。”堂北盈拿起勺子,往嘴里送粥,这粥虽有些凉了但依旧香甜。
堂东晴本来还想说,但看见对面已经吃上了,就知道再吵下去也没有意义。
“吵够了?快点吃吧。”堂和然这是才起身离去,背影有点沧桑。
堂北盈跟着堂东晴在山脚亭子里坐下,看着堂东晴和厅里人寒暄。堂北盈找了个横木的最边上坐,仔细看着自己裙摆被划开的口子,这身素净,不太明显。
“吟轻来了啊?刘小姐也来了。”
堂北盈看过去,刘炳馨着紫衣,依旧是精神不佳的样子,这种活动愿意来,想必是什么想法已然明了。
她旁边的那个穿了件窄袖,宛发随意,只插了两只发钗,身材挺立,烨然若神人。两人并肩而行,对比明显。
两人过来都有人理会,刘炳馨任她们怎么打听,什么也不说。
“吟轻终于出来一次,难得了。”是堂东晴在说话。
堂北盈看着那边,庄吟轻好像就点了个头,话都没有说。
她的毛病又犯了,盯着庄吟轻发呆,两眼发直,就像盯着堂平烨的刺绣衣一样。
庄吟轻身边没什么人,堂北盈也明白她的性格。
堂北盈又看了一会儿,西塘行舟浅浅过,耳边听不见风声,都是这些小姐的阴阳怪气。
庄吟轻看向她,盯上了她的眼睛,那张脸的眉宇间有着不可消磨得英气,她当真是女生吗?
庄吟轻心中郁闷,她知道堂北盈不认识她,也看不出堂北盈和堂东晴是一起来的,就只当她是个不合群的人就好了。
“我们是先去泛舟还是先登山啊?”庄吟轻一开口就知道,她就是女生。
“山那边就是城界,我们人不少,想去干嘛就去干嘛吧。”
人人点头同意。
庄吟轻扭头回来看堂北盈,堂北盈赶紧躲闪了过去,往西塘塘面上看。
庄吟轻站起来走出亭子,“那我去登山了。”
堂北盈看着她的背影,挺立在这风景里。
“不男不女的神气什么啊?还想考女官,书读了多少啊?”很快不和谐的声音就出现了。
“说得是啊,庄家要和刘家堂家比,比得过吗?”
堂北盈听了一会儿,实在嫌烦,站起来就出了亭子,太阳光打下来,那亭子里阴冷就不见了,放眼望去一片生机。
西塘倚山,塘水沾过行舟泛起涟漪,无需多等又偏偏平静。岸上柳枝摇曳不止,悉碎绿叶声过耳,一片浓绿淡出,蒸气入眼。遍山柔润,但无花色均是夏天,她来到都京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半丝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