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开了光,明明不会堵车的路线此刻却是水泄不通,她十分懊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胡编乱造那个蹩脚的理由。
眼瞅着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索性熄火等着。秋风瑟瑟,白想撑着脸侧,侧头看着车外风动树摇。道边的的树梢上有叶片被风卷落,顺着车窗的缝隙飘了进来,最后落在了白想的肩上。不待她反应,齊博逸自然地伸手拂过她的肩,将落叶拿在手中把玩。
白想回首,四目相对,看得她一愣一愣的,灵魂似乎被迫分离,她似一个旁观者一般目睹着一切。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小盆友的动作如此熟练,自然到似乎认识多年一般,这相顾无言的两人又似深情对视,难道他们以为在拍偶像剧吗?
灵魂回归,白想想起之前她写过的一本都市小说,女主是年上女王攻,男主是年下忠犬受,和眼前这情节谜之相似。不对,之前她看过一个霸道女总裁被男助理一步步设限,最终被俘获的韩剧 ,其中某个发糖环节与此更为相像。
如果今天之前白想还能单纯的觉得眼前这个小盆友是性格使然,那些言语举止都是无意撩拨她。可是今天的种种她再感觉不出来,那她就枉活这些年了。白想自认她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譬如此刻,四年来心平如水的她真的感觉到心脏怪怪的,有种小兔乱撞的感觉,她知道那叫心动。
她倒坦然,自己本就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与一个如此优秀的男生朝夕相处,且对方一直向她抛出橄榄枝,她若是没有反应,那她倒真是根棒槌了。
怎么办,白想在线提问,这个小盆友真的...太会撩了,怎么办!白想居然有种磕cp的代入式幸福感。
完了,完了,是不是太久没有恋爱,还是最近码字太过勤奋,怎么还磕上自己的糖了,跟一个认识不足四十八小时的小盆友的糖。这个小盆友可是自己以前的墙头,追星追的可不就是高不可攀,若是将他拉下神坛沾染上人间烟火,那怎么能算真爱呢?
思绪飘远,前程旧事如电影般帧帧幕幕闪现在眼前,心脏又不争气的微微发痛。好在眼神已然恢复清明,白想用手敲了敲脑壳,嘲笑自己真的是魔障了。她讥讽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后面的鸣笛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小白,怎么了?被我的帅气迷住了,赶紧开车吧,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看!”齊博逸言之凿凿的打趣道。
齊博逸用手指掐着白想的脸颊,身体的温暖随着指腹传递而来,白想此刻才算是真的回了神。换做平时之前她肯定针锋相对,可是现在的她却被心头不明的情绪所左右,直接隔断了她与外界所有的接触。
她轻抚开齊博逸的手,然后若无其事的开车直奔医院。齊博逸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白想,瞬间也没了故意逗她的心情。静谧的车里,两人一路无言,周身的气压倒是一降再降,两个各怀心事之人对此却毫无察觉。
白想认真的听着大夫的解说,虽说有些专业词汇她不是很明白,但结论她却明了:齊博逸的脑子从医学角度而言并无任何创伤,所以无法实施什么治疗;至于他现在丢失了的记忆,从生理角度而言并没办法直接解释,更是无法定义和解决,可能一天,一个月,也可能一年会自己恢复,最差的也有可能不会恢复。
白想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医院的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只想早些回家,回到那个能让她身心都温暖的地方。
直到进屋,她才有了反应,她兀自坐在鞋柜旁的地上,将头埋在两膝间,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仿佛是一方雕塑一动不动,给人一种势必要坐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齊博逸开车回来的,当他锁好车还是第一时间跟上了白想,如果不是他速度够快,恐怕此刻他被关在门外。
“小白,你到底怎么了?”齊博逸附身下来,关切地问道。
白想的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怎么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如果可以,她此刻想上天将天捅个窟窿,她想撬开老天爷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这跟她开的什么国际玩笑。她明明一直努力的生活,她一直让自己过得更好,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因为她就断失有生之年的记忆,她要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正常?
齊博逸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了梗概,他学她那般轻轻揉着她的发丝,低声安慰:“没关系的小白,我不记得也没关系的。只是忘记一些事情而已,人老了也会出现记忆模糊,我就当提前体验了,而且还是免费体验的,咱们一点也不亏 。再说我不是还有你吗,我不记得的事情,以后你可以一点一点告诉我。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一定好好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保证没有你的命令我都不会再忘。”
白想自觉从小到大心理足够强大,就算她曾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她在孤儿院也活成了最棒的存在;就算相恋六年的初恋弃她而去,她也活得潇潇洒洒。她不曾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她的认知里向来只有自强不息,她始终坚信孤身一人,也可独自成王,在此之前她也确实做到了。
可是在医生说出齊博逸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找回记忆的时候,她的内心毫无痕迹地崩塌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亏欠,她没有埋怨过把她遗弃的父母,虽不曾谋面她任然相信他们另有苦衷;她在孤儿院得到了帮助,在她力所能及的时候,她帮助大家照顾其它与她一样需要温暖的孩子:待她长大成人有了足够的能力,她更是每个月拿出一半的收益去资助孤儿院,感谢他们多年的养育教导之恩;她上学期间得到的所有资助,她已经百倍的馈赠给其他像她一样需要资助的孩子;生活里于她熟悉的朋友或者周围的人,她都能给予最大的帮助......甚至当年吕菁父母拦在他们之间,多次背地里对她恶语相向,她都不曾跟任何人说过他们半点不是,更有后来吕菁那般对她,她还是用她成名作的影视版权给他换了一个发光发热挑大梁的机会,只因初识时他对她许诺:如若相爱,便与你携手到老;如若错过,我便护你安好。最后说出诺言的那个人早已忘了,可是她没忘,所以她终是要护他最后一程。
她自觉她不曾亏欠任何人,她自觉她总是与这世界为善,她自觉她尽力做到了最好,可是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跟她开如此大的玩笑。害一个人丢失前半生的记忆,这样的罪责她要如何承受。
齊博逸不知道如何规劝她,因为在他看来记不记得好像不是那么重要,就此时的他来说真的只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他只知他记忆的起点是她,他只知那晚的夜色很黑,是她给了他一束亮光;他只知那晚的雨很大,头很疼,是她发现了他的不适,是她向他伸出手给了他温暖;他只知他睡着了,她关掉了声音极小的音乐,给他盖上了温暖的毛巾;他只知医院不愿接待一个身份都不明的轻度患者,她一直飞快的在前后奔跑,挨个找医生解说求情,直到回家才发现她膝盖的红肿,可想而知她跑到时候也是疼的吧;他只知当他举目无亲的时候,她把陌生的他带回家,她那么爱干净一个人,回家不是先洗漱而是给他准备了饭菜,害怕他着凉害怕他挨饿;他只知她虽嘴上嘲笑他怕打雷,却细心的为他给IPAD按上耳机;他只知她的维护,陪伴,照顾.....
他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让她靠着自己肩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可是,闻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体贴,白想更是惭愧,心中懊恼在那一瞬喷泻而出,最终,化为一串串泪珠,如珍珠般落在地板上。
感受到她的背一抽一抽,从容淡定的齊博逸还是慌了心神,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嫌弃自己的口拙,不在乎是真的,没有埋怨她也是真的,可要怎么说出来才显得不那么矫情,才能让她释怀,他不知,她亦不知。
此刻的白想将整个人的份量都依靠在齊博逸的肩上,她感觉自己就是薛定谔的猫,她需要温暖,需要依靠,而旁边的齊博逸虽是始作俑者却给了她莫名的心安。只是她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哭老天爷不公允,还是哭自己多年的不甘心。
齊博逸没有打断她,就这样给她一个肩膀,让她可劲地发泄。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夕阳落了下去,屋里也黑了下来,白想最先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声,最后是气息不太平稳的呼吸声。齊博逸很想跟她聊聊,可是身侧的人却已睡着。齊博逸低头侧首,嘴唇从她额间一扫而过,要不是唇上还保留着那冰凉的触觉,估计连他自己都怀疑刚才那一瞬只是幻觉。
小心翼翼的将她打横抱起,齊博逸迈开的腿却不知何去何从。将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可是那样看不见她,会不放心;将她放在自己床上,可是昨天明明听见他们说那是顾霆的房间,虽然他看得出来白想看顾霆那是看自己亲哥哥的模样,可是顾霆看白想那完全是看心上人,虽说心思隐藏的极好,但是同样是男人,齊博逸很确定那眼神深处包含的不同于兄妹情的爱意,他自然不会挑明,不过他也不能让白想睡那张床,最后权衡利弊白想被她放在了沙发上。
白想虽然清瘦,可是170的身高让她睡在沙发上略显局促,看着似乎有点不舒服,齊博逸有些玩味地嘲笑自己的小肚鸡肠。可是转眼当他在厨房做饭,回头便能看见她熟睡的模样,那一丝丝自责就被心花路放挤的无地自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