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跨过天字监与人字监间隔的铁门的时候,紫灵忍不住顿住脚,转身往后看去。
天字监昏暗的光线中,站在她所处的位置,已不能完全看清身处最里面的邓崇武的身影了,只隐约可见其身上所穿着的白色囚服。
在谈话结束的最后,他问她,“邓某实在不懂,想破了脑袋也始终想不通!为何你不惜背叛风国,也要帮我那这次真的是早死的短命闺女了。邓某可不信你如外间传言,是为了南宫璃那厮!”
她并未回答他,在注视了他许久之后,她微微敛目,用同他一样的费解语气道,“我也不懂,为何明明同是亲生的,你待邓云婕远不如邓暖暖和邓二公子。”
回答她的,是邓崇武长久的沉默和深深叹息。
“郡主您在瞧什么?这牢内冷得紧,郡主您身子金贵,还是快些出去的好。”
在前面引路的典狱长,开了门后,本等着她出来,却见她回头在看着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却什么都没能看到,他便出声提醒。
各个都是人精啊!
不是没听出他言语间多少有些的藐视,紫灵却当做丝毫不觉,在收回目光,随口应了声,“没什么。”之后,她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手中,“这些一半是给你的,一半是麻烦你为邓将军添衣加餐的。”
“郡主您莫折煞了下官,下官怎敢收您的银子!”
典狱长忙往回送,然而毕竟紫灵身份尊贵,又是女子,他不敢碰触到她,便只送到她的手边。
紫灵将手缩在袖中,抬眼盯着他的眼睛,细声细气地道,“典狱长大人这是瞧不起我,才不肯收我的银子,帮我的忙吗?”
虽是细声细气地,可那眼神却是凉得让人后背忍不住汗毛倒竖,典狱长慌忙低头,弯腰赔礼道,“哎呦!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瞧不起郡主您啊!既然郡主你瞧得起下官,让下官为您办事,下官一定为您办到,一定好好照料邓将军!”
“那多谢了。”
紫灵一笑,抬脚跨出了铁门。
典狱长顿时松了一口气,见她出来了,忙拉好铁门锁上。锁好后,他快步走到她前面,边走边回首提醒她小心脚下。
“郡主。”
在即将出人字监的时候,典狱长忽然出声。
紫灵抬眼瞧着他,随口问了句,“什么?”
典狱长忙收回不小心与她对上的视线,有些犹豫的道,“下官,下官心中实在有些疑惑,忍不住想问问郡主您。”
很明显,刚刚他定躲在暗处偷听她与邓崇武的对谈了。
紫灵瞧着他,了然的轻轻笑了笑后,问道,“你是想问我,明明与邓将军不和,却为何还要拜托你照顾他?”
典狱长面上忍不住一红,低头忙道,“下官不敢。不过下官确实是好奇这一点。”
紫灵一时并未回答他,而是抬眼看向因比里面要亮堂些,因而从这里望去便有些发亮的甬道尽头,深深叹了口气。
许久之后,就在典狱长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忽听她清冷的嗓音从耳边飘过。
“你见过活人跟死人计较的吗?”
言下之意便是,邓崇武在她眼里已是死人无疑,她何必还跟他计较那么多!
虽这是一句大实话,邓崇武那是必死无疑的,然而这话却令人忍不住心头为之一颤。
典狱长在忙应了一声,“郡主说的是。”之后,再不敢随便出声了。
紫灵刚步出昭狱大门,原本等在外面,正在与崔袖清低声交谈,但其注意力一直放在昭狱监门的南宫璃,在见到她的身影后,便快步迎了上去。
“里面冷的很,你还受的住吗?”
“还好。”
面对他担忧的眼神,关怀的话语,紫灵只淡淡应了一声,抬眼往他身后看去。
这个时候应该是刑部忙的最不可开交的时候,崔袖清不在刑部衙门内整理卷宗,提审案犯,怎么会在这里?
压下心底的疑惑,在崔袖清走近了之后,她微微弯唇,笑着招呼,“崔尚书。”
“娉婷郡主。”
崔袖清在同她招呼过后,笑着抱怨道,“郡主让下官好等,下官与王爷都在这风头吹了许久的风了,整个人都要被冻成冰凌了。”
十月过半的鼎城,虽然已经开始冷下来了,然而说能被冻得像冰凌,那是说笑的。
紫灵笑了笑,并无多少歉意的道,“抱歉让尚书大人您吹冷风了。”
崔袖清微微一笑,“不敢,郡主知道下官是说笑的。”说完,他收了脸上的笑容,正了正表情后,说明了他的来意。
“本来这么做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可那姑娘实在是可怜,下官也就不得不跑这一趟,想跟郡主您讨个面子。”
紫灵却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让他细说,却听南宫璃在旁插话道。
“是原枢密院院使家的长女,她想见你一面。”
紫灵一脸纳闷,“她要见我?”
崔袖清既无奈又有些好笑的道,“可不是嘛。那姑娘在牢内已经喊了几天了,喊得喉咙都哑了,狱卒都怕了她了,这不就捅到下官这里来了么。”
见听了他的话,紫灵微微低首,既不说见,也不说不见,崔袖清忙又道,“当然了,郡主您若是不愿见她,下官这就亲自去回了她,也好让她死心。”
紫灵缓缓抬眼,叹口气后道,“反正已经来了,我又不着急回去,就且去见见她吧。”
“如此甚好,下官也不用为难了。”
崔袖清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这边请。”
刑部大牢与昭狱虽在一处,可用来关押女囚的监牢却在最后面一排,与昭狱有段不算近的距离。在走到女牢门口的时候,紫灵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她身体虽有所好转,然而还走不得远路。
在路上,南宫璃曾悄悄问她,为何这位枢密院院使家的千金要见她。
然而紫灵自己心中也同他一样疑惑,她与她只见过数次,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她又怎会知道其中缘由,所以她只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不过,其实紫灵心中并非真的一无所觉,只是她并不敢断定。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那张曾经警告她,让她要一切小心的纸条,应该就是出自这位枢密院院使家的千金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