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刚刚那个人是谁啊?”李云岳虽然看起来挺大,但是毕竟才一岁多,正是恋母的年纪,依偎在彩云怀里撒娇道。
彩云轻揉着他的头发,眼神望着那人背影早已消失的云际,细声说道:“是娘的一位故人。”
“故人是什么人?”李云岳抻手抓抓小脑瓜,扑闪着大眼睛,像一只百爪挠心的猴子,一刻也停不下来,对什么都好奇无比,“我记得娘亲说爹爹也是故人,那个人也是故人,那个人为什么没有和爹爹一样睡在土馒头里呢?”
“休得胡言!”轩辕尘见这小家伙又勾起了他娘亲的伤心事,开口呵斥道。
“知道了师傅。”嘴上虽然应着,可他的眼神里分明写满了委屈,那撅起的小嘴都能栓头驴了。
彩云用指尖轻轻拂着沾湿的眼角,似乎有些释然。
“娘亲,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恪儿惹你生气了,那恪儿不问了,每次恪儿说到爹爹娘亲都会难过,恪儿错了。娘亲...娘亲...你别哭了,娘亲一哭...恪儿也想哭了.......”道是少年心性,言语间,竟然隐隐有些哭腔了。
“恪儿乖,娘亲不哭,恪儿也不哭,好吗?”
彩云搂着懂事的孩子,心中没由来的一酸,养儿方知父母恩,当日自己不告而别,一别寒心龙宫就是三十载,如今母亲早逝,父亲又遭自己为非作歹的弟弟串通外人欺凌,至今生死未卜,可是自己却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过一次。
丈夫李大龙也惨死在弟弟手中,自己孤儿寡母活在这世上,要不是孩子天资聪慧,而且年少懂事,跟随名师学习,自己母子二人真不如一道死了干净!
轩辕尘看出彩云黯然伤神,出言安慰道:“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我陪你一道去,我就不信这寒心龙宫是有多厉害,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我身后的正道几门一个面子。”
“前辈多谢。只是还未到时候,恪儿年幼,我实在不放心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一并带去也不妥。”
轩辕尘默然,他心知彩云现在割舍不下李云岳,叫她回到寒心龙宫帮助她那不知生死的父亲夺回大权,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只是他担忧的事情有些长远,妖物已然出世,必然在不久的将来引来腥风血雨,大陆上各个势力派系在如此祸端面前必然需要站队,很多稍微弱小的中立势力例如寒心龙族,在此番必然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而云霆此人心术不正,虽然说是寒心龙族的衰弱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在修炼界仍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一旦堕入邪道,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正道领袖之一的他,是释放出了那妖物的几人之一,已然十分自责愧对于天下,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实力大损,恐怕回到门派会另生变故,故此才会避世不出。现在眼见可以为天下正道做点事情,自然十分心急。
“也罢,再过几年,等云岳长大一些,本事强一些,我再陪你回家也无妨。”轩辕尘叹息一声,没了声响。
其实他是在心中盘算着,天心子、九玄真人他们几人,至今也不知道生死几何。若是他们还活着,他们有回到各自门派当中说出实情吗?还是像自己这样像个懦夫一样避世不出,消极度日?若是他们已经死在了那极北之地,自己残存在这世上,如此消极避世,又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吗?可是自己一个人又该如何独自面对那个此番更为强横的妖物呢?说起来,还真是怀念过去,和那几个比我更老的老家伙并肩作战的日子呢。
......
轩辕尘和张大禹二人在前面走着,张云禹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二人身后。
远远的,是彩云母子。
“娘亲,今日我们要去哪里啊?”李云岳看着身前师傅的背影,歪着小脑瓜问道。
“今日是你爹爹的忌日,我们去为他扫墓。”彩云伸手拉着他,语气有些僵硬。
“扫墓?就是去爹爹睡觉的土馒头那里吗?”
“嗯。”
没有太多的言语,气氛都很沉默。
夕阳挂在冬日的天边,有些萧索。几只黑色的乌鸦嘎嘎乱叫,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晚霞是血红色的,很美,很绚丽,似乎把地上的积雪都映成了好看的颜色。
“亡夫李大龙之墓。”李云岳一字一字念着木刻的碑字,却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地扎进了彩云的心里。
她颤抖着,从臂上挎着的篮子中取出几只碗,一些果品,一些祭品,一壶酒,还有,一碗小心翼翼封好还散着热气的鲫鱼汤。
燃烧的纸钱,化为黑色的飞灰挂着点点火星,被冷风一卷,在空气中飘扬。
“磕头。”轩辕尘对着两个徒弟说道,李云岳不知所以,但还是乖乖跪下,虽然膝盖被雪水浸透了,他还是学着师弟的样子郑重其事地磕了几个头。生死之论,对他这样一个孩子来说,显然还并不能完全理解,生活当中少了一个父亲,以他现在的反应来看,好像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几人站立在还在雪地里肆意燃烧的纸钱堆前,炙烤的温度在冬日里倒是有几分温暖,虽然这里站着的大多数的人心被是冷冷的阴霾笼罩着的。
......
北梁,集市。
虽然北梁经济不景气,国力也日渐空虚,但是作为北梁国国都的安林城,还是热闹非凡,大有不知亡国忧患之感。
“香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哟!”
“吹糖人,吹糖人!”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新鲜上好的蔬菜,甜脆可口的瓜果,瞧一瞧,看一看啦!”
“出土文玩,假一罚十!”
“先生小姐,要画画像吗?不像不收钱!”.
“上好的胭脂水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人流涌动,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濒临灭亡的国家的首都,这等繁华比之盛世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傅,我们此行来此是要做什么啊?”
李云岳,刚过完五岁生日,身高样貌甚至心思却是和一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般,只观他剑眉星目少年姿容,唇红齿白颜如寒冰,天生异瞳引人注目,气宇轩昂书生意气,道是一个英俊不凡的翩翩美少年。
“你二人随我修行已有五载,此番,是要替你们打造一件称手的兵刃。”
轩辕尘出声道,他带的这个弟子李云岳,生长之速是他生平仅见,和他一道,在身旁的师弟张云禹,现在却是远远不如他了,不论是从身体素质,修炼能力还是品质心性上。毕竟张云禹不是他,现在只是一个正常十岁少年当有的样子。
“也是,可是师傅出身名门怎么会手边连一件好用的兵刃都没有?”
“废话,为师教你二人多年,万事万物必须是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师傅身边从不会带着许多兵刃,相伴为师多年的这柄长剑,将来是要和为师一道入土里去的。再说了,为师手边怎么带那么多兵器,你们两个小子替为师扛着吗?”
李云岳听到这里,狡黠地一笑,慢吞吞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拇指高的玉瓶,放在轩辕尘眼前晃了晃。
轩辕尘老脸一热,伸手就要抢夺,口里喃喃骂道:“好一个小兔崽子,何时把为师的山海瓶顺了去?”
“羞羞羞!”李云岳一如幼时扮起了鬼脸,“好一个老糊涂!你那天喝醉了把这山海瓶传给我,怎的还要抢回去?”
轩辕尘顿了一下,照理说修炼中人是不醉酒的,星魂之力会自发地把多余的酒精蒸腾出去,除非有意为之,压制星魂之力才会醉,那自己何时喝醉了却浑然不知?莫非是这小兔崽子诓我的?于是启唇问张云禹道:“云禹,你师兄说的可是真的?”
张云禹怯生生地立在一旁,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繁华的场景,倒是有些呆住了,听到师傅问话,老大一会才反应过来,点头应是。
轩辕尘这下傻了眼,自己的山海瓶乃是一等一的上等星宝,怎么会给了这个小兔崽子?自己酒醉次数并不多,莫不是他趁我酒醉哄我给他的?
不胡思乱想还好,这一想起来真是越想越气!
“师傅我有这星宝山海瓶,可装不装得?”李云岳出声笑道。
轩辕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这宝瓶,内有乾坤,里面有一片数十米见方的空间,他自号为藏剑阁,阁内保存着他夺来的各方名剑。他早年间入修炼界游历,最爱与人斗剑,并非简单切磋剑道,斗剑之规则是,切磋剑道的交战双方,败方必须交出手中的兵器。
他以此法,几乎未尝一败,广罗天下名剑。后来便以“袁二”自居,意为我号为第二谁人敢为第一?再往后,“袁二”之名便与剑圣之名挂钩,修炼界一度有着剑圣袁二尽得天下锋锐的说法。直到后来,大家得知剑道巨擘轩辕尘便是这剑圣袁二,不免有些唏嘘之感。
“你便顺了去又如何,你可开不得这宝瓶。”轩辕尘得意地一笑,那副表情真是谁人看了都想打。
李云岳也不做声,暗转星魂之力,默念口诀,从瓶中取出了一柄七寸小剑,剑鞘上镌刻着两个小字:鱼肠。
轩辕尘这下倒是将李云岳的话信了十分,若不是自己传了给他,这口诀和使用之法是断不可能让他知晓了去的,像是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步步向前挪着。
“师傅,别气馁了,这宝瓶我还你就是了。”李云岳暖暖地一笑,将鱼肠剑送回瓶中,然后将山海瓶递给了身边垂头丧气的轩辕尘。
轩辕尘的脸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般,瞬间眉开眼笑,世人皆道其人为剑痴,而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
“妈妈,你终于肯陪我来买那条我中意了许久的裙子了。”
街道上仍是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声响极大,只是此时的李云岳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痴呆呆地望着人潮中的一对母女,准确说是那个年轻的女子。
她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把视线移到了这边。
二人就这么隔着人山人海,对视着。
“愣什么呢傻小子?”轩辕尘把玩着失而复得的宝瓶正在喜不自禁之际,忽然发现身边的徒弟不见了一个,回头一看,自家徒弟正在那儿傻站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啊?”李云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快步跟上了师傅,只是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感觉,想那么跟她,就是那个女子,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
“不是说买裙子吗?你在发什么呆呢雨儿?”雨怜艾拉了拉身旁愣神的女儿,暗自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杨星雨连连否认。只是在她的心里,刚才那个人,好生奇怪。可是自己为什么想看着他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二人就似人海里的两只小舟,在偌大的人海当中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