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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曾家杂耍

“哎,说来话长,我们进屋慢慢说吧。”

在回身往屋子里去时她说:

“你真滑溜,我开先……”

她想说:“我开先连续四招都落空了”的。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抢说。

“你什么名字?”

她迷糊。

“我就叫真滑溜呀!”

“咦,这么怪头怪脑的名字,是你爸妈给你取的吗?”

她看他。

“我的真名叫“曾化榴”,因为石榴子多,意喻后代兴旺,所以我爸爸就给我取这名字了。后来人们看我行动利索,就习惯了叫我“真滑溜””

他难为情的又说: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能把面纱揭了吗?你相信我不是坏人嘛。”

“哈哈,真滑溜,真滑溜,不会是油嘴滑舌吧。”

她饶有兴致的笑说:

“我叫范梦霞,今年二十八岁。你呢?”

“我都三十了。我们坐下说吧。”

现在来到这间屋,就是范梦霞开始时住了几天那间,也就是西厢房斜对面靠里的这间。这些日子她常来这里练功,所以她就把它当成了起居室,随时也把这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范梦霞坐下后就缓缓的揭下了面纱,然后她就告诉了她的一切经历。

灯光下,曾化榴看到范梦霞的本来面目并不惊奇,尽管她的面容身段都很耐看,可他心里很平静。他只是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他感到这女子也真不容易,尤其是这几年天天扮装等待她的心上人。还有就是她这座房子也来得太奇巧了,可以说这闹剧都是她自演自导的。那詹能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救子心切也太唐突了点,他那是生怕找不到救命的人才出此下策的。

然后他就说了他是怎么来穗城的。他说他有一个杂技班,一共有七个人,这几年在战乱的日子里也不怎么景气。这次就是为了来穗城落脚,所以他就假扮乞丐来打前站,看看这里能否住下来。这两天他观察了这个城市虽然不是很繁荣,但比起那些小地方还是繁华多了,所以他就决定找个落脚点。他白天路经这里,看到这座房子好像是空着的,他又走到大门仔细看了,果见那把锁上布满了灰尘,因此他就断定这里没有人住。

直到天黑了,他就自作主张潜进来看看,同时也想在里面将就住一晚上。他想这大热天的,哪里也可以过夜,等到了第二天,就再去打听这家的主人。他考虑这里虽然宽,但是闲着就闲着,房租价格一定不会很贵的吧。谁知误打误撞,后来就发生了这天晚上的事情,这世界上的事情也就有这么的巧。

范梦霞是个比较仔细的人,她发现那屋里有人是那条门缝的原因。因为头一天她练功练到此时,那条门缝就有一道月光斜射到外面地下,今天晚上也同样有渐大的月亮怎么就没有月光了,她就在犯疑。

那是因为这整座房子坐北朝南,但这间西厢房的门是朝东的,而且它的后瓦面是朝西的。那朝西的瓦面中间有一块大大的亮瓦又与房门相对,所以这偏西的月光渐渐的洒不到院坝了,就会从这门缝漏出来。

门缝不透光,这恰恰就让范梦霞注意到了,因此她在犹豫了好大一阵后,最后终于一脚踢了过去想看个究竟,却万想不到里面还真正有人。这也让她当时心里暗暗的冒寒气,要是换了平常女子,说不定三魂会失掉两魂半。

结果这间屋就是詹豪以前第一次进来做龌龊事的时候把锁弄坏的,至于里面的门栓是怎么没有了的就不得而知了。这虚掩的门当时范梦霞一脚踢来也不算轻,只是曾化榴反应快退的急,因此才只轻微的被碰了一下。

那晚上这俩人谈了很多很多,就因为俩人谈的很投机。在言谈中,俩人都感觉到了相互之间有一种嫉恶如仇的正义感,所以俩人就产生了惺惺相惜。

当俩人相互更了解熟识后,特别是直爽的范梦霞知道曾化榴的实际情况后,她就欣然的让他在这里住下来。她也不要他房租什么的,她说这里反正空着也就空着,现在有人住了反而还感觉这里有生气些。

曾化榴说不收房租怎么好,你就是少收也得收的吧。两人争执到最后范梦霞才说:

“不说了不说了,那就随你吧,多少都随你好了吧。”

两天后,曾化榴五男两女的杂技班就来到了老屋住下。他们几个人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特别是那个现成的戏台,真是让这个杂技班太满意了。

从此这座老屋每天敞开门进出有人,就迎来了生机。这杂技班近期内也没有出外演出,只是每天奏着合拍的乐曲在那戏台上演练。渐渐的附近街坊四邻都来观看,戏班的人都笑脸相迎热情的款待大家。

十来天后,戏班就开始收费了,但是他们不但剧目翻新且收费很低,因此生意就越传越远一天好似一天。

就这样过了两个来月。突然有一天上午杂技正在演出时,门外就冲进来十来个凶神恶煞操棍棒的人。那领头的走到台边就朝台上喊:

“喂,这里是怎么了,谁让你们在这里唱戏的,你们谁是老板,快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这时曾化榴正在演出,他不想在演出中半途停下,好在机灵的下手很快就来应付了。

“你们怎么了,没看到这里正在演出吗,有事也等散场了再说吧。”

愣头愣脑的戏班徒弟朝那领头的喊。

“你他妈的还真像个主了,说,你们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唱戏来了的?这连我们家主人詹老爷都不知道,就随随便便来占了这房。”

领头的恶狠狠的握着棒瞪着眼。

“啊,这房,这房是我们租的呀!怎么又扯上什么詹老爷来了。”

徒弟迷糊的看向了台上的曾化榴。

“我就知道连你自己都不清楚。谁是你们管事的,快叫他出来!”

领头的又吼。

“我就是管事的,这房是我租的,租房的人名叫“翩跹女”,你是怎么了。”

虽然曾化榴在表演,但是看到这领头的这么凶,他害怕徒弟吃亏就弃戏走了下来。

当时全场哗然,台上台下都议论纷纷骚动了起来,人们都在观看事态的发展。

“翩跹女,哪里有个翩跹女,她人在哪里。”

领头的话这么说,可他东张西望心里不免在吃惊。因为詹家就是这么久不见翩跹女的人了,才来这儿收房的。

“她人在哪里我不知道,反正这房是她租给我的,这理由足够了吧。”

曾化榴据理力争。

“凭据,给我出示凭据,你无凭无据,信口雌黄谁能信。你说你租的,那你就叫翩跹女把房契字约给我看看吧,要不然的话,你就是看到这里空着就来了的。”

“房契,字约!我租房子要这些吗?我们当时是口说的,她没有必要给我房契字约的吧?因为我们相互之间都很信任的呀。”

“我要是像你这样说,你信吗?这房子明明是我们詹老爷的,这街坊邻居的都清楚的吧。你们大家看看这里,怎么就不明不白的住进了这一伙耍把戏的人了。”

领头的眼望观众理直气壮的又说:

“街坊邻居们,我们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这里住了人,所以今天就来看看。既然都这样了,那么我们詹老爷还是很理道的,今天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但是过了今天,明天就必须得走人。另外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是得给费用的吧,至于给多少,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要不然的话我们就去见官。”

“那不行,这房明明是翩跹女租给我们的,翩跹女说了这房是詹老爷为了医治他儿子的病划拨给她了的,至于房契手续应该是在她那里吧。只是要说找她,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啊。”

“你还在不知好歹,你无凭无据又无人证物证,就凭你这样打胡乱说能行吗。老实说我今天也算是耐着性子了,不然的话早就棍棒伺候你们了。”

他这是料定翩跹女远走他乡或者死了,因为那个时候看着她都是病哀哀的。所以他又露出了狰狞面目。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这房明明是易了主的,我明明是租的,你从中来凭空瞎说,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能轻易让人吓得着的。”

曾化榴想到,肯定是詹家久了没看到范梦霞,以为她人不在了就想收回老屋,想到这他一下就倔了起来。

“我无理取闹,请街坊邻居们说吧,这房在这里几十年了,你们说是不是詹家的。”

领头的昂然看向了观众。

这时多数观众都蒙在鼓里,因为易房之事近邻知道的毕竟是极少数人,现在多数人还真以为詹家有理了。

“没话说了吧,就这样,两条路:一是马上拿钱走人,一是现在就去见官。”

僵持中领头的喊。

“横蛮无理,休想!”

曾化榴也怒发冲冠,他不屈不饶的站在那里。

“哼,好说歹说都不听,看这个吧!”

领头的虚张声势一棒向曾化榴扫去,其实他用力也不大,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罢了。

“你真打我……”

曾化榴顺手抓住了棒的这头,两人当时据力猛拉。就在他们拉到最大力度时,曾化榴突然放手,那人稳不住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时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哈哈大笑。

这下却激怒了这十来个举棒的打手,一时间这十来个打手的棍棒,都朝着这戏班的五男二女汹涌的击来。好在这七个人最年长的就是曾化榴,其余的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们本就是表演杂技的,他们的身子可灵活了。他们赤手空拳在很多个回合里都躲避自如,他们的拳脚还不时踢打着对方的身体,还真把这十来个汉子玩弄得狼狈不堪。

正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一声轻喝:

“不要打了,都给我住手!”

(第二十章)两度翩跹

此时这些当事者正在舞棍弄棒拳打脚踢忙不迭的倒没看清楚,有些旁观者却看清了一个女人,她几个翩跹几个颠簸就立在了曾化榴和领头的之间。她手上的弯树枝棍儿只在领头的手腕处轻轻一点,他的棒就掉落在了地下。她狠狠地面对那人说:

“你们不是说要见翩跹女吗?我就在这里,这难道有假吗?”

说后她昂首看着领头的。

这领头的被小棍轻点麻筋手上立时无力,所以他的棒一下落地时才一惊抬头,他猛然间一下看到了翩跹女。要说翩跹女几次到詹家他是见过的,只是从来不曾和她交谈过。今天这近距离一见,还真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了。是因为他先前料定她已不在了才说了那么些无根无底的话,因此他一急就语无伦次了。他语无伦次的说:

“你你你,你还在?你从哪里来……来的?我,我们都以为你,你……”

本来不结巴的他却结巴了起来。

“我怎么了,我从哪里来重要吗?你们都以为我怎么了,以为我死了是吧?你们这简直是胡闹!这才大半年时间,你们就想反悔了,简直是岂有此理!这里我重申一遍,这房属于我的,我这房愿意租给谁就租给谁,这和你们詹老爷子相干吗?你们还不快给我走!”

她夸张的用弯棍直撮地。

“是是是,我们走,我们走。”

领头的说着就举手示意同伙们走。

“慢!”

范梦霞一声喝:

“你回去记着跟你们老爷说清楚了,今天这事就算过了,要是以后再发生这类事情的话,小心自讨没趣。”

“是是是,回去一定告诉我们老爷。”

领头的话毕就带着他的同伙灰溜溜的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翩跹女说的话:

“以后再发生这类事情的话,小心自讨没趣。”

难道这丑女人真的有了不起的功夫吗?她一个病殃殃女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当他想起被她小棍一点无力时,又不住的摇头。

这里安定下来后,又继续了这天的戏。

话说范梦霞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说来也碰巧,是因为詹家打手走她摆摊吹糖人儿那广场路过时被她看到了,因为她认识那伙人当中领头的和另外一两个人。她也注意到他们是往老屋方向来的,因此她就一路跟踪着这伙凶神恶煞的人,直到他们走进老屋大门。

所以凭她的感觉这里就要出事了,因此她就赶紧回去装扮,然后就忙不迭的赶了过来。谁知她还是晚来了一步,好在戏班的人没受什么伤害,这就万事大吉了。

只是戏班所有的人包括曾化榴,他们第一眼看到她都感到很吃惊。虽然范梦霞跟曾化榴讲过她假扮翩跹女,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扮翩跹女,而且还假扮得这么逼真,她甚至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所以他比其他的人更吃惊。

要说其他的人,尤其是戏班的人就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的了,他们只是听班主说了这房子是租的一个女人的,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谁知今天一见这人却这么丑,这么丑一个女人居然还拥有这么大一座房子,这也不知是人们感到羡慕还是嫉妒。

大家的脸色范梦霞不是没有看到,只有她才知道当时她是为了麻痹詹家才这样做的。其实她自己都厌恶自己装扮得这么丑。她平常天天的装扮只是比本来的自己稍老稍丑,那是因为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做那个行业很不适宜才那样做的,也是为了尽量不让人骚扰自己才那样做的。

那天过午闲下来后,戏班的人就围住了范梦霞问这问那,她在拗不过时就给大家讲了她的一切一切,只是她让大家一定要为她保守秘密。

后来曾化榴却建议她恢复本来面目,他说:

“范梦霞,你这样天天装扮的确麻烦,你可不可以就恢复本来面目和我们一起生活呢?我觉得这样才像一个正常的人。”

范梦霞说:

“要说麻烦也麻烦,这是没有办法呀,你说和你们一起,我又适合做啥呢?要说叫我上台表演,我真的没有这个兴趣。要说我不正常,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若正常了,今天这个事情就无法解决了哦。”

曾化榴说:

“也是,我想过了今天,也许詹家就不会再来骚扰了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就在我们戏班做后勤行吗?加上你,我们也就八个人。”

“后勤,就是说让我煮饭吧?”

她一下瞪着他。

“就是煮饭,请原谅我冒昧啊,其实这会让你有更多的时间习练功夫。”

他认真的说。

他最后一句话让她停顿了好一阵。她确实这些年卖糖人儿也厌烦了,她想到在属于她的老屋里每天就做做饭,既不化妆又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还是不错的。这样还能有很多时间闲下心来,专心致志研习磨砺自己的功夫。想到这些,她最后终于说:

“行!”

范梦霞和曾化榴相视而笑。

一晃又是两月余,这天范梦霞在买菜回老屋的路上悠闲的走着,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两双眼睛一直紧紧地跟着她。

这两双眼睛一个是詹豪,另一个就是彪汉戚咏,因为他俩闲来无事逛街时,就看到了范梦霞。第一个看到她的还是詹豪,那是因为一年多前那晚上在巷子里暗淡的灯光下,她用膝压住他腹部的时候,他和她的目光距离仅仅只有那么不足一尺,他是把她的本来面目大体记住了的。今天这偶然的一见,就让这过去一年多时间的场景回到了眼前,也让他想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然后他就指给戚咏看了,戚咏对范梦霞还是有一定印象的,他这一看,也就回忆起来了,因此他俩就不约而同的跟踪她而来。更让他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把他俩带到了原本属于他詹家的老屋。

也就在范梦霞要进老屋大门时,她才警觉的回眸一眼,却看见了两个已经转身的熟悉人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由此就惊动了她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让她生出了一系列的预感。

在这俩人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情况下,最后詹豪就把这天的经过告诉了他的父亲。詹能在经过家人和管家的反复分析后,尤其是管家得出的联想结论就是:

打詹豪的女人怎么与老屋扯上关系-

而老屋又是翩跹女的-

难道她和翩跹女有关系-

又难道翩跹女就是她所扮-

詹豪被那女人打很有可能同时被施毒-

现如今詹豪看到的女人-

就是一年多前的施毒者-

这么说施毒者肯定会功夫、有解药、而且会易容-

她给詹豪治病的目的或者是心里过意不去,或者是贪图财物,所以就来治病了-

两个多月前翩跹女的出现多半又是她在装扮-

她现在的出现或许是上次她露面了,以为就吃了定心丸风平浪静了,所以她现在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至于杂技班是怎么来的?

她以前属不属于杂技班?她两个多月前怎么没有出现在杂技班?

这些就很费解了。

管家最后说: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以上这些都属于猜测,我们要想验证这些猜测,最好的办法就是既要施毒者(现在看到这女人)露面,同时又要所谓的翩跹女露面,这样才能证明翩跹女和施毒者不是同一个人。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也就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复杂了。要是翩跹女和施毒者不同时出现的话,那么我们的猜测就算成立了。这就能证明现在看到这女人、施毒者、翩跹女都是同一个女人了。”

果然没过几天的一个周末,詹能就带着人亲自来拜访杂技班了。他不但带上了他的儿子和戚咏还有管家,还选来了几个跟班的打手。只是这次他们并没有带上显眼的棍棒,是因为他只想来了解事情的真相,只想在现场看能不能同时看到打他儿子的女人和翩跹女,他想等把事情了解清楚了再往下说。

那天当杂技正开场不久时,詹能这班人就进入了老屋,当然戏班唯一请的一个的执勤人员热情的接待着他们并请他们入了席位。

詹能开始饶有兴致的看着杂耍,他两旁的手下只是不时的瞄着他等待他的指示,离他坐得最近的也就是戚咏詹豪和管家。

不知是詹能看戏看入迷了,还是有意在等待时机,这一晃眼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沉默往往是事态爆发的前兆。

从这帮人一进场开始,刚准备从屋里出来打杂掺茶的范梦霞看见之后就作了应对安排,至于詹能的来意她已了然于胸。虽然她已经安排了应对,但是她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她的心里还是很忐忑。她既然已经露出了本来面目,这天她也强作镇定的穿梭于观众席之间掺茶倒水,当她走到詹家这帮人面前倒水时,她也只好装着一概的不认识。

突然一声:

“小姐姐,我看你这么灵敏利索又漂亮,怎么不在台上表演,却在下面做杂务呢?”

就在范梦霞给詹豪掺水时,詹豪盯着她猛不丁的一句话搅动了她不平静的心。

“我从小就很笨拙,学不了这些杂耍,只能在这里做点杂务混碗饭吃。”

她说后也没有去注视他,她还在装着轻松的样子。

“小姐姐,我看到你好面熟,你一定也认识我吧?。”

他一直盯着她。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呢?你是看错人了吧?”

她回避他的目光。

“我怎么会看错人呢,是你在装吧?”

他紧逼。

“我……你,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就会作弄人,我明明不认识你,我怎么会装嘛。”

她委屈得欲哭。

“不急不急,小姐姐,你就承认了吧,我不会把你怎样的。”

他边说就双手去捧她的双肩,他是在引诱她显示功夫,他预料自己一定粘不着她。

“哎呀……你!”

她惊叫。

他的动作并不很快,可他的手却实实的握住了她的双肩。

紧接着“砰”的一声,她手上的长嘴水壶掉在地下了。滚烫的开水往壶盖上一冲,她却跳着脚真的吓哭了起来。

他正愣神,所有的眼睛都从戏台转向了这里,突然不知谁一声惊呼:

“翩跹女来了!”

立时连台上的音乐声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注视着从墙头飘逸而下的翩跹女,只见她看似缓慢,却从十几米外很快的就飘飘然立在了詹豪父子身前。

(第二十一章)惜命而退

她的身影刚定,她手上的弯树枝棍儿却神奇般的就杵在了詹豪的左腋窝上边点儿,她口里沉声说: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欺负一个弱女子了,这还叫个什么体统。”

那场面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此时的詹能一伙六个打手都抽出了腰间的短刀怒目相向,台上杂技班几个组员却迅速的跳跃前来针锋相对。所有的观众却自然的围了一个大圆圈,那场地中间却自动就让出了三丈方圆的一个来准备观看热闹。一时之间剑拔弩张的场景格外肃静,一触即发的打斗眼看就要来临。

首先在运动的还是那六个打手,因为他们生怕翩跹女伤着詹老爷,所以他们正在警惕的向詹能面前慢移。这边杂技班五男二女瞪目戒备,以防对方突然出手对付翩跹女。此时的范梦霞却仍然怯生生战兢兢的泪流满面呆立在那里,她装傻不急的原因只有她心里才明白。

这里詹豪是想逼范梦霞说老实话,谁知她竟装着弱不禁风的哭了起来。他心里正在想再追问一句“你是不是翩跹女”的。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把他惊立当场,原因是除这变阵之外,他的左臂粘棍就无力软了下来。

此时的翩跹女却继续说:

“早知道你们父子是这般言而无信,当初我真不该治好你。结果到现在你们却一而再的来骚扰杂技班的人,杂技班的人和你们相干吗?依我的怒气真恨不得这就要了你父子的性命。唉,权当就再忍忍吧,不过再也没有下次了。”

她“了”字刚落,她的一个侧身竖移,人却飘到了詹能父子身后八尺站定。谁也没有看清她在飘移时左手轻轻一扬,这里詹能却“啊”的一声叫,他的双手立时就捂住了右耳。詹能的叫和翩跹女的移位立马就让六个护卫前三后三背朝背相对的把詹能等四人夹在中间保护着。

这里詹豪和戚咏也自然的背靠背的防护着,但是这阵仗却让他俩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这也枉然了戚咏这没有能量又不学好的彪形大汉。

管家听到詹能叫声倒是及刻就俯下身查看他到底怎么了,只见詹能捂着的右耳垂穿透着一根细细的缝衣针,那针上还插着一片小小折叠着的纸。

大惊之下管家急问:

“老爷您怎么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可恶的邪妇,她怎么就这么歹毒。你们还不快给我上!”

一瞬间,面向戏班这三人就短刀乱舞,因为他们上次见识过戏班人的了得,这会又是众寡悬殊心有怯意。结果到头来,却遭到了杂技班几人的围攻暗袭。你道杂技班众的身手那不是吹的,他们个个都是千锤百炼活蹦乱跳惯了的,再加上以众敌寡,哪怕你有刀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背面那三人呢。他们虽是以三对一,可是从翩跹女进场到此时,她的飘与快就不说了,单是她那迅捷杵肩飞针的两个动作,就让人生畏了。他们哪里还敢轻举妄动,他们都明白“动”就等于自找苦吃,所以就只好怒目相向的望着翩跹女了。

这里打斗和对峙也还在继续着,詹能在负痛中就让管家取下了细钢针,那欲滴未滴的血慢慢的就悬在了他的耳垂上。这管家就打开了针上折叠的纸条,那上面却写着几行小字,他就先睹为快的看了,只是他一时不便读出。

“你发什么呆呀!上面究竟写的什么呀?”

詹能有些耐不住。

“老爷,老爷,这上面,上面……”

“念呀!”

“是是是,我念。”

于是,管家就付在詹能耳边小声念道:

“言而无信愚父子,好了伤痛忘恩义。若再不知悔过失,即是两命归阴日。”

管家念后连牙齿都在打抖。他战战兢兢的又说:

“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里詹能也大惊失色的站了起来,他站在那里沉吟数秒后却大声说:

“你们还不快给我住手!老子今天本是来捧场看戏的,你们却在这里给我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又抬头看向翩跹女说:

“真对不起啊,翩跹…… ”

他话说到半途,却哪里还有翩跹女的影子,他只:

“咿,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然后他就软软的往下坐,也好在管家一直扶着他,他才没有跌在地下。

这里三个怒目瞪视的也没看清翩跹女怎么不见了的,慌乱中他们正想回身助阵,却听到了老爷喊住手,他们此时肯定会暗暗庆幸免遭伤痛之灾吧。

眼望刚才打斗那三人,那三人听到喊“住手”却立刻赤手空拳的站在那儿,也不知怎么的,他们手上的三把短刀、这时却高高的插在了远远的戏台边上大木柱上去了。这一停下来心里才咯噔一下安定了,因为他们马上就结束了被七人戏弄之苦。

唯有此时的范梦霞,她却哭着一下跑到了曾化榴面前拉住他的手不依不饶的叫:

“表哥耶,你刚才怎么就不来帮帮我呀,你看那个人这样欺负我,你也忍心呐。我才到你这里来这么点点久就被人欺负,你看我还敢在这里住下去吗?你赶快去帮我讨个说法呀。”

好在这曾化榴也聪明透顶,范梦霞从一开始在詹豪面前装拙,他就知道她在演戏了。紧接着另一个翩跹女又出场,他心里就明白了一切,因此范梦霞现在在他面前继续演戏,他就不觉得奇怪了,而且他还配合得很默契。

他只是奇怪刚才这个翩跹女,怎么她就装扮得和范梦霞上一次几乎一模一样呢?

他就说:

“哎,表妹,真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你看我刚才不是腾不出手来吗。我们要是不阻止他们几个,翩跹女阿姨真受伤了又来怎么办呢,到底人家是好心好意租房子给我们,我们总不能看着这么多人欺负她老人家一个人吧。表妹你说是吧?”

“那,那那你说的翩跹女阿姨,翩跹女阿姨怎么突然又不见了呢?还是你给我讨个说法吧”

她狠狠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詹豪。

“表妹,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啊,再说这是人家一时认错了人,再说人家又没打你又没骂你,再说我们跑江湖的远道而来,都要靠人家尽地主之谊,都要求一个和气生财,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曾化榴笑嘻嘻的看向詹豪这么说。

“你就那么多再说再说再说的,这分明是他在欺负我,你还在帮外人说话,我不依我不依我不依呜呜呜……。”

她哭,她双手捶他。他却拍着她的肩在哄她。

这时人们都在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议论着。

他们在议论这里是第二次发生这种情况了。

他们在议论詹家老屋是怎么易的主,又怎么的舍不得才来找麻烦。

他们在议论翩跹女治病又有多么神奇。现在看她的功夫又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詹能正在气愤中,他气今天这事都是儿子多疑,管家自作聪明,这才把他弄得既受伤又不好下得台,而且以后还会活得提心吊胆的。

管家呢,他却总感觉今天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他总怀疑以前的翩跹女病殃殃呆愣愣的有点像是在装,今天这翩跹女又变得这样活灵活现快捷无比也好像不正常。因此,他心里的问号始终抹不去。

詹豪戚咏都在迷糊中,因为他们看这女子越看越像以前晚上打他俩那个人,她却越来越表现得不是原来那个人。所以此时他俩迷糊得头晕脑胀的不知所以。

但是这里曾化榴给詹豪都陪笑脸了,他自己也想到该趁此收场好。因为就凭他们几个这时打也讨不了好,还不如就此退出。因此他就赶紧说:

“小姐姐小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啊,今天算我认错人了吧,我错把你当成认识的人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希望小姐姐大人大量原谅我吧。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啊。”

说完他就双手一揖。

“就是嘛,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投奔我表哥,我来这里也就才两个来月,而且我除了买菜哪里都没有去过,你怎么就认识我了,你分明是在起坏心眼打歪主意欺负我……。”

范梦霞还在装。

“没有没有,真的是看到你面熟,真的没有起坏心眼打歪主意,这里我再次给你赔不是了啊。”

这公子哥还难得这么软,也许是他没忘了过去所吃的亏。因为他想到:就算她是以前那女子,我要是再得罪她的话,她以后还会来整我。

“好了好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这样了吧。今天实在是多有得罪,让这妹子受委屈了,也打乱了大家看戏的雅兴,这一切都是我这孽子的不是,我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今后见了翩跹女,我也会向她赔不是的。”

只见詹能说完这段话后,就颠巍巍的站起来瞪着詹豪说: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还不赶快给我走!还想杵这里丢人现眼吗?”

很快的,这一拨人就簇拥着詹老爷子灰溜溜的向门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瞬生变故

等詹府人走后就饷午了,没完的戏也就作罢了。

那天晚上范梦霞就在如实的给杂技班的人讲诉罗馨兰扮翩跹女的经过,谁知讲着讲着罗姨还真来了。

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本来范梦霞经常都跟她罗姨联系着的,范梦霞身边发生的事情她也是毫无保留告诉她罗姨的,所以两月多以前范梦霞再度扮翩跹女的情况罗姨都很清楚,前几天她买菜遇詹豪跟踪,罗姨听她讲过。

碰巧的这天是周末,更碰巧一大早罗姨就来找范梦霞聊天。也正在她俩还在摆龙门阵的时候,詹家一伙就进来了。范梦霞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她灵机一动,就在罗姨耳边如是如是的说了一阵话,罗姨就静悄悄的走了。然后罗馨兰就扮翩跹女这样演了一场戏。要知道罗馨兰是范梦霞的师傅,而道具就在贫民区住处。

这里詹老爷子回府呢,他就发了一场火。他怪他儿子认错了人犯多疑病,又怪管家脑壳烂自作聪明、鬼点子多瞎琢磨误事。

其实这天的事情把他自己都弄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的不知所以,因为翩跹女在医治他儿子时,明明就是病哀哀颠巍巍的,看样子好像是一根指拇都能掀翻她一样。今天她怎么就忽然变成邪魔高手了,这事也让他非常费解。

但不管怎么说,翩跹女救了他儿子的命是事实,他亲口许诺给翩跹女老屋也是事实,他们两次去骚扰老屋杂技班也是事实。仔细一想呢,这都是属于自己失去老屋心有不甘所致的。虽然这不完全是他的主意,他是受了儿子和管家的蛊惑。可是这都是经过了他答应而为的呀,这也不得不说自己对老屋还在念念不忘。

其这件事情到头来呢,却反而弄得自己父子命悬她人手,看样子这翩跹女要取他父子的命,真的是手到擒来。原因是不但她的功夫独到,而且自己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这就成了防不胜防了。

想到这他真的感到心惊胆战毛骨悚然,因此他就给儿子和管家包括家人说:

“从现在起永远不许再打老屋的主意了。也不要去管那些神神秘秘真真假假的事情了。因为老屋是我当时救子心切、给人家了就没有反悔了的。我们不能因为那点利益一错再错,到头来谨防真正就丢了性命。”

詹豪却说:

“我和戚咏反反复复想了又想,那女子真的是越看越是那晚上打我们的人呀。难道我们就这样窝囊下去吗?”

“那翩跹女呢?你们不是说翩跹女也是她所扮吗?”

詹能接着说:

“你们不是说,只要那女子和翩跹女不是同一个人,就不像你们猜的那样施毒者才有解药吗?这已经看到她们不是同一个人了,这不事情就简单了吗?”

“虽然我们看到的那女子和翩跹女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今天看到的翩跹女却大不一样了啊,她怎么就变成功夫高强的妖女了的呢?”

管家小心翼翼的说了这话直摇头。

“还想说什么呢?还想说掺茶那女子不会功夫也是在装吧?所以我说了,一切都给我打住!从此再也不许提这糟事了!”

詹能又瞪着管家大声吼道:

“难道纸条的事情你忘了吗?命要紧还是多管闲事要紧!以前没管这件事情不是好好的吗?”

他越说越气:

“还不服气的话,就算你喊五十个人带着枪,去把杂技班给灭了,但是你能灭了翩跹女吗?翩跹女神出鬼没的想要你的命就要你的命,你躲得了吗?简直就是些蠢货,饭桶!”

他还一字一顿的说: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件事情了,就算以后看到那女子或者翩跹女,你们都要给我以礼相待,如果再有得罪,小心丢命!”

他最后还说:

“坦白的说,这件事情都是从詹豪这孽子起邪念开始的,我们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遭报应,如果此事还不打住的话,真的就是不要命了。你们自己说,把乱七八糟的事情理清楚重要,还是命重要!”

转眼就到了一九三七年秋,在这几年的日子里,詹家也就再也没到老屋来生事了。

倒是老屋的杂技班主,也就是从那次范梦霞扮得可怜兮兮喊曾化榴表哥起,曾化榴的心里就埋下了爱的种子,到底都是大龄男女了啊,怎么也会日久生情的吧。

而范梦霞呢,她倒是还念念不忘她的贾天佑。虽然一晃而过就是十年之久渺无音讯,这渺无音讯的人凭想象、多半是不在人世了。如果他还在人世的话,就算他外出变心淡忘自己了吧,他总不会连他的母亲妹妹都不认了呀。想来想去,范梦霞的心里总是还怀着侥幸,盼望贾天佑回来。

而眼前一表人才曾化榴的温情和身影,又总在她心里荡来荡去,这让她好难为情。她也向曾化榴坦露了自己的情怀,曾化榴又知道她时常去看望贾天佑的母亲和妹妹。

可实际情况在她和他的心里,都清楚贾天佑在世上的可能性不大。尽管范梦霞对曾化榴心生好感,却又对贾天佑还尚存一线希望。所以俩人终还难以聊到唧唧我我来,俩人几年来一直都还停留在表兄妹的情份上。

直到有一天闲着的上午,曾化榴突然对范梦霞说:

“表妹,今天没事,你能不能陪我出去溜达溜达呢?”

他分明是想亲近她。

“可以啊,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呢?”

她对他确有好感,所以她迎合他。

“去哪里我真还没想好,我们就出去随便走走吧。”

他看着她笑。

“随便走走。那不如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好吗。”

她心里即时有了主意。

“可以啊,我相信你不会把我带丢了吧。”

他开玩笑。

“丢了就丢了呗,你有个啥稀奇。你不要嬉皮笑脸的啊,我们说走就走吧。”

她话这样说,可她却面若桃花。

后来俩人就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山岗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的一大片街景,又能看到珠江河滚滚流淌的水和江上忙碌的船只,还有岸上街巷来来去去匆忙的人们。就在俩人立足之处,有一颗大大的黄角树,树下还放有几块供大家乘凉坐的小石块。那侧边湾里,还有一处几户人家住的小村庄,这里的空气和景物真的很不错。

“滑溜,这里好看吗?”

她站在黄角树坎上最高处对他说:

“这里我还是十年以前来过几次,这些年都没来过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对他的这个称呼,他感到很欣慰,她往往都是在心情好或者说正经事的时候才这样喊他,他觉得此时她太正经了。他就说:

“我怎么知道你来这里和不来这里的原因呢,你就给我讲讲吧?”

他看着她带愁云的脸。

“那好吧,我们到树下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讲。”

俩人下坎并排坐下后,她就进入了回忆的说道:

“那是我在高中时期,我就和同学们经常跑到这里来玩,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是天真活拨、无忧无虑。经过数次在我们来这里的男同学当中,我就看好了贾天佑,因为他诚实可爱话又不多,我们这帮女孩子都喜欢逗他玩。也只有我例外,因为我也是个不怎么多言多语的人。也正因为这样,慢慢的我和他就发生了眉眼传情,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惺惺相惜吧。

再后来,我和他就不知不觉的单独相约来这里玩了。也就是同他交往后,我就逐渐疏远了其他男女同学,我总认为和其他同学不怎么好得上,尽管那些同学们很看好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的性格不好,还是我自己看不起自己,或者是我生就于孤僻。

那个时候我和贾天佑的交谈,还主要是围绕着学习,志向,也有一些忧国情绪,总之我和他很谈得来。过了很久,有一次他就邀我去到了他的家里,那时他的爸爸还在,他们一家人对我都很好,我看他们全家人的眼神和意思,好像我和他就一定能成为爱人那个意思。正因为这样,我还真的就慢慢的喜欢上他了。

到高中毕业不久,遇上了二七年的大事件,他爸爸也是在那次事件中去世的。当时我看到他一家人悲痛欲绝哭的死去活来,我的心好像就融在他们家庭一起了。那时我怎么会这样,这让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我坚信贾天佑是真心爱我的,所以我就一直等他到现在。可是至他愤世一走,这都过去十年以上了,他至今还……”

说到这里,范梦霞慢慢抬起了泪眼,曾化榴看到她满眼都是泪,他就立即摸出手绢想亲手给她擦拭,也正在她感到难为情,自己伸手来接手绢时,她却一下愣住了。

你道是怎么回事,此时范梦霞面前站着的、就是她日思夜想的贾天佑!

只听贾天佑愤愤的接过她的话:

“我们分别是差不多十年了,可谁又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倒好,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谈情说爱。”

贾天佑知道他自己本不该这样说的,但是他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十年的牢狱之苦,就是眼前和他的心上人坐在一起这个男人赐给他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范梦霞和曾化榴目瞪口呆,真的枉然了这两个身怀功夫的人,此时的贾天佑是怎么站在他们跟前的都不知道。也许是他们聊得太投入的缘故吧。

(第二十三章)世事无常

“天佑,真的是你!我们这时正在谈你呢。你怎么这样说呢,我们是……”

范梦霞看着变得又瘦且老的贾天佑,她显得很激动。

“不管怎样,眼见为实吧,你们这个样子我是亲眼目睹。其实你们这个样子我并不怎么在乎,毕竟我们分别都十年了,又有谁能保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我现在在乎的是我这整整十年,我这十年就毁在了这个小子的手里,我今天得先把其他事情统统放开,我今天非得和这小子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贾天佑抢过了范梦霞的话怒不可遏的对着曾化榴吼:

“十年前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像今天这个样子!这十年的牢狱之苦只我一个人承受还好说,尤其是苦了我的母亲和妹妹,也苦了我的心上人范梦霞。十年啊,想想那差不多四千个日日夜夜的分分秒秒就让人生畏!”

“原来你们俩认识?你们又是怎么的?他怎么又让你坐牢了?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起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真的把我给弄糊涂了啊!”

范梦霞如在云里雾里的又说:

“天佑,你不要那么凶行嘛?有话我们好好的说嘛?你千万别误会,我和他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回事……”

“梦霞,你先最好不要参与好吗!我先就说了,今天只针对我和他的事情,等我和他的事情了结了再说我们的事情吧。”

贾天佑看着她,他的口气稍微平和了点。但他转脸一变又接着说:

“来吧小子,站出来我们先划个道道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贾天佑亡!”

一直没有插上言的曾化榴终于清醒了。在贾天佑刚刚到来时,他还真没有把他认出来,等他说了这么多话后,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十年前,在浔阳城里的一个旅馆里所遇翻墙提藤箱逃跑那人。是他在这人翻墙时被他看见,然后他奋力的追上了他,并把他交到了当地警察手里。想不到十年后,他却站在了他的身前,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还是范梦霞的初恋情人。

也正因为这样,曾化榴感到很为难,这里一个是数年情如兄妹的倩女,一个是自己当时多管闲事的冤家对头。要说打,这贾天佑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要说让,又不知道对方不依不饶会纠缠到何时,他最后就这样说:

“哦,原来你名叫贾天佑,我们今天没有必要拼命吧。十年前是我看到你从那旅馆提箱翻墙跑,才又喊又追,怪就怪夜半三更你翻墙,谁都会断定那就是賊,所以我就追你了。真想不到为这个事情你会坐牢十年,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啊。”

说到后面他就微微低头行礼。

曾化榴话声刚落正行礼,三步之外的贾天佑却一个冲拳向他面门击了过来,他口里吼:

“假装你妈个什么斯文,你去死吧!”

风声袭面那一霎,曾化榴万没想到他有这么一着。他忽一侧身,却还是慢了点,他的右脸一下就被贾天佑握拳的拇指夹划开一条口鲜血长流。他一下懵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范梦霞也懵了。

贾天佑却出力过猛往前跌跌撞撞冲了几步没有跌倒,他立忽间回身微带惊异的看着曾化榴。然后他又不顾一切的往回冲,他是想抱住曾化榴撕打。

此时的曾化榴哪容他沾身,他连续几个纵跃就闪开了贾天佑的死缠烂打,他口里直喊:

“不要打了你不要打了嘛,我们有话好好的说嘛。我今天真的是同情你的十年之苦,还有范梦霞这些年对我的眷顾之情,因此我们没有必要这样撕破脸皮蛮干呐。”

“你我两个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稀罕你假惺惺的同情,我看并不是范梦霞在眷顾你,我倒认为是你对她别有用心的想取代我。怪不得我今天凭感觉来到这小山岗老地方,就碰上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唧唧我我……。”

贾天佑数次扑空被越激越怒,他口里说话也没有了遮拦了,他的人还是一个劲地追打不止。

当贾天佑还要往下说时,范梦霞却说话了:

“贾天佑,你给我听着,此时我也明白了几分,我问你:当初你怎么就偷箱翻墙了?你那个作派,就是我看见了,也一样的要追赶你捉拿你的。还有,那个时候到底你们都是陌路相逢,他曾化榴当时是在抓賊,是在伸张正义。

这巧就巧在你们两个互不相认的人,今天又走到一起来了。你今天给我多动动脑筋想想,看到底是谁的错,谁先错。你最好给我冷静点,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打赢谁?你没看看人家一直都是在让着你的吗?”

“他知道个屁,他就只看到我翻墙了,他就没有看到我丢箱子,他就不知道我以为那是我的箱子,他就没有看见那楼上真正偷箱子的人。所以我就成了不明不白的冤大头。因此既然今天我碰见了他,我就非出这口恶气不可!”

贾天佑说话时声泪俱下,话完了他又上气不接下气的继续追打曾化榴。

曾化榴听他绕来绕去也不懂了,他想:再让这贾天佑蹦跶下去,这小子必定累瘫,还不如让他消停下来好好谈谈。

因此他趁贾天佑扑身而来时,他就迅速伸手抓住他的肩用力往下一按,贾天佑痛极就跪下了。曾化榴说:

“老弟对不起了啊,你就歇歇吧,现在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话好不好。”

“就是嘛,看你累的,我们知道你有冤屈,但是你得说清楚呀,你说是不是嘛。”

范梦霞看着瘦骨嶙峋而显苍老的贾天佑,又想起十年前他才二十出头风流倜傥的样子。她就心疼的过来俯下身安抚他说:

“这十年余依你那么说,不知道你是怎样熬过来的。现在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啊。”

她说着两眼就动情的挂满了泪。

“你们,你还在你们……”

贾天佑抬起头看了又看范梦霞和曾化榴,然后他把眼睛定在范梦霞满眼泪痕的俏脸上像又明白了什么似的,最后他“哇”的一声就扑倒在范梦霞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经过一番撕心裂肺的悲戚后,贾天佑就讲诉了十年前事情的经过:

那是在一九二八年刚开始,他的目的地是准备去江西彭泽他姑父家。他听他父亲生前说过,他姑父的儿子参加了当时的工农红军,所以他就暗暗的下了决心要去。为了保密起见,所以他连家人,甚至连情人范梦霞都没有透露他的去向。

在数天中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来到袁州那一天,天就快黑了。他在街上茫然的走着望着,他的意思是找一家旅馆早点住下,休息好了明天又好赶路。

谁知在一条街的拐角处,他正抬头张望时,忽然一个漂亮女子一个趔趄摔倒在他身前,同时伸手抓住他的上衣可怜兮兮的喊“哥哥哥哥,请你帮帮我。啊,我的脚崴得好惨,鞋跟也掉了,你看我来怎么办呀,哎哟喂……。”

他看着就要掉泪的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就生出了同情心,他嗅着她的体香挨着她的身体,就没止住怜香惜玉。于是他就弯下腰放下手里的藤箱,再接过她一个胀鼓鼓的手提包放在他的箱子一起,然后他就蹲下搀她起来。她却嗲声嗲气哎哟连天无休无止的缠着他。她一会说要扶她先去修鞋,一会又说找个医院看看脚,一会又夸他真好真帅真有缘分还真逗她喜欢。这还真把他给弄得晕头晕脑忘乎所以的了。

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当他回头看箱时,地下却空空如也。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冒汗,因为那藤箱里除了他的几件换洗衣服还有六个银元啊!这六个银元可是他家里父亲数年的积蓄,他父亲连死都没舍得花的呀。他这次带出来是为了以防万一生活没有着落,母亲担心他饿饭才叫他带来了的呀!他平常用的钱都是他妈妈积攒的零碎现钞,他时刻都是精打细算在花呀。所以他就急得浑身冒汗直打哆嗦。

而此时这女子呢,她却又吵又闹不依不饶的叫唤:

“怎么我的包也不见了呀,刚才不是你给我放一起的吗?哎哟我的妈呀,我那包里面的东西可多了呀!里面又是耳环又有项链,还有一套名贵的衣服呀。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八万多现钞啊!哎哟喂我的妈呀,我这下来怎么办呀……。”

她拉着他又是哭又是双手捶打他的胸,他却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任由她发泼,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的难受。正当他想到她是在使诈时,她却突然指着他背面街的尽头喊:

“你看那里那个提箱包的人,还不快去追上他,快呀!”

夜将来临的黄昏中,他激凌凌的回身就是一趟跑了过去,当他跑到街的尽头时,那里除了稀稀落落几个不慌不忙的路人,哪里也没有一个提箱包的人影。这时的他才恍悟惊觉上当了。

当他又一趟再跑回来时,这里不但没有了那美女的影子,就连她先前的芳香都早已散尽,此刻的他,才知道遇上了心如蛇蝎的毒妇。

而此时落寞的他,还久久的伫立在那里发呆。

当然贾天佑万万想不到的就是当时那女人,她却就在这拐角处二楼的酒楼包间里,手里攥着从他箱子里拿出的那六个银元,香体依附在一个彪形大汉身上,从窗缝里往下看着贾天佑的狼狈相。

而此时这两个狗男女,就点了美酒大餐亲热的在慢用着,等待酒足饭饱后,俩人再次的颠鸾倒凤。

(第二十四章)一监二盗

贾天佑又经过了艰难的三天行程,就来到了浔阳城里,他到这城里时就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左右了。经过打听,这里离他的目的地彭泽还有近两百华里,也就是还有两天路程。而他身上的盘缠就不住店,都很难应付这两天的伙食。

他正在街上走走停停犹豫时,一眼就看见了前面有一家“如归”客栈。他就想:反正天快黑了,我不妨去说点好话,看能否便宜的住上一晚。

当他对和气的店老板说明来意和自己的处境时,那店老板就只稍微收了他一丁点儿钱意思一下,让他住进了底楼的一间不像客房的房间。这对于落难的贾天佑来说,只要是有一张床和被,不受凉就感到千恩万谢了。于是他为了还凑合两天,那天晚上他连晚饭都没舍得吃,就合衣裹被而眠了。

当他一觉醒来时,虽然身上的疲累减轻了,但是那饥肠辘辘的肚皮却催着他想要进食。当他在窗前几上倒了一碗已经没有温度的开水喝下时,他的眼睛却从这拐角房隔着窗玻璃,看到了前面二楼窗台上徐徐往下放的一口箱子。在偏西的月牙儿和城里稀稀落落的街灯光照下,他再仔细一看:啊,那不就是我的藤箱吗?

穷极饿极的贾天佑,这个时候他就没有去想那么多了,也许换了谁在那种情况下,都控制不住失而复得和饿极求生的欲望吧。于是他就很快的窜了出去。

当他蹑手蹑脚走到那窗下时,那箱子刚好放在墙根。这时的他啥都没去管,他只迅速解绳提箱就回身翻墙,至于楼上楼下啥情况,他根本没有去理会。他的目的就是越快越好,快,就能躲过一劫。

恰巧贾天佑不知道的就是,曾化榴这个时候起床小解看到了他,让他没有躲过这一劫。

还有一个就是楼上的贼,他眼鼓鼓看见下面这人取箱翻墙又不敢喊,在他正想跳楼抓他时,却又看到一个人从茅房窜出来就追赶提箱这人。所以他为了自己安全起见,就稍后溜下绳跟了过去察看事态的发展。

他躲在暗处看到究竟后,最后就只好怪自己运气背不该发财,而且还要躲得越远越好。最好是目前销声匿迹。

贾天佑讲到这里,他就看着曾化榴,他的意思是:后面一段你总该还记得的吧。

曾化榴的头脑就像电影一样映现着:那也是在一九二八年初春,他从四川渝都去江西湖口县他恩师那里庆寿,路经浔阳城天就快黑了,他也住宿在“如归”客栈里。那天晚上大约凌晨四点许他起床小解,忽然看到一个人把一个箱子放在前面一米多高的围墙上,接着这个人就一下撑上了墙头往下跳去,此时的他来不及解手就大喊一声:

“抓贼呀!”

当他也从那墙上跳下时,那人已经跑出二十几米远了。他又喊又追,那提箱的人却慌不择路的埋头猛跑。不料那人在街道上两个拐弯后,只听前面一声喝:

“给我站住!”。

那人抬头一看,却是一个提警棍背长枪在警局门口值班的警察立在面前,那人马上回身再跑,这一跑却差点和曾化榴撞了个满怀。谁知这两个外地人一追一赶的,却误打误撞还真跑到警局门口来了。

此时曾化榴不知道的就是,他后面却有一个人悄悄的隐藏在了墙角处,并静悄悄的在观看这里的动静。

正当警察要询问情由时,又一个年轻人也寻声而来了。这年轻人一到就一眼看到了那个藤箱,他就惊喜的叫:

“这就是我姑姑的箱子!就是你们两个偷走了的?”

他忽然狠狠的看着曾化榴和贾天佑。

“这箱子是我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提箱子跑的人插话了。

“怎么会是你的,这箱子跟了我姑姑姑父很多年了,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你又凭什么说是你的。”

年轻人据理力争。

“我,我的箱子前几天丢了,今天碰巧又看见了,所以我就……”

这时提箱人才意识到他是三天前丢箱子的,而且那里离这里是三天路程,而今天这箱子又要沉重很多,所以他就说话吞吐了起来。

年轻人又说:

“你心虚了吧,要是你的,你能说出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吗?我说嘛,就是刚才,我姑姑姑父不知是怎么的,我一听喊抓賊,我就从隔壁房间去我姑姑房间,谁知喊不开门。我撞开门一看,姑姑姑父却都被绑在床上,口里还塞了布团。我立即扯掉了他俩口里的布团,我正要给他们解绑时,姑父急喊:先不要管我们,快去追贼,追箱子!

我一看这么重要的箱子没了,又看窗户开着,窗框上还掉着一根绳子,我就知道遭賊了,我就寻声跑了过来。还好,现在箱子就在这里,真是菩萨保佑。”

警察得知这些情况后,就断定了提箱人贾天佑是贼。

这时的曾化榴却为了不惹事上身,他就当着警察的面,说清了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怎么看到提箱人翻墙跑,他又是怎么追上来的。

然后他就退出了现场趁早上路了,后面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连贾天佑姓甚名谁他都不知道。

后面的事情贾天佑却清楚,因为他就是首当其冲的当事人。

也就是曾化榴走后,警察就带贾天佑和那年轻人去了“如归”客栈,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客栈里的老妇人却一命归西了。但是这老妇人身上除了两个手腕有绳痕和口里有少量白沫,也没有其它的伤痕和毒痕。

后来经过询问才知道,这老妇人原来就要犯晕厥。而每次都是在久坐不动或聚精会神想事情时发病的,而且一发病就会晕倒,口里就会吐白泡,但是每次那样十几分钟后就自然好了。

这天的原因是,老妇人先是受到了惊吓,再加上口被堵住呼吸困难,所以一犯病接不上气就憋死了。而她那侄儿当时在慌忙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是死是活,他当时扯下她口里的布团就撵賊去了。

虽然警察看贾天佑的表现和交代不像是初始作案者,但一时又找不到其他的线索和证据,所以就先把他收监凉办了事。

要说追案,那个时候恐怕是天方夜谭,监狱的意思不外乎是让含冤者拿钱取人罢了。

这老夫妻俩的情况却是这样的:老头子姓瞿名仁志,多年前,这对夫妻就从德安乡下去了江城做小买卖。虽然这么多年没有找到大钱,但是夫妻俩省吃俭用到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满足了,因为这要比住在乡下种地强多少倍了。

如今他们回家的原因是,夫妻俩都快年满花甲了,也想歇下来过点清闲的日子。还有个重要原因却是,听说江城很可能就要打仗了,所以他们趁早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最遗憾的是,这对夫妻没有子女,所以老两口就有意让娘舅的儿子继后,因此这两年这年轻孩子就在老两口身边伺候着。

也是这天他们仨半下午就来到了这家“如归”客栈。本来他们从江城启程是雇的辆马车,两天后到了浔阳,老两口心想离德安老家不远了,就给足了路费打发马车夫回程,剩下的路他们就打算第二天慢慢走。

眼看时间尚早,他们仨在客栈厅堂喝茶闲聊的时候,夫妻俩为了逗侄子喜欢,就不经意的谈到了他两老口多年来的积蓄,而且所有积蓄和重要物品,都在那只藤箱里面。还说回去后,让侄儿找个好妻子,置三五亩地种着,反正这一辈子除了自己找生活,平常零花钱是不会缺的。

谁知他们说的话都让邻座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采花贼听去了,尤其是听到了他们说的那个放有钱和重要物品的藤箱。所以就出了那天晚上被盗的案子。

当那采花贼听到这消息后,他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所以那天晚上他就多喝了两杯酒,才一觉睡到了次日凌晨三点半过后。当他轻轻撬开客房门进屋正找藤箱时,床上的老头子就翻身像是要起来解手。他又急急忙忙到床前吓住老两口不许言语,然后就把老两口结结实实捆了起来,又把口里塞上布团。为了没有响动,他又用绳子把箱子轻轻从窗台上放了下去。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下面的箱子着地就让人解绳了。他一气之下原想一个纵步跳下去抓住解绳翻墙的人,谁知一下又冒出个人大喊一声就追了过来。这还真逼得他望而却步了。

话说贾天佑在监狱里的一个小单间里,一关就是月余无人问津,哪怕你喊冤叫屈喊破了嗓子,毕竟你提箱也为盗,何况还关乎人命。要是你不找关系给赎金的话,还不知这牢会坐到何年何月。

至于他自己当时的处境,他心里是很明白的。他想:这么憋屈在监狱里就算能向外面通信,也无脸让母亲和妹妹知道,因为他清楚父亲去世后,母亲都是靠给人家洗衣补衣维持生活,还要供妹妹读书。其实家里经常都有亲友和父亲的老同事接济,这些他也是知道的。如果他的事情让家里知道了,不但弄不出赎金救不了人,反而还会让家人跟着悲苦伤心不止。更何况还有自己的心上人。要是范梦霞知道他在外面做了这种龌龊事情,她又会怎么想呢?因此这事情就只好自己担着。

有一天午后,贾天佑正呆坐在牢里养神,忽然牢门哐当一声就把他惊醒了。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像醉鬼一样的被掀了进来。 他顺势倒在那只角落里就呼呼大睡,直到开晚饭了他还没醒,贾天佑就把他那一份放在他身边。又过了很久他醒来把饭看了又看,最后他还是把它吃了。饭后他又把贾天佑看了又看,然后他就说话了:

“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像个书生,怎么就到这死牢里来了?难不成你犯的罪比我还大?”

他疑惑的问他。

“……”

“哦,也许是你不好意思说吧,不过也没有什么,既然进来了,大不了砍头吧,砍头也不过碗口大个巴呀!只要敢做敢当,风流潇洒够了,就是死了也值。人说早死早投生,二十年后咱们又是一条汉子。你说是不是呢?”

他看着贾天佑,像是在给他打气,又像在自言自语。

“谁说这是死牢?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死牢?难道你经常都坐牢吗?所以你才这么清楚。你这不是在吓唬我吧!”

贾天佑直视那人很久,才说出了这些话,这时的他却真正吓得心惊胆战周身冒汗。因为他一直想不通怎么就把他单独关在了这里,此时听这人说这里是死牢,他才意识到这人是个惯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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