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知道这个消息,自然是吃惊至极的,“我不去”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事先说好的。”顾菀耐心的讲着道理。
“可那会儿也没说这么急啊!”温柔有些彷徨,她环顾左右,环视这个熟悉的家,最后看着顾菀的眼神有一丝哀求,“再说,也没有人过年前出门的啊。”
正因为没有,所以才能出其不意。
道理在心中百转千回,但涌到舌尖儿,却难以说出来。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最后还是温柔软和了下来。她伸手拉起顾菀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沮丧和难过,“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不是,没有,别瞎说。”顾菀否认三连。她努力的挤出了笑容,拍了拍温柔,“不想走的话,那,晚点儿也行。”
“我让你为难了。”温柔几乎是肯定的说道,她松开手,抱紧了顾菀的腰,埋在她胸前呜咽的说道,“算了。早晚都是走,早走不如晚走,省得你再安排一趟。”
“等此间事了,我就会派人接你回来。”顾菀抱住了温柔,声音里也带了些哽咽,“我一定说道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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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离开的是一个清晨,薄雾袅袅,太阳还没升起。她在码头上送别了她,自己回家时,虽然什么东西都在,却觉得房间里像是空了一大截一样。
她不放心她一个人远行,便让他几个师兄都跟着去了。
如今天工阁名气大了,工钱也给的丰厚,招几个人不难。很快有人补了缺,工坊里还是热热闹闹的,但顾菀却觉得安静的可怕。
她坐在院子里头,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仿佛看见温柔和金庭轩在庭前打闹,庞祈玉就坐在自己身边,只要一歪头就能依靠住。
她回过了头,看到身边空无一人。
顾菀弯唇笑了笑。
她孤身一人而来,孤身一人而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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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不在,顾菀就少了掣肘,于是行为更加大胆些,那些消息也汇聚的越发齐了。
当年的事情不难还原,大约就是阜新接手在前,父亲继任在后。事情中唯一蹊跷的事情,便是阜新卸任不久之后,账房忽然出现了一把大火,将账目烧的七七八八,最后还是靠地方上的各种支出平的账。
当时便有人怀疑那火是阜新烧的,但因为圣上不想追究,于是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根据后面的说辞,便是阜新有一本私藏的账本,拿着这个做证据,却告倒了父亲。
因着这个账本是后来出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如果要证明父亲的清白,需要先找到这个账本,然后再证明它是假的。
后者不难,顾攸之是个仔细的人,凡事喜欢记账,他手头上应该有存根,只要能找到,两厢比较,便能真伪自现。
现在的问题便是,如何才能拿到这本账册?
“我倒是认识几个江湖好手。”顾菀不疾不徐的张口,看到郑毅惊讶的眼神,尴尬一笑,“父亲当年得用的手下,我能唤出,只是没有钱财开路,不好使罢了。”
“小人这些年也攒了些家资。”郑毅积极的表示。
“不用,我不缺银子,”顾菀摆摆手,“把东西拿出来不难,难得是我们不知道那账册是什么样子的。”
“啊,这也是。”郑毅一时陷入语塞。
“无妨,我这些天想想办法,”顾菀敲敲脑子,“办法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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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菀想到的第一法子,就是通过梳头娘子,获得了去阜新府上的机会。
说来也巧,这梳头娘子,还是当年顾菀遣散去的丫鬟。
当年顾家被抄家后,章氏不管事,顾菀便将所有仆役都放还了自由,其中有些手艺的,例如当初伺候她穿衣打扮的那几个,有些是被贵人买去了,有些则是自立门户,做了个小营生,日子都过的很不错。
顾菀后来经营天工阁,她们既然做的是穿衣打扮的活计,避免不了和老东家碰面。顾菀当年对她们都不薄,这几个丫鬟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于是抱头大哭了一场之后,便隔三岔五给顾菀介绍了不少生意。
阜新府里头的夫人有梳头丫鬟,只是手终究比不上顾菀的这个巧,再加上顾菀又给昔日的大丫头设计了好几个发式,让她在京中好好的养了扬名,因此阜府才请她去。
原本是无心插着的柳,到没想到在这儿有了用处。
大丫头介绍顾菀,只说是自己一同梳头的姐妹,她自己活计忙,怕是没有空整日里听宣,便介绍顾菀来府里干活。
是的,顾菀还有一双巧手,除了画首饰图样之外,在梳头一道上也是颇有造诣。
当年碍于身份,不能自己梳头,才请了个丫鬟。两人教学相长,顾菀说起来还是她师父,因此一出手,就把阜新夫人给震住了。
等到调制胭脂水粉的这些功夫出来,靠化妆将阜新夫人妆点的年轻了十几岁,阜新夫人便是将誉满京城的梳头娘子忘到了九霄云外,只将顾菀看的心肝儿肉一些,恨不得日日留她在府里。
她也是深闺里的妇人,见的世面并不多,哪里见得顾菀讲的那么多故事,于是听着她讲起市井传奇,立刻入迷
这女人和男人一样,向来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到的,顾菀留在府里,她恐怕还没那么上心,一旦顾菀住外面,她便日日盼着顾菀来,顾菀来了,约束也不严,给予了极大的自由度。
因为阜新和顾攸之不合,两家素无交流,亲眷也无从见面,是以不但他的夫人也没认出顾菀,就连阜新也没有认出顾菀,让顾菀在阜新家顺利的摸清了书房的位置,以及阜家人的一些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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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多谢姐姐相送,后日我一定赶早来为夫人梳妆。”这日顾菀从阜新家当差完了之后,被夫人的贴身丫鬟送出阜家门,顾菀跟丫鬟道了谢,拒绝了她派车夫送自己回家的计划后,这才离开。
这几天她已经摸清楚了书房的位置和什么时候没人,然后找到父亲以前留下来的人脉,请了一个人去帮他“取东西”。
今日她留在阜家,就是为了避嫌。刚才确定人已经得手,这才告辞了阜夫人,自己走路回家。
“按道理来说,那人已经到了家里,说不定回去就能看到账本了。”顾菀满心雀跃,连脚步也轻快了几分,却没想到在快走到天工阁附近,忽然听到前面的巷子里有动静。
“难道是被人发现了?”顾菀心中一惊,本能的想要回头去看,但又怕发被人发现,只能压抑住心中的好奇,假装镇定的继续往前走。
“小心”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背后落下,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顾菀挣扎着想要掰开来人的手,却听到这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是我”。
是庞祈玉的声音,顾菀的动作一下安静了下来。
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前面有人,”庞祈玉在她耳边说。
“这不是废话吗。”顾菀瞪了一眼庞祈玉,她有耳朵,能听到。
庞祈玉像是看懂了她的眼神,赶紧解释道,“前面有一帮小混混。好像堵了什么人欺负。我担心是你,所以才露面。”
小混混?
顾菀有点怀疑。她在这附近住了这么久了,知道这里虽然是烟花之地,但因为贵人来往频繁,所以治安也还不错。现在竟然有当街掳人的事?
难道是哪个晚归的姑娘?
顾菀知道有些花娘出堂会就是在晚上,回来的晚也不稀奇,难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毛贼垂涎姑娘的满色?或是垂涎金钱?
“呜呜”,顾菀担心是认识的人,推开了庞祈玉的手,想要过去看看。
“不要多管闲事。”庞祈玉拉住了她警告道,顾菀没有理他,推开了他的手径自走向前去。
“小怜!”顾菀看到被按在地上的姑娘大吃一惊,忙冲上去一把一个推开了正按在小怜身上遇逞兽欲的混混。
“哪里来的小娘皮?连我们的事也敢管!”一个混混,恶声恶气的说道。
“瞧她长得也不错,不如一并办了吧。”另外一个混混说道。
两人笑着一步步朝向顾菀逼近,顾菀护着小怜的身子,看着后面的阴影处,生气的大喊了一句,“庞祈玉,你还要躲在什么时候?”
庞祈玉无奈的叹了一声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两个小混混看到庞祈玉,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原来还带了帮手,怪不得底气十足。不过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能抵什么用?你还是乖乖从了哥哥们吧。”一个混混调侃的说道。
“就是,毕竟我们兄弟俩的身体起码要比这小白脸好,也比他更能让你快活。”另外一个笑的十分猥琐,“让你用了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
庞祈玉开始还不欲生事,但听到这两人越说越离谱,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尤其是当他们自荐枕席时,脸色更是比锅底还黑,当下握拳而出,三两下就将一个小混混打的满地找牙。
“你你你哪里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是谁?”另一个小混混色厉内荏的吼着,然后被庞祈玉一个拳头砸运在地上。
总算清净了,庞祈玉甩甩手走过去,将披风披在了小怜身上,然后挑眉问顾菀,“你认识?”
“我朋友”顾菀淡淡的说道,然后扶起了小怜,“你有没有受伤?”
小怜低头闷声不说话,就在顾菀指挥庞祈玉把她包好抱起来送到楼里时,她忽然挣扎了起来,,“不,我的金锁,我的金锁!”
“什么金锁?”顾菀懵逼。
庞祈玉反应的比较快,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两个混混身边,拿了他们的钱袋过来,打开抖在地上,找到了一副已经踩瘪的金锁拿给小怜看,“是不是这个?”
“对,金锁,我的金锁,”小怜看到这金锁,伸手抢了过来,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庞祈玉与顾菀面面相觑去,他以目示意,“接下来怎么办?”
顾菀沉吟片刻就做了决定,“先带她回天工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