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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

林若真将近三十年的生命过程中似乎总是在逃避:童年时要逃避继母的棍子,少年时要逃避家庭的压力;成年后又要逃避那些无处不在的感情的伤害……而这一次,她是为了逃避那三个似乎已经走火入魔般紧逼着她不放的男人。

在林若真看来,钟敏行的热情不过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时冲动头脑发热,路正的执着不过是一个强势男人的征服欲望,房明玉的一往情深也不过是看在两个孩子份儿上的感情施舍罢了。因此她不能也不打算接受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感情,虽然她内心对房明玉的爱恋依旧是那样强烈与深沉。

林若真打算用冷淡的态度慢慢打消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与追求,但是只要她身在梅城她就逃不开钟敏行幽怨的目光,逃不开路正每日里的鲜花和电话攻势,更逃不开房明玉无处不在的殷勤照顾。这一切几乎让林若真陷入崩溃的边缘!

就在此时,王海源这个救世主终于出手相救,邀请林若真参加一个为贫困地区儿童募捐的讲师团,到一些地方进行演讲和义卖活动。林若真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她立即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于这天一大早便离家到讲师团报道。临行前她踌躇再三,还是将家里的钥匙交给了钟奶奶保管,她不敢冒险把钥匙送到冰姨那里,因为她害怕遇到房明玉那仿佛受到十级伤害般的目光和预想中的激烈反对。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林若真跟随着讲师团在一些城市里辗转奔波,在主办方的安排下,或者奉献一场热情洋溢的演讲,或者讲授一堂哲理深刻的讲座,有一次甚至还跟一个小有名气的男歌手合作演唱了一首流行歌曲。讲师团的努力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他们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筹得了预期的款项,并用余下来的十几天时间走访了贫困地区的一些小学和中学,为孩子们带去了大批的书籍、衣物和学习用品。在这个过程中,林若真会不时地接到房明玉等人的电话或者微信,她都以工作繁忙为借口搪塞过去,不肯告知自己的确切位置。

两个月后,林若真结束了讲师团的工作,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梅城。她第一时间来到王海源的出版社处理工作上积压的一些问题,王海源见了林若真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哎呀若真啊!要是给你倚莲姐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在我胳膊上狠狠地拧上两把的。你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林若真哈哈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微黑的皮肤和嶙峋的颧骨,说道:“王哥你就直接说我变丑了不就得了!干嘛还要拐着弯儿的骂人呢!?”二人说笑了一阵,林若真便要起身告辞,王海源哪里肯放,硬拉着林若真去自家的酒楼里,与武倚莲三个人小酌了几杯。之后林若真告别二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林若真再次站到自家院门外,打量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木,不由得叹息一声自语道:“林若真,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啊?最终你还是要回来这里的啊!”她的目光望向西邻房明玉的院子,窗子里透射出来明亮的灯光照亮了院子里的石桌石凳,看起来是那样温馨自然。林若真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暖意,继而眼眶发热,几乎要流下泪来。最终却叹息一声,开门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冰姨一早起来,最先发现了林若真的归来,于是尚在睡梦中的林若真便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门铃声唤醒。她只得匆匆披了一件大衣出来将门打开,之后又一头扎到被子里补觉,将一个强忍愤怒的房明玉晾在一边。

房明玉坐在床边的沙发椅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附身到林若真耳边沉声说道:“林若真,你够狠,你也够绝。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玩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是我告诉你,如果我不是个绅士,我现在就会掀了你的被子,脱光你的衣服,看你还敢随意地跟我玩儿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

林若真睡意朦胧,喃喃道:“明玉哥哥,我这次可不是出去旅行的,而是去做公益的。我们这次收获很大,不仅筹到了大笔资金,帮助了许多需要帮助的孩子,我自己也开阔了视野,提升了素质,你看着吧,很快我就会有新的作品问世了……现在请你出去吧,我要继续补觉,这阵子真是好累的,简直要累死了……”

心上人的一个“累”字出口,房明玉满腔的情绪竟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他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为林若真盖好了被子,柔声道:“好吧!好吧!被你打败了,谁叫我……那你再睡一会儿好了,我就在这里陪你,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林若真呼吸平稳而深沉,竟是睡着了,房明玉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她散落在枕上的长发,陷入了沉思之中。

冰姨做好早饭过来请二人用餐,林若真才懒洋洋地起床洗漱换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房明玉宠溺地笑道:“你个傻女人有什么好照的,皮肤黑黑的丑死了。”

林若真笑道:“丑了好丑了好,免得惹麻烦,呵呵。”

房明玉笑道:“若你这样真的能免了那些麻烦倒好了,也省的我天天悬着一颗心……”

林若真回头对他一笑,一口整齐的牙齿愈发显得洁白如玉,说道:“明玉哥哥,你不必再悬着什么心了。这次我出去讲学游历,除了为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募捐之外,还接触了好多人,明白了好多事。我觉得人的一生真的非常短暂,我们不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到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去。因此我已经决定了,从此之后只做两件事,一是尽心抚养我的孩子们健康成长,二是多出好作品,有了能力之后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至于什么恋爱啊感情啊,都不会再考虑了。所以,明玉哥哥,无论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都无所谓了,因为我不想要了。至于钟敏行和路正,你就更不必担心,我向来只将他们看做弟弟和朋友而已。”

房明玉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林若真这一大早醒来竟居然能够面带微笑地讲出这么一大堆伤人的话来,不由得震惊不已,继而暴怒着霍然起身吼道:“林若真!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想要了?你当我是什么?是你说要就要说甩掉就甩掉的一个玩具吗?!”

林若真依旧面带着微笑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为他抹去额角的一层细密汗珠,拍拍他的前胸道:“明玉哥哥你不要生气,你心脏才刚刚好一些,最忌动气的。”

房明玉满面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拉住她的一只手怒道:“你叫我怎么能不生气?!你这样说话简直是立刻要我死在你面前的节奏啊!你是真的想气死我对吗?这样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找那个什么钟敏行和路正了是吗?”

林若真见他脸色愈发难看,急忙伸手抚摸他剧烈起伏的前胸,拉着他慢慢坐到沙发上,柔声道:“明玉哥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们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谈谈,我们都心平气和地谈好不好?看你一头的汗......”

房明玉见她对自己仍是一片关切之情,不由得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开口说道:“好……你说!”

林若真抓住他的手道:“明玉哥哥,你听我说。若真自小失去母爱,在继母的棍棒与呵骂中茁壮成长,整日混迹在一群调皮顽劣的男孩子群里,上树掏鸟,翻墙偷瓜,下河摸鱼,无所不为!从来不知道宠爱为何物,长到二十几岁了也未曾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忽一日雪后梅开,得见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从此便深陷情网,不能自拔,明知道他是别人的爱侣,却依旧痴心不悔。为解除他的困境,与他步入婚礼的圣堂,听着他口中违心的‘我愿意’,自己口中嗫嚅着真心的‘我愿意’;为了维持这个谎言下的‘婚姻’,也陪着他出席过几次不得已的场合,但是我心中不但不觉得为难尴尬,相反却是暗自欢喜,觉得自己是那样的高尚与纯情,为了所爱的人不惜代价,不求回报;在他身心受苦、痛不欲生的时候,又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去安慰他的无助与悲伤,即便被他无情地抛开,一个人倒在陌生的旅馆里哭到昏厥也不曾怨恨过....后来发现自己竟怀了他的孩子,不由得更是欣喜若狂,对于他送给自己的最最珍贵的礼物万般感激……因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便勇敢的克服了那么多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折磨,一心只想着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房明玉听着林若真这一番发自肺腑的真情表白,眼泪不由得滚滚而下。他抬手为林若真擦掉眼中噙着的泪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林若真制止道:“明玉哥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原本我的确是对你心存幻想的,幻想着你能忘了惜媛姐姐,幻想着我们一家四口能够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孩子们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谁想到……”

房明玉泪水流得更急,哽咽道:“可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对吧?我错了,我是个大大的混蛋,若真,求你原谅我好吗,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

林若真强行忍住眼中泪水面带微笑地再一次打断他的话道:“明玉哥哥,这种事怪不得你的,你有什么错啊?正因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真男人,你才会对惜媛姐真情流露、悉心照顾;也正因为你是一个有责任敢担当的真男人,你才会抛开惜媛姐回到我身边努力挽回我们的感情……可是,明玉哥哥啊!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啊!我不能自私到不顾你和惜媛姐的幸福,硬生生地用孩子把你捆绑到自己身边!那样的话我即便得到了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又有什么意义呢?到时候痛苦的是我们三个人啊!……”

林若真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啜泣起来,房明玉心中剧痛,忍不住一把将林若真搂到怀里哭道:“你这个傻子,你这蠢女人,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怎么敢……”

林若真挣扎着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强行压下那阵阵心酸的感觉,大声道:“明玉哥哥,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是事实,你只不过看不清自己的真心而已,但是我看得到,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再犯错误了,我们不能再让六年前的那一幕重演。所以,明玉哥哥,我现在就请求你回到美国去,或者至少回到你自己的家里去,把惜媛姐接回来,你们两个好好地在一起生活。我答应你,如果以后你想孩子们了,就把他们接到家里去,陪着他们玩一玩,聚一聚,让他们陪陪爷爷奶奶,也算圆了二老的心愿。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地快乐地活着,我有孩子,我有工作,我一点都不孤单,不可怜,相反,我非常幸福也非常满足。好不好?好不好?”

房明玉眼中流着泪,呼吸急促而沉重,他死死盯着林若真的脸,忽然低声吼道:“林若真!你这狠毒的女人!你这自作聪明的女人!你这个笨女人!你……我告诉你,我不会回到美国去,不会回到我的‘家’里去,更不会把常惜媛接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沙发上站起来四下里走动,一边朝着林若真继续低吼:“你说我看不清自己的真心,我看你才是看不清我的真心!你就只会看到事情的表面!你不愿意相信我对你的爱,不愿意接受我对你的感情……”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狠狠擦干了眼中的泪水,也学着林若真的样子宣誓般地大声道:“林若真,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你!除非我死。但是我答应你,我可以不打扰你,你要怎样就请随意好了,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看到我的真心是什么样的。你等着瞧吧!”

至此林若真彻底无语,她心中不由得一声哀嚎:“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了这么多,他就是不明白呢?难道是我的表达方式太中国化他听不懂?为什么就吃定了我呢?林若真,你怎么办?躲又躲不开,逃又无处去,你……”

房明玉发泄完了,看着林若真脸上无奈的表情,面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开口道:“可是林若真,你要记得每天按时过来陪着我吃饭,我可不想整日里看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傻妞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说完不由分说伸手搂住林若真的肩膀朝着自己院子走去。林若真一脸懵逼地跟着他出来,侧头就看到了一脸幽怨的钟敏行,急忙转过头看向前方,谁知道迎面竟然站着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路正。

林若真彻底崩溃,心想今天难道又是姑奶奶的倒霉日?为什么又是三个人遇到一起的倒霉场景?!房明玉也看到了自己身前和身侧的两个虎视眈眈的身影,那货竟然面露微笑,大声地打着哈哈招呼道:“钟院长早,路先生早,恰好你们都在,我要顺带宣布一件事,林若真从此刻起再一次成为我房明玉的女人了,二位就请贵安吧!不要再对我的女人存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是不是啊,林若真?!”

林若真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眼中凌厉的目光,待要否认,一转念却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房明玉得意地哈哈一笑道:“好了,都散了吧!若真,冰姨怕是等急了,我们快一点吧!”说完拥着林若真快步进到自家院中。

钟敏行看了路正一眼,钻进了自己的汽车里,发动车子上班去了。路正转身自车中拿出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林若真消失的门口,手上一下下撕扯着那些美丽的花瓣。冬日清晨凛冽的寒风很快将那些花瓣冻成了薄薄的冰片,一如路正那颗被伤得七零八落的心。

林若真与房明玉走进房中,冰姨已经将早餐端到了桌上,望着林若真黑瘦的脸色笑道:“若真啊!你要多吃一点,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林若真笑道:“好的冰姨,我一定多吃一点。”

房明玉脸上的笑容却早已消失,气哄哄地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又迅速吐到地上。

林若真笑道:“你急什么啊明玉哥哥?这粥刚刚出锅,好烫的。”说完拿了几片纸巾弯腰将地板擦干净,抬头望见了房明玉的脸色,又急忙低头喝粥。

房明玉哼了一声道:“林若真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要老老实实地每天呆在家里,不许出去招惹他们!如果再叫我遇到一次今天早上的这种局面,我……我会发疯的,我真的会疯掉的,你知道吗?”

林若真不敢抬头看他,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了几个音节表示顺从。房明玉沉默了半晌,忽然夹起一只豆沙包放进林若真面前的碟子里,嘀咕道:“多吃一点,赶紧给我长几斤肉回来,皮肤黑黑的简直丑死了……”林若真心中发笑,表面上却是一脸认真地将那些食物不停地塞进口中。

房明玉又端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继续嘀咕:“狼吞虎咽的,饿死鬼投胎的吗?”

林若真咽下一口食物笑道:“明玉哥哥你快吃饭好吗?你这样子在一边嘀咕我真的没法吃饭了呀!”

房明玉起身坐到沙发上道:“看着你吃我就饱了,还吃什么!”

林若真放下筷子拉住他的手坐到桌边,夹了一只煎蛋放到他的碟子里笑道:“好了,别再赌气了,快吃饱了再坐在那生气,否则你怎么有力气啊!”

见房明玉绷不住笑了,林若真又道:“你这样笑起来才好看嘛!笑一笑十年少哦!哈哈!”

房明玉受到林若真的感染,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冰姨也躲在厨房里偷笑不已。

路正在寒风中伫立良久,车中的保镖大鹏忍不住下来将他强行拉到车里坐下。路正脸色铁青,看起来竟然显得说不出地阴森可怕。

大鹏踌躇了半晌,嗫嚅着开口道:“老大,你要是看那小子不顺眼,就让我……”

路正将一双冰冷的眸子转向大鹏那张“青春痘逼人”的面孔,狠狠道:“闭嘴!这种事情是可以用强的吗?何况老子说过要跟他们公平竞争的!房明玉不过就凭着他是她孩子们的亲爹,可是实际上他却是个花心大少,对她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哼!等着瞧吧!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咳咳……咳咳咳……”

大鹏接口道:“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去休息吧,前天你就有些着凉,刚刚又吹了风,感冒不要加重了才好啊!”

路正沉声道:“我没事,我们还是先去公司吧!刘瑞那老小子不是要跟我谈事情的嘛!”大鹏点点头,吩咐司机道:“去公司。”

车子一溜烟儿地开走了,只留下一地零落的花瓣,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刚发生过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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