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香莲的表哥订了婚走了之后,那时既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彼此之间相隔路遥远,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而且那时的农村直到今天也好,延续着过年“办年”的说法。就是年前,准备好足够的干粮,煎饼,生肉、熟肉、肉制品,以及好多的青菜,等到来年春节期间可以有足够的走亲串友的招待和自足,这就是俗话说的“办年货”。
“办年”这是古老的习俗,至今还被人们沿用。
但是,随着经济的发达,交通的方便,经济水平的日益提高,超市的大力发展为人们提供的方便,这些“办年”年货有些愚腐,大量囤积行为,正在日渐随着生活便利水平的提高而逐渐由隆重而淡出。
九十年代初期人们因为愚昧的大量食物囤积,年前忙得团团转。而一到年后新春节,就是完全忘我的吃喝消费。真是一张一弛不均匀的紧凑。有的宽裕的囤积,那时有没有很好的保鲜技术,坚持储备到二月里的年货食物都长了霉菌。造成大量的浪费,也造成年前人们繁重的劳动。
二十世纪的今天现在日益提高的生活水平,电冰箱的应用,人们减少了年前大量的劳动力,也减少了因为时间的长久而不能保护食品的整洁带来的消耗和浪费。年后超市的直接开业使人们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高科技的电冰箱使人们可以储存新鲜的食物而保证不变质。年前年后均匀的生活力度与生活经济的发展同步。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的高科技发展给今天的人们带来了无限幸福。
而香莲和她的表哥在九一二年的农村还是比较落后的,虽然初步有了电话,那时手机原型还是BB机,并不能像现在的手机可以实现远距离通话视频,普遍性根本就不可能,至于香莲活动在县城还可以了解得多,至于在山沟里的香莲表哥可能都没听说过。
他们各自忙于办年的繁重劳动中,又没有交通的便利,高科技的通讯工具,仅仅是以订婚的简单仪式确定了关系而已。想要增进彼此的感情和了解,对他们来说可就是一种奢侈的想法。、
对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青年来说那是他们想象不到也接受不了的没有高科技联系工具的年代谈恋爱的相思苦的。
既然两家路遥不便于联系,到了年底两家也没有互赠礼品。不过香莲的妹妹红莲婆家却送来了好多的好多的年货,香莲娘喜滋滋的合不拢嘴。
香莲无语,不知道婆家嫌路遥还是贫穷,反正来订婚的表哥订了婚便没再来。
香莲和娘都觉得办年货忙。
香莲看着妹妹红莲婆家送来的东西都是好吃的,鱼啊鸡啊的,自己除了厂里的福利,没一点婆家的东西,连点信息都没有。觉得很无聊。
香莲娘倒也没说啥,只是觉得过年没点羊肉饱饱口福。
香莲明白表哥的山里是年年杀羊的。
香莲的娘更懂得山里人办年货的除了杀羊还要杀猪甚至宰牛,山里的闭塞使他们更需要备足年货。交通的不便利,他们更是自给自足自己养的纯天然肉制品备的足足的。
香莲觉得好没脸,不过娘也没说啥,香莲安慰着娘的遗憾“也许过了年初二来看你会给你带点来。”
香莲娘也期盼着:”也许吧,新姑爷初二看岳母这是传统,不会不来的。“
香莲怎么也没想到表哥的爹,香莲娘的二表哥与香莲娘同样的想法啊!都惦念着初二的年礼。
“过了腊八就是年”,时间过得箭如芦笛飞快,转眼就到了过年。
古老民俗春节期间亲朋好友的专属拜访,香莲和她表哥像牛郎织女才会有相聚的机会。
春节的鞭炮一响,“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香莲和表哥都长了一岁,同一属的人,相同的二十五岁。看这个数字在九十年代的农村,就是大龄青年了。去年的法定婚姻年龄是二十三岁,而到了香莲这一年法定年龄二十四岁。
过了初一是初二,虽然有点废话,但是强调的目的是要大家知道,初二是个什么样的重要节日!在中国古老的民俗中初二时新女婿拜见丈母娘的传统习俗。而且今天很多地方都保留了这古**俗。
初二,香莲的表哥这个新女婿要来拜见丈母娘了。香莲没有一丝的惊喜,因为年前的年货之事。
何况离家近的红莲妹夫早已等候多时了。这位香莲的妹夫,个身一米六五,人小精悍,常年在焦化厂开拖挂车,技术精湛,那时相较于今天人人司机的年代,这样的有技术的司机那时还是凤毛麟角的何况还有正规单位工作。经济还未完全开放,私家车少之又少。虽然有点配不上红莲妹妹的漂亮脸蛋和身材,香莲妹夫走在村里那是给香莲爹算是长脸的新女婿。
香莲看看妹夫提的礼盒,想想他的表哥陈世美,想想娘亲想吃的羊肉,想想订了婚之后的杳无音信,也就没兴趣再想一些了。
“姐夫,咋还没来呢?”香莲妹夫等得有点心焦,口干舌燥的陪着丈母娘,岳父大人也是聊得没词了:“姐夫再不来,就中午了,姐,你不着急啊!咱大伯那边六个闺女婿人家都来给爹娘拜过年了,何况大伯还年长呢!”油嘴滑舌的妹夫实话实说的调侃着香莲。
“嗯,是啊,我也着急,可是没办法,人穷志短买不起车,只好蹬着轮子慢慢转悠呗,哪像你,抬腿就到,还跨个125冒烟的。再等等吧,也许就快来了。”香莲不急不火敲打着红莲妹夫。
(香莲说的125是摩托车型号,那时比较流行而且超前的,现在在汽车流行的年代已经是难得一见了。)
“姐,你就会说。我等着呢,我是想看看你想不想姐夫。”红莲妹夫有点红着脸不饶人。
“知道你那人精的小心眼,姐想你姐夫可不像你想红莲挂在嘴上,写在脸上。”香莲想笑,但面对妹夫必须矜持。看着妹夫每次来凑在红莲面前涎着脸的样子香莲就想笑。也许距离问题亦或住在县城的妹夫,对红莲的爱自自在在从不遮掩的妹夫可爱的样子香莲就是觉得好笑。
“你的嘴怎么了?你看看是不是咬破嘴唇了?皮破了?咋跟姐姐瞎扯呢?”红莲白了一眼故意靠近红莲紧挨着坐着未婚夫,说是丈夫也不为过。因为他们已经相处一年多了,而且红莲还有了他的宝宝。
“咋的了,说句话就嘴没皮了!你看看,哪里破了。哈哈”香莲妹夫便笑着凑合红莲,被红莲一把推开,两个人打闹着,追逐着,嬉笑着,年前的疲劳都烟消云散,香莲也哈哈的笑起来,竟笑得有点直不起腰来。
“没个正形,香莲去拿菜择菜去。”香莲的娘看着香莲使眼色。
“红莲,咱俩一块去。叫妹夫自己在那跟爹喝茶等着。”香莲故意喊着红莲。
“叫你去,你‘大懒指使小懒,气的小懒白瞪眼’。叫你自己去,拿点菜你也叫红莲,咋有个姐姐样。”香莲娘看着香莲妹夫的脸吆喝着香莲。
“姐,我跟你去。”红莲是个勤劳的姑娘,姐姐人小,红莲总是干活就让着姐姐。红莲甩开香莲妹夫拉得手跟姐姐跑了。留下香莲妹夫讪讪的在那里无话找话跟香莲爹他的岳父大人东扯葫芦西扯瓢,香莲爹就“嗯嗯”答应着应付着见多识广的二女婿呵呵呵的乐着。
曾经有过的家庭欢乐,香莲终生难忘。每当想起就会热泪盈眶。
香莲和红莲边说笑着从厨房拿出青菜和肉等的年货准备做菜。(乡下的厨房就是北房对着的南房也叫南屋。)
春节的大门,家家户户都大开着纳福。
一个依旧是穿着蓝色西装的青年出现在香莲家的大院里。
一辆老旧的大轮自行车。
(香莲的表哥结婚以后这两大轮自行车还被香莲的二表舅留下了。)不堪回首心酸的往事想起来就是香莲苦涩的泪水。
一个装满饼干拉不上拉链的提包。
香莲的表哥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香莲的脸瞬间红了,不知道是相思的激动还是红莲妹夫的礼盒羞愧了红莲的脸。
“来了,”香莲的母亲听见车子响,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瞟了一眼香莲未婚夫的提包,热情的接着香莲的表哥。
香莲没有窥探出娘亲的一丝一毫的遗憾。香莲觉的未婚夫毕竟是娘的二表哥的儿子她的重侄。也许对表哥的贫穷娘是理解的和接受的。
香莲红着脸,也跟着进了屋里,低着头偷偷瞟了红莲妹夫一眼。
“姐夫,骑着车子走这么远,累吧?快喝口茶,歇一歇,咱们去拜见咱大伯,叔叔去。大伯家的姐夫们走来过了。你远,都等着了,以后的时候姐夫你就早点走,免得我姐姐着急。”红莲妹夫嘴快如刀。
香莲表哥憨厚的“嗯嗯”答应着红莲妹夫。香莲只觉的脸热辣辣的,等着妹夫继续下文:“姐夫,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就和姐姐红莲我们一块去就行。”
香莲恨不得他的表哥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再看他的表哥,像水一样的平静。无语的沉默,回头难为的看着香莲不知说啥好。
“就这样吧,你妹夫想得周到,也都买好了东西,你俩跟着去就行了,谁买的都一样,你们第一次拿点东西,以后就不用拿了东西过去,你大伯的女儿多,我就你姊妹两个,不能让你大伯的姑娘多花钱,你大伯也说不开这个先例,互相拜拜年就行了。”香莲的娘说的实话。
“就这样吧,娘我听你的。反正我也不懂,表哥的穷富你也知道。”香莲不得不忍住而且必须习惯以后接受这个场合。这份待遇的“殊荣”为了他的表哥,也为了自己。话里有点不热不冷。
妹夫和红莲走在头里,红莲提着香莲妹夫买的礼盒。香莲和她的表哥走在后面跟着一路无语,见了熟人,也是有红莲打着招呼。
香莲觉得前所未有的压抑,不知道结婚好还是不结婚好。香莲觉得妹妹那才是爱情,自己这是任务。
但是面对现实 ,香莲得把任务完成。既然是任务就必须排除一切思想干扰。这个任务也许的用一辈子来完成,假如让自己的虚荣站了上风, 再怎么在娘家门口混呢?必须厚着脸皮,香莲努力的鼓励自己。更觉得他的表哥未来的一无所有的丈夫穷得可怜,结了婚一定要争气,香莲看着自己的表哥眼里掠过忧郁,继而被给大伯拜年的问候中,在别人的眼光里得给自己的表哥和她的虚荣维护点尊严淡忘了这些烦恼。
毕竟这是新春佳节正月初二,人家看新女婿,自家四处拜访亲朋好友,礼到还得人到。
在香莲的眼里,贫穷不是自己的选择,但是改变贫穷香莲觉得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努力踏实肯干,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趁着年轻应该不难。
然而香莲万万想不到的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旦选错了人就选错了人生。
问苍天,红尘滚滚,爱情几人能看透?!
香莲的大伯热情招待着俩侄女婿,香莲的六个姐夫再加上在家招待的堂哥,表哥和红莲妹夫招架不住热情地邀请,也避不开新女婿进门的考验,被大伯留下做客而且大伯亲自上阵陪酒,非要两人敬酒不可。在热情洋溢的大伯家的小屋里,春节的酒宴开始了。而香莲和红莲则被堂哥笑着赶走了。
农村古老的习俗看新女婿就这样上演了。
太阳偏西了,香莲和她的妹妹各自的未婚夫都还没从大伯的家出来,香莲的娘和爹不能违背大伯的“懿旨”。香莲和红莲也不能破坏这个古老的习俗,再说了去看看,被姐们笑话。
但最终抵不过担心他们喝醉丑态百出的样子,决定去大伯家看看。
刚出门口,香莲就看见红莲妹夫歪歪扭扭的来了,香莲的表哥在后边跟着,似乎看着红莲妹夫别跌倒了,红莲拖着姐姐就往回跑:“姐,别管了,我们别出去丢人,爱咋样咋样吧,反正没几步就到家了。这俩傻瓜,就不知道少喝点。我看姐夫还行,还没事人似的,你就甭担心了。”
“嗯,就是,过了今年,明年就不让他们过去了,六个姐夫一个堂哥,还有爱凑热闹的大伯,对两个傻瓜,喝醉了,该。老风俗没办法。就是玩猴子呗,正月里就是图个热闹。”香莲也无奈的说。
反正是农村的习俗,香莲的爹娘看见两人都回来了,也没的说啥。
天也日头偏西了,红莲不放心,让出门看姥姥回来的弟弟红宝推着摩托车,红莲提着回礼送香莲的妹夫去了。香莲的爹娘也去大伯家里说话去了。
只剩下屋子里的香莲和她的表哥。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我,喝多了,推脱不过去,堂哥,大伯,还有姐夫们,我和二妹夫都得敬酒,......还好,我酒量大点,妹夫出来就吐了。"香莲的表哥嗫嚅着,醉醺醺的有点自鸣得意,看着香莲没有表情的脸。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香莲不仅为表哥喝酒的憨样,更为香莲娘的嘴里的羊肉,和妹夫无可比拟的礼物,心里生闷气。香莲也清楚地知道这若是婚后不争气的话,总是抬不起头来的。而此时又怎能和醉醺醺的他说这些呢!
香莲无奈,只好倒了杯水递过去,“喝点水吧,喝点白糖水就好受了。去西偏房躺一会吧,醒醒酒再走吧。”
香莲的表哥喝了递过来的水,毕竟不胜酒力,酒已浓,人已醉,听了香莲的话,进了西偏房,一头倒下了。
香莲觉得表哥为了那点脸皮硬撑到现在有些憨的可笑。香莲沉思着这订了房屋契约的婚事,开始有点郁闷。
天渐渐黑下来,表哥却还在醉醺醺的酣睡,不知道是酒醉难醒,还是山里的孩子年前受累太大,年后太困乏了。香莲叫了几次都没反应。
送客的弟弟,出去拉呱的香莲的爹娘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香莲,你表哥走了?”香莲的娘进门看见香莲一个人在炉子面前发呆。
“没有,还在那里做梦呢!也没有你的羊肉。”香莲没好气的说。
“没有就没有,你二妹夫今天刚拿来的。山里人就那样。”香莲的娘小声的提醒香莲,怕被她的表哥听见。
香莲知道她的娘是出了名的好人,何况是娘的二表哥,娘比香莲要了解的多。这门亲事自始至终香莲的二表舅就除了给她的儿子赚了套廉价的农村四合院,就是订婚花了一百二十元的红包。香莲知道无比的寒酸,倒也没办法的办法,断瓦残垣,解放期间的围脖腰带,满脸风霜的皱纹,饱经沧桑的故事。又有哪一点是香莲可以值得一提的啊!娘亲只要理解就好。从心里觉得娘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事物的表象和内涵是完全的两码事。在利益面前家庭立场的区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人生的经验,阅历才是标签。
香莲的娘一会和香莲做好了晚饭,“去叫你表哥起来吃饭”。
熟睡中的人真的难以叫醒。是酒醉还是沉醉,香莲用虚伪的眼光第一次审视了自己的表哥,未来的丈夫。
待到香莲在醒来的时候已是初三的太阳了。
没有惊喜,没有相聚的热情,隆重的新女婿的初二,就这样平淡的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