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真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小家。此时已是初秋时节,院中杏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变了颜色,那些绯红的、嫩黄的叶片仿佛一只只蝴蝶般在风中舞动,不时地有几片叶子离开母体,飘落到地上。园地中夏季的蔬菜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十几株翠绿的大白菜,长势十分喜人,眼看着就可以收获了。
林若真知道这一定是钟奶奶老两口的杰作,不由得莞尔一笑,轻声地对自己说道:“林若真,你真的并没有失去什么,生活还会像原来一样继续的,你要打起精神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更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林若真不能搞定的!加油!”
林若真打开房门进去将行李放下,先是去钟奶奶家拜访,送上一些礼物,之后才回到自己家中收拾打扫,采买一些米面粮油和日常用品。整个过程中她一直面带微笑,甚至还哼着歌曲,仿佛已经将那些伤心的事情彻底遗忘。
林若真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轨,她每天在家中写作,计算着时间等待与两个孩子视频聊天,闲暇时开车出去兜风逛街,偶尔也会跟一二知己共聚小酌。林若真的生活就像秋日明朗的天空一般云淡风轻,毫无波澜,仿佛房明玉只是她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出来的一个人物,而她与房明玉之间的那些或甜蜜或悲伤的往事也只是她小说中一些虚构的情节而已。
这日,天空中飘起了雨丝,天气阴冷又潮湿。傍晚,一辆出租车在林若真家门外停下,身穿一件藏蓝色长款风衣的林若真脚步踉跄地自车中下来,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与林若真一同下车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那男人面容青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搀扶着林若真的动作显得非常亲密。他先告诉出租车司机等待,之后扶着林若真走到院门口,开始在林若真的包中翻找钥匙。
林若真见他笨拙,便一把夺过自己的背包,吃吃地笑着对他说道:“小南,今天谢谢你陪着我一整天,我很开心,现在我到家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男人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柔声道:“姐姐,我也谢谢你肯给我机会让我陪着你,不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现在就已经等不及要跟你再次见面了呢!”
林若真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他那白皙的下颌,娇笑道:“怎么?你这孩子竟然这么性急吗?我们这边还没有分别就想着下次见面了呀!呵呵……好了,你快回去吧,姐姐一得空就会给你打电话的,乖啦,去吧,别叫人家司机师傅等着啦!”
小南这才又殷殷地叮嘱了几句,依依不舍地坐上了那辆出租车,打开车窗冲着林若真挥手。林若真也微笑着挥了挥手,出租车司机按了一下喇叭,车轮溅起了一溜水花,转眼不见了踪影。
林若真回过头来继续在包里翻找,冷不防一只白皙瘦削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的那只正在动作着的小手,林若真抬起头,便看见了房明玉那张似嗔似喜的面孔。
林若真先是一愣,继而咯咯娇笑道:“明玉哥哥,是你啊!你怎么又到我这里来了?你是有事找我还是……唔……”
房明玉忽然狠狠地将她纤细的身子搂在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醉酒的林若真身体软绵绵的,傻乎乎地任他施为,直到房明玉放开双手,她才伸出手擦擦嘴巴吃吃娇笑道:“明玉哥哥你真是个坏蛋,呵呵……可是你不可以这样子吻我的,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惜媛姐姐!她知道了要伤心的。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那孩子看见了会吃醋的!不过因为今天我很开心,所以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你要记得绝对不可以有下次哦?现在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惜媛姐见不到你会难过的,拜拜。”
林若真说完又开始在包中翻找,房明玉心中既愤怒又伤心,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帮她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院门和房门,扶着她进到客厅里。林若真一头扎到沙发上,开始撕扯自己的风衣,一边嘀咕道:“哎呀,今天实在是喝得多了些,小南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大,酒量却真是不小呢呵呵……”
房明玉强压怒火,帮她脱掉了风衣和鞋子,抱着她躺到卧室的床上。林若真很快就沉沉睡去,房明玉心中既怜又痛,还有阵阵的愤怒与伤心。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种种情绪,拧了热毛巾帮林若真擦手擦脸,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睡梦中的林若真不时喃喃低语,房明玉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白皙面孔上的红霞,忍不住附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开口道:“林若真,你跑不掉的,我不会放弃你的,除非我死。”这一夜房明玉没有回去,他蜷缩在林若真床边的沙发里,倾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敲窗声,渐渐地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次日清晨,林若真自睡梦中清醒,突然看见了蜷缩在沙发中睡得正酣的房明玉,不由得吓了一跳。她努力回想着前夜的事情,才意识到房明玉居然回国来了,而且又找到了自己家里。林若真无奈地叹息一声,起身下床,进入卫生间洗漱换衣,出来以后见房明玉还在睡着,便顺手将一条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林若真走到院子里,发现雨居然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杏树上黄的红的叶子又落了满地。西邻的院门一响,林若真抬头望去,原来是冰姨撑了一把雨伞,拎了一只食盒走过来。林若真急忙迎上去接过来,一边轻声地跟她打招呼,一边将她让进客厅。
冰姨看了看睡在沙发上的房明玉,轻声笑道:“若真啊,不是冰姨偏向明玉。你看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让他睡在沙发上了,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好。”
林若真也轻声答道:“对不起啊冰姨,我昨天喝了酒,都不知道昨晚他是怎么睡在我这里的呢!”
冰姨笑着拉起林若真的手道:“你这傻丫头啊!唉,冰姨还是那句话,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懂,但是你们两个也都是三十大几的人了,可不敢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啊?”
林若真眼圈儿红了,沉默着将食盒打开,将几样小菜、一罐香米粥和一小盆包子摆到饭桌上,又到厨房里拿了餐具出来。此时房明玉已经醒了,正站在一边看着自己。
林若真开口道:“明玉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感冒的症状?”
房明玉答道:“我没事,倒是你,为什么又喝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的胃吃得消吗?”
林若真笑道:“我没事的,吃饭吧!”
三人围在桌边默默用餐。林若真胃口不佳,只喝了一碗粥,房明玉却仿佛饿坏了,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还喝了两碗粥,之后摸着肚子笑道:“还是冰姨做的饭好吃啊!如果再在美国住几天,我非得饿坏了不可!”
冰姨笑而不语,起身收拾去了。林若真迟疑道:“嗯,那个,明玉哥哥,惜媛姐她身体怎么样了?精神状态有没有好一点?她没有跟你一起回国吗?你今天……”
房明玉忽然起身一把将林若真搂到自己怀中,沉声道:“你这傻子!竟敢抛下我自己先回来,你的心是有多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现在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你居然真的敢去找一个小鲜肉约会!你……”
林若真面色一沉,用力挣脱了他的掌握,起身坐到沙发中道:“明玉哥哥你别这样,我们不可以再这样的了!”
房明玉恨恨地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就因为我见到惜媛的时候一时失态吗?就因为我抛开你和孩子们照顾了她几天吗?就因为这些你就要把我像换衣服似的换掉吗?……若真,你一向那么善良的,你若是知道了常惜媛的经历,你也会同情她怜惜她的,你……”
林若真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咯咯”地大声笑道:“好了,明玉哥哥,你不要再说了。我当然同情惜媛姐的遭遇,我也当然怜惜她所遭受的痛苦。可是你要明白,我林若真不是个糊涂人,我分得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同情。我承认之前是我昏了头,是我心存侥幸,以为我可以得到你的心,可以取代常惜媛在你心中的位置……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在你与她抱头痛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跟常惜媛相比,我就是一只永远不能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无论是经过了六年还是十六年,这一点都无法改变。所以我便郑重地拜托蓝玉转告你:我们之间结束了,我们不再是恋人的关系了,现在你我又都是自由之身了。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从此以后我想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这是我的自由,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明白了吗?……好了,话都说清楚了,明玉哥哥,以后我们还是像亲戚一样地相处就好了,我要进去再睡一会儿,你请便吧。”说完林若真起身走到卧室里,关上了房门。
房明玉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满面悲戚,沉默不语。冰姨自厨房中走出来,看了看二人的情形,叹息一声出去了。剩下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气氛沉闷而压抑。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林若真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道:“喂,你好!是小南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若真姐,我打电话是要跟你告别的!以后我再也不能见你了,我……我其实……可是,若真姐,对不起,我要跟你分手......你好好保重,我以后也不会想你的……呜呜……”
林若真听得一头雾水,只得“喂喂”了两声,那边的电话却已经挂掉了,她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说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说什么要分手的话,姐姐我跟你又何尝开始过?分什么手?……不对啊……”这样想着便将电话打了回去。
这一次小南的声音已经镇静了很多,开口道:“若真姐,对不起。是这样,我家里人反对我跟你交往,我们分手吧!”
林若真愣了一会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开口道:“好的,小南,那你好好保重。姐姐祝你幸福,再见。”说完挂断了电话。
林若真坐在床上发呆,忽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单薄,便找出一件厚厚的睡袍披在身上,打开了房门走出卧室,才发现房明玉居然还坐在沙发里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林若真叹息道:“明玉哥哥,你不要上班的吗?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去上班吧!”
房明玉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沉声道:“林若真我告诉你,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错的,完全都是错的!你不是什么丑小鸭,常惜媛也不是什么白天鹅。你只是我的女人,是我房明玉深爱着的女人!我不会放弃你的,除非我死。所以,你尽可以去随心所欲,你尽可以去跟那个小鲜肉交往,你要怎样气我都没有关系!反正从今天起我这个人、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要怎样虐待折磨随你便,直到我被你折磨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一切才算结束。”说完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林若真在原处发愣。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林若真拿起一看,居然是路正打来的。林若真踌躇半晌,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路正深沉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林若真,你回国了怎么也不联系我,我要见你,立刻,马上。”
听到林若真心不在焉地随意“哦”了一声,路正声音里便带了明显的焦躁:“林若真!请你不要拒绝我!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你,你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进去!”
林若真吓了一跳,急忙走到窗前,就见身穿一件黑色长风衣的路正正倚靠在自家院门对面马路边的那辆黑色豪车上,眼睛直盯盯地看着自己家的方向。更糟糕的是,西邻房明玉此时也已经穿戴整齐出门,准备上班,见了路正便停下了脚步。林若真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是看到路正转向他的目光,便也能猜得出房明玉的脸色必定不会十分好看。
林若真急忙推门走出院子,对着路正道:“路正,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为什么要找到家里来?”
路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却依旧带着杀气,他并不看向林若真,依旧面对着房明玉的方向开口道:“怎么,你不是一向叫我正哥的吗?现在当着他的面你却又直呼我的名字,为什么?”
林若真叹息道:“好吧,正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路正这才将头转向林若真,微笑道:“你跟房先生分手了,对吗?”
林若真眉毛一挑,沉声道:“是的,那又怎么样?”
路正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神情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反而去找了一个小孩子做男朋友?”
林若真为之一怔,气道:“我干嘛要去找你?我看那孩子顺眼就去找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路正缓步走到林若真身边,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你为什么看他顺眼?难道你看我就不顺眼吗?你要找小鲜肉,你要闹姐弟恋,你就该来找我,难道我比那个小子差?”
林若真一惊,转头就看见钟敏行竟出现在了院门口,正将一双漂亮的眼睛挑衅般地盯在路正身上。
路正见这货来者不善,不由得呵呵冷笑道:“你是不是比那个小子差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眼下你的境遇比那个小子要好得多。不瞒你们说,那小子现在已经卷铺盖回老家去了!”
林若真惊怒交加,提高了声音厉声问道:“路正!你做了什么?你把小南怎么样了?!”
路正回身对着林若真笑道:“小南?!这称呼还真是亲热啊!不过,他是你林若真心坎儿上的人,我又敢对他怎么样?我又能对他怎么样?我毫无办法,就只好当着他的面在自己手臂上砍了一刀,谁知道他就吓得痛哭流涕还差点尿了裤子,马上就打电话跟你分手喽!”
林若真震惊得差点儿跌倒,她浑身颤抖着抬手指着路正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 站在一旁的钟敏行和房明玉也耸然动容,诧异地望着路正。
路正缓缓打开左臂的风衣袖子,露出一截缠了绷带的手臂,上面犹自透出鲜红的颜色。他却毫不在意地开口道:“这都不算什么,我这样做就是想让你明白,从现在起,除了我们三个人可以展开公平竞争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再参加进来,谁那么不长眼色硬要跟着掺和,我就叫他滚蛋!”
林若真被路正的一番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暗想:“林若真,你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惹到了这样一尊煞神?!可怜的小南,一定被这家伙吓坏了。”半晌,林若真叹息着开口道:“路正,你过分紧张了。其实小南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读者而已,业余时间也搞一点文学创作,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的。不过被你这样一闹,倒显得我们真的怎么样了似的。”
路正脸色阴沉,开口道:“那小子也是这样说,但是谁能保证他以后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哼!”
林若真彻底无语,苦笑道:“路正,你这又是何苦来的,你为了这个就伤害自己,根本不值得的。其实人往往都是这样,看不清自己的本心,以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真的不值得你这样的。”
路正接道:“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事情,你不是我,不是我们,你不会知道我们心里的痛苦。”
林若真苦笑着点头,大声道:“好啊!好吧!那么,就随便你们吧!你们爱怎样闹便怎样闹去好了!虽然我真心希望你们个个都能够过得幸福。”说完转身关上了院门,进到房间里面去了。
门外三个男人互相凝视了一阵,也纷纷转身走向各自的方向。
林若真站在窗子前面目送着他们先后离开,不由得自语道:“林若真,你这是走了桃花运了吗?呵呵,哈哈。”
过了几日,又是一场秋雨降临,整座梅城的气温降至冰点,一如此时钟敏行的心情。这个已经过了二十六岁生日的大男孩儿自那日清晨在院门口与另外两个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初次交锋之后,便仿佛突然长大了一般,变得深沉内敛、多愁善感起来。每日里回到家中和离开家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林若真的屋子,希望能够见到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
钟敏行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林若真的感情是怎样从刚开始时候的抵触、反感渐渐发展成现在的爱恋与牵挂的,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初时对林若真的怀疑与鄙视,只想得到她哪怕一丝丝的眷顾与关怀。可是,那个狠心的高高在上的单亲母亲却只肯对自己报以礼貌的微笑和虚假的寒暄,之后便转身离去,半眼也不愿多瞧自己。于是这个初坠情网的大男孩便忍不住怨愤伤心,难以自拔。
这日傍晚,雨雾迷蒙,天色暗沉,空气阴冷又潮湿。钟敏行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秋装,驾车回到自家院门外,刚刚打开车门,便见到房明玉家那个温柔谦恭的保姆冰姨正提了一只保温饭盒进到林若真的屋子里去。钟敏行不由得松了手,任凭车门轻轻关上,将头伏到方向盘上暗自啜泣起来,并一发而不可收。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得到林若真的芳心,即便得到了她,二人未来的生活也未必会幸福,林若真根本不是适合他的对象,但是他就是摆脱不了自己这种虚妄的单恋。
钟敏行哭了一阵,擦干眼泪进到房子里,就见钟奶奶正一脸慈悲地看着自己,便勉强笑道:“奶奶,今晚我们吃什么?我饿了。”
钟奶奶摇摇头道:“唉!咱们家就是顿顿山珍海味,你又能吃下去几口?这么冷的天气,你都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服吗?你这个傻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学会照顾自己啊!”
钟敏行耸耸肩,将背包放在一边,拥住老人的身体撒娇道:“哎呀奶奶!人家根本就不冷嘛!快把您的山珍海味端上来吧!今天我要好好吃一顿!”
钟奶奶笑着走进厨房,端了几盘菜出来,招呼钟爷爷和钟敏行吃饭。席间,钟敏行突然放下碗筷说道:“爷爷,奶奶,最近几天气温骤降,门诊的患者数量增加了很多,住院的患者数量也增加了不少,导致院里人手紧缺。所以我想这段时间就住到院里,也好随时照看着。您二老看行吗?”
钟爷爷与钟奶奶老两口彼此对望一眼,钟爷爷端起手边的一只白瓷小酒盅啜饮了一口,叹息道:“也好,你就去住一段时间吧,明天我也会过去看看的。”
钟敏行道:“您和奶奶也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感冒了。”
钟奶奶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孙子碗里,叹息道:“哎呀!敏行啊!奶奶知道你这段日子以来心里难过,可是啊!这世上最难求的东西就是人的真心啊!是你的早晚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处的。你就去医院住一段时间也好,一来顾全工作,二来换换心情,我跟你爷爷不用你惦记,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啊!”
钟敏行不再说话,端起饭碗将碗里的饭菜统统扒到嘴里吞下,却是食不知味。
第二天一早,钟奶奶晨练归来,放下手中的蔬菜水果,蹑手蹑脚地走进钟敏行的房间,见自己的宝贝孙子犹自酣睡未醒,老人便轻轻地坐到他身边,慈爱地将他露在外面的一只胳膊用被子盖住,自语道:“唉呀!我可怜的大孙子啊!又漂亮又聪明又孝顺,可比你那只会在野外考古的爹妈强多了!只是你这边要急着住到外面去逃避见她,你却哪里知道她走得比你还要早啊!”
冷不防闭着眼睛睡觉的钟敏行忽地坐起身子,抓住她的手臂急道:“奶奶,你在说什么?谁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钟奶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面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你这孩子,不是睡着了吗?难道在装睡骗奶奶?”
钟敏行急道:“还不是您把我给弄醒了。哎呀,您倒是快说啊,是谁走了?是……”
钟奶奶叹息道:“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邻居嘛!今天一大早,人家就把她家的钥匙送过来了,说是要出去一段时间,好像是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扶贫助学的公益募捐活动,大概要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才会回来呢!”
钟敏行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呆呆地坐在床上不语,钟奶奶叹息着起身走出了房间,两行清泪自这个大男孩儿脸上滑落,仿佛院子里那丛开得正旺的菊花花瓣上滑落的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