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见过!”顾菀下意识的反驳,她连阜新都是刚认识。
“就是小怜啊。”秋娘掩口轻笑,“他可迷恋小怜的狠,要不然那么多家青楼,为何独独只来咱们家。”
顾菀皱了皱眉,“小怜不是琴师吗?”
琴师属于乐伎,理论上是不招待客人的。
“对啊,所以他每次来都点别的姑娘,听小怜弹琴。”秋娘摇着扇子轻笑,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顾菀听完,却觉得无比恶心。
这般“深情”,真是连样子都不装装。
顾菀知道阜新相中的姑娘是小怜,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小怜帮忙。
阜新这种人的深情,廉价的很,小怜未必能帮上多少忙,更何况小怜与自己的关系也就那样。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就在顾菀举棋不定时,她竟然接到了小怜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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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上次的银子,还给你。”在小怜那件朴素的闺房里,她一身素衣,神情清冷的将一堆银子推到了顾菀面前。
顾菀看着银子的数量,有些吃惊,下意识的便问道,“你哪里来的银子?”
“最近有几个大户请我上门弹奏,给的赏钱多了些。”小怜神情疲惫,疲惫中却隐隐又有些得意,“接下来一段时间是不缺银子了。”
大户们请歌伎上门表演,跟官府征召可不一样,那是要给银子的。
顾菀没有说话,看到小怜头上的那根回文簪,顿时心有所动,出声提醒她,“为何早先并没有这么多人请你,如今却忽然邀约多了起来呢。”
“你什么意思?”小怜瞪圆了双目,似被侮辱一般,“你想说我的技艺不值这个价格?”
“不是,我是说,唉,”顾菀看上她墙上所挂的画卷,“你这墙上所挂之物,是何人所赠?”
“你,”小怜一愣,脸色苍白。
“他若是真为你好,便不该这样把你捧到风口浪尖上。。”顾菀觉得有些难堪,却也不得不把话说透,“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帮你赎身不难,又何必,”
“你走,你给我走!”顾菀话还没说完,小怜已经怒了起来,直接将银子塞进她怀疑,拽着她,将她推搡到了门口,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忠言逆耳。我知道这话不好听,现在所有人都捧着你,但我还是不得不说,”顾菀的手在门上敲了敲,见她不开门,背影却又倚在门上,知晓她在听着,于是便说道,“莫要轻信他人,尤其是男人的许诺。”
“观其人,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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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事,顾菀回家时就神色怏怏的,温柔见状,询问发生了何事。顾菀原本想要找借口,温柔先一步堵死了她的退路,“你先前说过,以后任何事都不会再瞒我。”
“好吧。”顾菀见状也是无法,将小怜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温柔讲了一遍,然后叹息的说道,“那阜新与父亲年纪相邻,小怜却是比我还小些,我就不明白那男人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这事儿我可见得多了,但凡穷汉多收三五斗,都想着换老婆,何况那些达官贵人。”温柔说起这些,却是比顾菀接受度良好的多,“他们不管多少岁,爱的永远是十六岁的姑娘。”
顾菀噗嗤一笑,然后摇摇头,“若是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但她既是我昔日的朋友,这年龄差本身就已经着实不易,更不要说身份上也是天差地别。阜新若是始乱终弃,恐怕会万劫不复。”
“人家两人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你就不要在这里替他们发愁了。”温柔好笑的拍拍她,“还是忙忙咱们自己的事吧。”
“对,咱们自己的事。”温柔这么一说,顾菀也想起来,“你这些天行李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吧。”说到这个,温柔眼神乱瞟,一副心虚模样。
“尽快。二十三是个好日子,我都已经帮你备好了船家,到时候你可不要晚了出发的日子。”顾菀叮嘱,“收拾行李时不需要带太多便宜的东西,只备着些你惯用的就好。江南富庶,小东西都比咱们这里多,有什么不够了那边添置。”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大手大脚啊。”温柔哼唧了几声,然后在她的目光里收了声。“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什么东西都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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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阜新,温柔还找到了几个跟父亲当年有关的官僚。如今快要过年了,顺势拜访也是应有之意,于是她便买了礼盒,一一前去探话。
这其中有人闭门不见;有人迎了进门却又推脱不露脸,只打发管事招待;有人当时打秋风的,给了几两银子就把人送走,也有人……至诚以待。
“你是说,是阜新?”顾菀坐在一位世叔的宅子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这个小人!”世叔说起阜新,一副义愤填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的态度。
此人名叫郑毅,他原本是顾攸之手下的一个小官,并不十分显眼,所以顾菀一时都没有特别注意他,直到集体拜访时,才发现此人十分正直,对顾攸之这个上官的感情也很深,一直在接济顾家老小,若不是知道顾菀孤身一人在京城,怕早就找来资助她了。
“这小人,当初大人虽然与他政见不合,也从未说过他的坏话,甚至三翻四次帮他收拾烂摊子。他不念恩情也就罢了,还嫌大人拂了他的面子。等到新帝继位,他因曾在潜邸做过帝师,便扶摇直上,然后就构陷大人,拿当年治水之事举报,令大人下狱。”
顾菀听的目瞪口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竟然通过这种方式,不经意间的找到了害父亲的真凶。
“所以,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帮父亲平反?”顾菀虚心求教。
“这个说难也不难,陛下一句话的事情。”郑毅沉吟片刻说道,抬头看到顾菀苦笑的脸,有些不解,“大侄女你为何露出这种表情。”
“我想问世叔,陛下登基这两年,朝中财政状况如何?”顾菀叹息了一声。
此人嗅觉如此不灵敏,难怪这个年纪才居于这个位置。
“不佳。”郑毅摇头,“府库空虚,财政混乱,丰年却物价飞涨,朝廷诸公非常头疼,许多人怀念顾大人。”
顾攸之官职不大,却十分重要,是整个朝廷的钱袋子。
有他在时,常听诉苦缺钱,但朝廷的大人们用银子,却又没有短过。不像如今,做什么事都被钱掣肘,因此大家都不免怀念起那个老抠来。”
这也郑毅觉得可以请旨平凡的原因。
“他们越是怀念,我爹就约平不了反。”顾菀叹息,在郑毅迷茫的眼神中说出真相,“因为一旦给我爹平反,不就说明当今圣上错了,看错了人,杀错了人,用错了人?”
“圣明天子,哪儿能错呢。”
“他不会错,那错的就只能是别人了。”
郑毅睁大了眼睛,哑口无言,却也不得不承认,顾菀说得对。
“那我们如今要怎么办?”最终他灰心丧气的问道。
“我遇到了世叔,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你对当年的事情有更清晰的记忆,我们只要找到阜新此人的错处,把罪责归在他身上,想必替父亲洗刷冤屈就不难了。”顾菀笑着安慰郑毅,心态比他还要好。
事情做起来,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郑毅所说的朝局态势,还有另外一番理解。
对于皇帝来说,阜新也好,父亲也罢,也是棋子。
父亲忠于先帝,在他继位上使了不少绊子。阜新为他的心腹,在他继位一事上出力颇多。
如果有功不赏,有过不罚,那肯定不利于给臣子做个榜样,所以他要重罚父亲,高捧阜新,这样才好吸引更多人向他投诚。
但如今他已经继位好几年,诸位臣子的才能也显露无疑,所以他用人方向势必要变一变了。
忠心,不如好用来的实际。
想必如今的他,也在等个台阶下巴。
看着皇城的方向,顾菀心中若有所思。
如果她能找到阜新把柄,那么皇帝应该乐于顺着这个台阶而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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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郑毅,顾菀转身就到了金家拜访。
“你又来做什么?”金夫人看到顾菀,脸色极其难看。
她每次见到顾菀都没有好事,都是被顾菀敲诈,所以这会儿十分不高兴。
“别,这次我可是为你解决后顾之忧的。”顾菀阻止了她拦人的动作,直接敲敲桌面,“还不赶快让人上好茶。”
金夫人狐疑的看着她,招了招手,丫鬟便下去端茶了。
等厅中只剩两人,顾菀才张口,“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支商队,护送温柔去江南。”
“凭什么!”金夫人一听到这话,差点激动的跳起来。
“我准备在江南开天工阁,让温柔就驻扎在那儿,不必回京了。”顾菀笑着看向金夫人,“只要她留得住,银子的事情好办,我会付全款的。”
“若我不答应呢。”金夫人硬邦邦的说道。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顾菀微笑,“山高水长,我也不放心我的好妹妹一个人上路。不管是旅途不顺利,还是开店不顺利,大不了回京城来就算了。到时候她心情不好,要见什么人,或者什么人要见她,我可是阻止不了的啊。”
金夫人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听说庭轩最近表现不错,已经主动接手家族事务了,作为老朋友我感觉非常欣慰,是时候挑个日子去见见他,叙叙旧了啊。”顾菀笑着托腮看向金夫人,“对了,你最近在给相看亲事?如何?还顺利嘛?”
“什么时候出发?”金夫人打断了顾菀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既然是搭乘你们金家的商队,当然由你们做主。”顾菀内心松了口气,面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悠闲,“不过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将她混入人群中,不引人注目。”
金夫人略一思忖片刻,就下了决心,“二十六日,我们有一批商队去江南采购元夕商品,就让那丫头跟这支商队一起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