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风国的悄悄退兵,邓崇武的入狱,动荡不安的天祥边关总算重归安稳祥和。然而朝堂和后宫并未能感受到这一祥和,反而更加的人心惶惶起来。
首先被牵扯进来的便是枢密院二品院使,随后则是漕司二品督察御史,两人的罪名皆是滥用职权,陷害、罢免朝廷官员及与邓崇武合谋贪污,枢密院院使贪的是军饷,漕司督察御史则是以官方之名,贩卖私盐。
这两人入了昭狱,与邓崇武如出一辙,即便种种铁证在前,却抵死都不认罪。虽然即便其不认罪,但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刑部依然可以定其罪,但这便会将案件拖入一个相当漫长的时期。秋斩虽然过了,但因其罪孽深重本是可以判个斩立决的,只要未进腊月便可。若是拖过新年的话,那么只能等到明年秋斩的时候了,这当然不是皇帝乐于见到的。
用刑?肯定是不能的,不说皇帝一直是以明君形象示人,更不提这是他亲自督审的案件,当然不能扯进屈打成招一说,必须让他们亲口认罪,并且签字画押才行。
攻心?崔袖清确实擅长,可并不是谁都如邓暖暖一般,经不住吓唬,何况即便有了邓暖暖的供状又如何,邓崇武依然不认罪。
如此僵持了半月后,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可朝堂上终日人心惶惶,无人有心政事。后宫同样人心惶惶不说,贤妃还在圈禁中。虽有淑妃暂理六宫之事,可毕竟其年轻,没有什么经验,且年底要忙的事情更繁,更多,不免有些力不从心,后宫时有宫人偷盗、懈职这类的事情发生。
皇帝无法,亲自去了一趟刑部昭狱,面见了邓崇武。
到底皇帝与邓崇武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什么样的交易,除了他们二人外,无人能知晓。只是在皇帝离开昭狱后的第二日一早,一直咬紧牙关不认罪的邓崇武,竟在供状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邓崇武一认罪,枢密院院使与漕司二品督察御史再如何不开口,也没用了,只得一一如实招供,以盼能得到个轻判。
只是他们犯得的事太多,就是如何轻判,也逃不过一死,只不过死法会有所不同罢了。
在邓崇武认罪后的第三日,皇帝从宫内遣人至安乐王府,传口谕给紫灵,命她入昭狱一趟,因在死前,邓崇武要见她一面。
以紫灵本人意愿,她当然是不会去的,可无奈皇帝发话,她拒绝不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紫灵都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别说大牢,就是官府衙门她都没进去过一次,何况是令人胆寒的刑部昭狱。
南宫璃本是想陪她一起去见邓崇武的,无奈邓崇武除紫灵外,谁都不见,他无法,只能在昭狱外面等她。
“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且不要太靠近牢门,知道吗?”
进去之前,南宫璃理理她身上的披风,不放心的叮嘱。
“嗯,我知道。”
紫灵对他笑笑后,也不多说,便跟在典狱长身后进了昭狱。
与想象中的不同,紫灵一直以为监狱一定是阴冷潮湿的,可等她进去之后,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
昭狱里面很干燥,虽光线有些暗,但每个牢房里几乎都有一扇小窗,有些许阳光透过小窗投在牢房内。且有床有桌椅,只不过都是石头所制,且都封死在了牢房地上,并非她想象中的空空如也,只有一堆烂稻草。
“郡主小心脚下。”
下台阶的时候,典狱长殷勤的出声提醒。
紫灵客气的冲他微微弯了弯唇,点头致谢。
邓崇武因是重犯,是以并不在昭狱内的最前面牢房,而是在最里面的天字监。
虽叫天字监,可待遇和环境却远不如前面的地字监与人字监了,且越往里走越阴暗,且阴冷的多。
“邓将军,您要见的娉婷郡主来瞧您了。”
能在刑部做典狱长的,又怎会是那种不通人情事故之人。是以虽然邓崇武已经认罪,可对于他的判书还未下来,所以这典狱长还是客气的称呼他一声邓将军。
典狱长说完这话,便让开身,在冲紫灵弯腰行礼之后,道了句,“郡主若是说完话,只需到那监门旁摇响那铃铛,下官便会下来为您开门。”便后退两步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一直背对着牢门站在牢房当中的邓崇武,在听到典狱长关了铁门的声音后,慢慢转过身,面向正瞧着他的紫灵。
在瞧了她半晌后,邓崇武“嘿”地一声冷笑道,“看来这些天你的日子,也并未好过到哪里去啊。”
紫灵伸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低头一笑后,抬眼看着他,笑意盈盈的道,“托您与您闺女的福,勉强捡回了半条命。”
被她脸上的笑意气到,邓崇武磨牙冷哼道,“哼!也怪我一时大意了,以为你那副模样定是没得救了,否则定会灌你些****下去,我瞧你还有命否!”
“那在此,我就要多谢您邓大将军手下留情了。”
紫灵说着,真的微微屈膝,冲他施了一礼,“谢谢您邓大将军手下留情,不灌我毒药之恩。”
“你!”
邓崇武一时怒极,出手如电的从牢房内伸出手,想抓住她胸前的衣襟。
然而紫灵本就站的不近,又早有防备,只往后退了一步,便躲开了他伸出来的手。
“怎么?”
她站定身后,抬眼瞧向一脸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的人,以及他那并未收回的手,笑着嘲讽道,“邓将军巴巴地寻我来,就是为的杀我泄恨不成?”
不是不恨的,他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眼前这个无论是说话,还是脸上的笑意都能气死人的臭丫头,然而杀了她又能如何?!
在冷冷盯着她看了许久后,邓崇武忽地仰头长叹一声,“罢了!就算杀了你又如何,成王败寇,一切已成定局。”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并未因深处昭狱半月多,而有丝毫颓色的人,缓缓缩回伸在牢门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一下子便完全颓败了下来,再无半点当初蛮横嚣张之态。
瞧着这样的邓崇武,紫灵一时心里涌起太过繁杂的情绪,既有同情也有不忍,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