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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糖蒜与小偷

陈二胖,不对,陈世美已经在方夫子家的学堂念了好几天的书。这几天,方夫子的学堂陆陆续续的进了好几个村子里的小孩子。每次有人过来时,二胖总是期待着进来的是宋位三。他左等右等,却没有见宋位三搬着小凳子过来。

这天下课,二胖小同学故意绕路溜到宋位三家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他想问问位三到底怎么回事。只是,二胖小同学实在是做不得“侦查兵”。他刚伸出头,就又被人发现了。

“看什么看,要看回自己家去!”二胖听到宋二嫂子尖声的质骂,缩起脖子迈开腿就往回跑,小短腿倒蹬倒是利索的很。

陈二胖跑的嗖嗖的,边跑边扭头,时刻注意着宋二嫂子有没有追出来。待发现后面没人追上来后,他渐渐地放下了速度,缓了缓一起一伏的小胸脯。他转过那条街,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走两步,二胖就被张太婆屋门口的坛子吸引住了目光。坛子放在茅草搭建的棚子下,不仔细看的话其实很难发现。

但是,张太婆家的房屋在路边,人们站在大路上都能看到院内的情况。陈二胖之所以被吸引,原因很简单。

“小果,你拿出来了就赶紧回屋来。”

张太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果妹妹从那个坛子里夹出了几个白色带透明的物体,放进端着的碗中,“诶”了一声就急忙进屋去了。

陈二胖一瞧而过,奈何眼神极好,他分明瞧见果妹妹进屋后将白色透明状的物体放到了自己的碗中,配着面条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陈二胖不知觉得咽了口水。

如果说,陈二胖穿到月朝有什么不习惯的话,那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中午的那顿面条。陈二胖原是中原人士,家中的主食以面试为主。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陈二胖对面食格外的挑剔。

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再怎么挑剔,也嘴上嚷嚷说面不好吃。至于怎么样能让饭好吃,他全然不懂。

二胖趁着小果进屋之际,一个闪身就偷溜进了院子。他能顺利“潜入”,还得亏张太婆家的木头门是自制的,门板与门板之间的缝隙留的较大。要不然,就他圆乎乎的体型,陈二胖非得卡在中间不可。

就见,二胖进了院子,精神高度警惕,四下张望,发现屋内的几人没有注意到他,就蹑手蹑脚的跑到棚子下。他趴在坛子边,吸溜了几下鼻子,像警犬般使劲儿嗅了嗅。

咦,这熟悉的味道。

陈二胖伸手去掀开坛盖,就听见屋内传出来动静,貌似有人要出来。于是,二胖一闪身,就缩到了乱糟糟的一团物品之中。也亏的他天天穿的像是个扑棱蛾子,若是一般其他颜色的衣服,指不定就暴露了。

张太婆从屋内出来,打开木头门,看样子是准备要出门。她临关门前,习惯性的朝着茅草棚子这边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吓得二胖抱紧了自己圆滚滚的小身子。张太婆什么都没有看到,将门重新放好后就直接离开了。

陈二胖见状从里面钻了出来,微微站起身,挪动脚步又到了坛子前。果断的伸出了他的小魔爪。坛子盖一打开,那股熟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哈哈,真的是糖蒜。二胖见状,嘴都要裂到耳朵根后面去了。哈!有了它,二胖再也不用怕奶奶做的面条了。他又可以开心的多吃几碗饭了。

心下开心,二胖将贼手直接伸进了坛子中,捞出几朵糖蒜就要跑。刚跑两步,他想起盖子还没有恢复原位,又折回去将“犯罪现场”收拾干净,圆滚滚的身子从原路返回了。

陈二胖做了小偷,在美食的诱惑下,但他还是做了小偷。

此刻,偷了东西的陈二胖丝毫没有偷东西的自觉,一路上都乐呵呵的,早就将宋位三没去学堂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等他拿着几头蒜进家门时,二胖才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请不要认为他是在反思自己的偷东西的行径,小偷二胖只是在烦恼他该如何跟家里人解释突然出现的赃物,也就是张太婆家的糖蒜。

二胖脑子里找了好些个借口,比如,告诉娘和奶奶糖蒜是别人给的。但是,根据他身体的记忆,这种说法一旦出口,必定会招致询问。毕竟,邻里之间互送小物件,陈家是肯定要抽机会还回去的。若是只进不出,陈家在限子村也不会有现在的好名声。

陈二胖迅速的否认掉了这个借口,转念又想其他,发现不是这个漏洞百出,就是那个麻烦过多。

于是,陈二胖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瞒着家人,自己吃独食,这样谁也发现不了。自作聪明的陈二胖在吃饭时就闹起了幺蛾子,他先是端着的碗回到自己屋,在悄磨叽的从里面插上门,开启他的偷吃模式。 一次、两次,陈家人都发现了他的异常,但也没有刨根问底儿。

陈二胖趁着人不注意,又偷摸着跑到了张太婆家“拿”了几次糖蒜,每次都是手直接伸到坛子中。

那天下午,陈二胖被抓住了。

陈二胖熟门熟路的溜进张太婆家,极为警惕的四下侦查一番,发现家里没人。他胆子大了起来,腰也不猫着了,动作也不轻手轻脚了。二胖大摇大摆的走到棚子的位置,直接拿起坛子的盖子。手一滑盖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一连几天,二胖天天“拜访”此处,也没有被人抓住,他自以为做的高明,却不知,此刻屋内张太婆正手持擀面杖正等着小贼上门呢!

“哎呦,坏了!”张太婆听着屋外的动静,心里猛的一揪。她也不知道这小贼是怎么偷的,糖蒜已经有发坏的迹象了。

却见二胖,根本就不管掉在地上的盖子,直接手伸进坛子,去翻找个头大一点的糖蒜。

张太婆听着外面的动静,猜测小贼已经动手了。此刻冲出去,正好做贼拿脏。于是,她大叫着“我打死你个小贼”拿着擀面杖从屋内冲了出来。声音不小,对于精神高度集中的人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蹲在坛子边的人也就是二胖,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满脸震惊的看着来人。张太婆一看小贼竟然是二胖,跟人拼命的架势也没有了。她将擀面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把扯起坐在地上的二胖,脸色阴沉,什么话都不说,拽着他就往外走。

二胖当时就呆愣住了,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这是被人抓住了?他怎么就被人抓住了?

灰扑扑的二胖,胳膊上沾染的坛子中的汤汁,滴滴答答地散了一路。

一路上众村民打招呼,“太婆,去哪儿呀?”

此刻,二胖恨极了村民之间的睦邻友好,没话找话。他更害怕张太婆将实话说出,一旦说出,他上门偷东西的事情能风一般的传遍整个村子。到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对他指指点点,叫他“贼”。二胖这一刻才有了害怕的心。

“去那边有点事。”张太婆使劲儿拽着二胖,脸上倒不显分毫,笑着将话题模糊掉。二胖僵硬着身子,任由着张太婆将他滴溜到陈家。一路上,二胖始终低着头,身体仍旧僵硬着。仿佛平日里闹天闹地的混小子不是他一般。

“虎子娘!”张太婆推开陈家大门,重重地将关上,彻底阻隔住了与外界的联系,她扯着嗓子大喊:“虎子娘,你在家吗?”

陈奶奶答应着从厨房出来,拍了拍手上蘸着的面粉,见是张太婆,满脸笑意。“老嫂子,你怎么有空了?”

张太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家二胖上我家偷东西,让我抓住了。”

张太婆开门见山,将浑身僵硬的二胖往前一推。又将她如何发现自己家糖蒜少了、坏了的事仔细讲起,又将她是如何抓住二胖的事悉数告知陈奶奶。

陈奶奶一脸不可置信的听着张太婆的话,见二胖低着头的样子,就知道张太婆说的是真的。“太婆,我···”

张太婆见陈奶奶要说话,直接开口道:“虎子娘,哪个孩子小时候不做些调皮捣蛋的事,关键是看家大人如何管教。我什么话都不说了,我得回去给小果他爹做饭了。”

陈奶奶原本还想辩解几句,但见张太婆话语句句在理,也没有一丝的难听话,顿时老脸臊得通红。陈奶奶连连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孩子。”

张太婆转身离开,临走前,她看了一眼二胖,眼神中充满了惋惜。

陈二胖年纪还小,看不懂那一眼到底是什么。但,他直觉上不敢直视。

待张太婆一走,陈奶奶没有理二胖,撸下袖子,直接出门去了。

办了错事的陈二胖立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不一会儿,陈虎扛着锄头进了家门,后面跟着他娘提着篮子,陈大郎身后背着一小捆柴火也进来了。

陈虎看见陈二胖站在院内,沉着脸,将锄头搁到小屋内。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单手拎起陈二胖,进了堂屋。站在院内的几人也都不说话,就眼看着见堂屋门被关上。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巴掌拍打在肉上的声音,以及二胖嗷嗷的叫喊声。

刘秀荣耷拉着眼皮,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边责怪自己忽视了对二胖的教育,让他办出这么一桩丑事,另一边又担心陈虎将二胖打坏。但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她咬着牙低声说道,“孩他爹就得下手重点,一次给他掰过来。”这话似是她跟旁人解释,又像是在劝慰自己。

陈虎修理陈二胖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从房间出来时,二胖嗷嗷的哭喊声还在继续。

刘秀荣见陈虎出来,就要进门去看二胖,却被陈虎伸胳膊给拦住了。“等会儿再去看他,还有,这几天都别给他好脸色,让他反思反思。”

陈虎的脸依旧是阴沉着,让哪个正常的家长听说自己孩子偷东西,怕都要气出个好歹来。

他深吸几口气,见院内的三人一脸担心之态,还是开口道:“我有分寸,打的屁股???”他扭头看自己大儿子,说道:“大郎,你现在去村里郎中那里问问有没有药膏,买回来点···如果郎中问起,你就说我不小心磕着了。可别说这小子去偷???太丢人。”

陈大郎点头,忙出门。陈奶奶却叫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出来,塞给他,挥挥手让人去了。

当天晚上,陈家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四个大人谁都没有去叫二胖出来吃饭。

二胖本来没脸出来,可是肚子咕咕叫的厉害,他思索再三,最终,饥饿占据了上风,他厚着脸皮出门了。

陈虎虽然打的是屁股,可他常年劳作的手劲儿不轻。陈二胖每走一步都疼的要死,但是他还是强忍着疼痛来到了堂屋前。正在吃饭的陈家四人见他到来,筷子都没有停,继续假装有说有笑。

二胖迈着腿跨过门槛,一抬腿扯着屁股,又是一阵疼痛感袭来。他乖乖站在一旁,拿眼睛翻看几人,低声说道:“爹、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去偷别人家的东西了。”

四人不再说话,只是谁都没有搭理二胖的话。场面顿时一阵寂静,就听见一阵“咕咕”叫声从二胖肚子处传来。

陈奶奶嘴角抽了一下,起身去锅里舀了一碗饭过来。只是看到二胖后,将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二胖见状,知道奶奶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于是,他挪着小步子站到了桌前,拿起筷子低着头开始扒饭。只是,他一边吃,眼泪一边唰唰的往下流。

陈家四人依旧不理他。

二胖勉强填饱了肚子,乖乖的将碗放到了洗完的盆中,捂着小屁股回屋去了。屋内几人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他,见他那副样子也觉得好笑,不禁捂着嘴偷笑。

“咳”,陈虎轻咳一声,其余三人偷笑的动作停止。

已经在陈家院子上空盘旋许久的老乌鸦,这几天都没有来找二胖的麻烦,见二胖出来,扑腾着翅膀,冲过来就要朝着他脑袋上拉屎。老乌鸦都做好了二胖反击的准备,却见二胖低着头、竟然抹着眼泪进屋了。

老乌鸦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觉得无趣,煽动着翅膀飞走了。

“秀荣,一会儿二胖睡着了你去给他上点药。”陈虎见二胖走远,对着自己媳妇说道。刘秀荣点点头,她伸手从大儿子手里接过药,看了一眼二胖屋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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