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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仇恨之种

“云岳你先前在看什么?”轩辕尘的宝贝瓶子失而复得,现在正是欣喜时候,不过自家徒弟还是得关心的。

李云岳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中了什么魔怔,总不能说自个刚刚直勾勾地盯着人小姑娘看吧,于是连忙矢口否认,反正死不承认就完事了。

“总感觉你在整些什么幺蛾子......”轩辕尘心思全都在自己手里的山海瓶里,虽然满腹狐疑,但是也没有必要去跟他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斤斤计较。

李云岳有些心虚,见师傅没有盘根问底,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脑海里还是那个不太清晰的倩影,挥之不去。

师徒三人复行一阵,终于来到一家“叮叮当当”作响的铁匠铺前。

只见几个肱二头肌无比壮硕,赤着膀子的壮汉,正奋力挥舞着手中不同种类的锤具干得热火朝天。每一次撞击,每一次敲打,都带起一阵灌耳的音浪和奔腾的热气。汗水顺着他们的面颊、脖颈往下,在胸膛、脊背的精壮肌肉上肆意流淌着。虽然脖颈上都耷拉着一条汗巾,只是看起来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擦拭汗水了。整个店铺里,到处是这样激情的敲打和汗水挥洒的场景,蒸腾着一股热气和男儿的血气、汗气。

“客官,是想打造些什么?”一个身材相对高瘦一些的汉子踱到几人跟前,热情地问道。

轩辕尘默不作声,李云岳和那汉子一样,正在暗自纳闷之时,但见他慢吞吞地从宝瓶中取出了一大块黑黝黝的玩意。

那块东西,通体如墨,乌黑锃亮,表面上覆着若有若无的一层油脂一般的薄光。

“你可识得此物?”轩辕尘把那东西双手捧在手里,问那汉子道。

那汉子颇为纳闷,这人不打东西,跑到我这鉴宝来了?正欲把这几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打发走,轩辕尘又开口道:

“快去,尽管把你们这最厉害的铁匠大师找来,有识得此物的,我愿出重金让他出手打造。”

“客官您这话说的,咱这铁匠铺,那是安林城最好的一家,我在这铺中多年,虽不说是这锻铁的行家,但在这锻铁一道上也是浸淫多年,连我也不曾见过这物什,您莫不是特意找了一块破玩意儿来消遣我的?”那汉子打量了这三个衣着寒酸的老少许久,料想他们可能是来找茬的,便出声瓮声瓮气地说道,言语当中颇有几分尖锐之意,显然是不耐烦了。

“那是你有眼无珠罢了,也罢,你尽管按我说的,把你们这儿最厉害的大师寻了来,只要他识得,先不说锻不锻得,这东西就归你铺子了。”说着他从山海瓶中又取出一物,不是旁的,正是之前李云岳取出来的那名剑:鱼肠。

那汉子闻言一愣,从轩辕尘手中接过短剑,仔细端详,那锋锐,那光泽,精雕细琢,鬼斧神工,正是失去下落已久的名剑——鱼肠是也!

他捧着鱼肠剑,双手轻轻哆嗦着,脸上泛起了男儿独有的羞愧之色,慌忙点头应是:“是小人有眼不识行家了,小人这就去找本店大师。”

过了许久,那汉子领着一个面容慈善的光头老人走出来。那老人虽然年纪看起来挺大,但是精神抖擞,目中精光饱满,身上也是肌肉线条无比流畅,壮硕异常。

“老夫程丰年,乃是本店店主,说来也有许久未曾出手了。”那老人缓缓说道,“你便是我那徒儿说的,带来了鱼肠剑的客人吧?”

“正是。”轩辕尘点点头。

“听说你带了一锻造物,连我这徒弟也不曾识得?我这徒弟虽不成器了些,但是随我学习多年,也算得见多识广。那就让老夫来端详一番吧。”

“正是此意。”

那老人接过那块黑色的东西,仔细观察了许久,又是触摸又是鼻嗅,突然大惊失色!

“莫非,莫非,此物便是传闻中的金脂地心石?”

轩辕尘淡淡一笑,缓缓点头。

“老夫,老夫锻铁一世,自认锻尽天下奇石异铁,如今方晓鼠目寸光,坐井观天之意。”他颤抖着,颇有些老泪纵横之感,“这位高人不知可否透露姓名?”

“敝姓袁,单名一个二字。”

“原来是袁先生。”程丰年恭敬道,“老夫得幸识得此物,今日便出手为您打造一件上好的兵刃!想来我也是封锤多年了,如今得以锤炼此等不凡之物,还要得益于袁先生,也罢,此番便为你免费出手一次!”

“那便多谢程大师了,不知大师身居几品?”

“我家师傅乃是我大梁国为数不多的地阶七品铁匠大师,已有许多年不曾出手了。”

“原来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地阶大师,失敬失敬,那便有劳大师为我这两个徒弟各打造一柄称手的利剑吧!”

“那老夫便献丑了!”

只见他眸光如电,眼神炯炯,运转起周身星魂之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要知道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铁匠大师,如果你只是普通人,那自然走不长远,必须成为修炼者,才能够锻造这种等级的金石。因为这些金石不仅硬度极大,而且耐高温,耐击打,如果不动用星魂之力,想要将其融化都极为困难,更何谈锻造了。在铁匠这个庞大的群体中,唯有那些在修炼一道上有所进境的人才能够成为好的铁匠大师。

正如在铁匠界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所说,“一个强大的修炼者未必是一个厉害的铁匠大师,但是一个厉害的铁匠大师必然是一个强大的修炼者”。当然他们这里所谓的强大,只是相对于普通铁匠而言的,一般来说,像程丰年这般的地阶铁匠大师,实力应该在星尊星王之列,至于天阶铁匠大师,在最近的这些年中,遍观大陆也未曾听闻,自然更无从知道他们的实力几何了,想来也不会超过云阶。

星魂·怒焰!

在这些厉害的铁匠大师之中,他们乐见的星魂最好是两大类,第一类是金石类星魂,其中自然是锤具为上上之选,如果是一些金属诸如金银铜铁,那么拥有这类星魂的铁匠便和各类锻造之物有着极高的亲和感,能够快速融化各类金石,后来还逐渐在铁匠之列形成了一个单独的新工种——融金师。

第二类是元素类星魂,虽然每一个修炼者都拥有天地等六大属性中的一种或几种,但是这里所谓的元素类乃是纯元素类星魂,例如程丰年的怒焰,便是纯火星魂,也是铁匠星魂中的最强星魂。

血色的火焰如同奔腾的雄狮,集于他手中的锤中——

“嘭!”终于那汇聚了一身精气神的一锤还是落下,恍如雷霆之音!

“嘭!”紧接着是第二锤!

“嘭!”

......

他的锤落得越来越快,那把被红色火焰裹挟的锤子好像是一道旋风,他的手臂如同钢铸,和那锤子几乎融为一体,雨点般密集的锤点,愈发迅猛,一下,一下,又是一下,撞击像闷雷声声,带起火花乱溅!

四下里的锤声都静止了,他们都停止了手里的工作,被多年不曾出手的店主所吸引。

那锤子在他手里似乎有了生命,带着血气与汗气,星魂之力在上面暴敛,不停冲击着静静睡在那里的金脂地心石。

乌黑油亮的金石在承受着熊熊烈焰和愈发迅猛的撞击,终于还是慢慢开始了融化,一点点,一丝丝,抽丝剥茧一般的,缓慢融化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漆黑无比的金石竟然如有神助,化作了一部分金光璀璨,一部分银光闪烁的两道液体,在场众人无不啧啧称奇、鼓掌喝彩!

那一金一银两道液体金石,泾渭分明,就好似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甚至正在锤炼的程丰年感受到了这二者之间若有若无的斥力!

“取模具来!”

浇铸!冷凝!锤炼!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有如神助,道是疾如风、徐如林、迅如雷,奔掠如火、不动如山!

......

两柄泛着慑人寒芒的长剑静静地睡在剑盒当中,两柄长剑一柄金光闪闪,虽是光华流转,但锋锐难当,周身凝着一股炽烈的热气;另一柄银光逼人,寒芒外露,周身却是凝着一股冰冷袭人的寒气。

“此两柄剑取材上等至宝金脂地心石,老夫分别佐以炼砀山脉火山心底熔岩和极北之地万年寒铁,饶是凭借老夫多年锻造经验,毕生锻造也未曾耗尽周身星魂之力,此番却是险些力不从心。依老夫愚见,这金剑号为‘日炎’,银剑号为‘月华’,不知袁先生意下如何?”

程丰年怎么也没有想到,以他星王八品的修为竟然此番耗尽了星魂之力,此时确实有些虚脱,说起话来都是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如此便拜谢程大师了!”轩辕尘识剑无数,只是目光一扫便知道这两柄兵刃的不凡,赶忙道谢,“这鱼肠便作为答谢之礼,还请大师收下!”

“袁先生客气。老夫醉心锻铁多年,我这徒儿虽也算勤奋刻苦,只是修炼一途的天赋太差,怕是难以承我衣钵,真是一桩忧心烦事啊。袁先生既然替两位徒儿都能下如此血本,二位高徒应当是天资卓越。”程丰年强打着精神,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师谬赞。”轩辕尘听到有人夸赞自己两个徒弟自然也是沾沾自喜。

“老夫有一不情之请,我铁匠一道自古便不被大家看好,皆云我辈乃是不务正业之途,世间之人只以修炼为黄金大道。我也不怕当着我这不成器的徒弟的面上,我想将一身本领传于你这二位高徒,师徒名分什么的并不重要。”

“师傅,我明白,我惠明志天资虽差,但是我也是热衷锻铁一道,虽然想将这一道发扬光大,奈何天资受限,有心无力,如果师傅能够找到更好的传人,我惟愿跟在师弟背后干些敲敲打打的下手,我绝无怨言!”那汉子也是动了真情,轰然跪倒,泪花在双眼中不停地打着转,这般至情至性的男儿也算是铮铮铁骨!

轩辕尘沉默了许久,这才抬头道:“大师师德高尚,高徒也是分明事理之人。”他回过头看向张云禹,“云禹,你可愿跟随大师学得一技之长?你在修炼方面颇有天资,但是毕竟不及你师兄云岳,如能习得这番本领也十分不错。”

张云禹呆呆地看着师傅和这个光头交涉,正觉无聊之际突然被提到,现在还要被留下学习,顿时傻眼了,赶忙道:“师傅你不要我了吗?那师兄为什么不也一样起学习啊?我......”

“傻孩子,你留在我这里,一样可以学习你师傅教授你的武诀啊,我也不瞒你们,我铁匠一途之所以难有进境是因为修炼境界受限。试想,天资卓越之辈都去修炼了,而哪个会来我铁匠一途呢?因为铁匠进境必须有修炼境界的支撑,而肯成为铁匠的人基本是求取修炼无缘之人,如此便是对我铁匠一途是一个两难的境地。”程丰年颇有些感伤地说道。

轩辕尘闻言,淡淡点头,倒是有几分悲悯之意。

“其实在我看来,这修炼一途和锻铁,乃是相辅相成之境地啊。”一旁的惠明志说道,“早年间我也向往修炼,但是因为星魂是修炼界看来最最废物的纯风元素,不得已才转投锻铁一途,在这店中打打下手做些基本的活。但是因为我天资愚笨,最早连师傅都不看好我,只是我天生吃苦耐劳,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居然连连突破到了星将境界,才被师傅收为正式弟子。可是近几年却是遇到了瓶颈再无进境。”

“师傅,我....”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轩辕尘看着欲言又止的张云禹说道。

“父亲告诉我一生不侍二师......”张云禹嗫嚅着,其实他的心里多么渴望跟随轩辕尘继续学习,他渴望变强,他稚嫩的心底,有着一丝极为可怕的野望。他多希望师傅一口拒绝这个光头,带着自己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李云岳就可以一直跟着师傅学习?

为什么我张云禹就不行?

为什么我就要和这个光头学习什么打铁的营生而他不要?

疑问、困惑、仇恨,甚至有一丝怨毒的火焰,深深埋在了张云禹稚嫩的内心。

“无妨,无妨。”程丰年心说有戏,立马来了精神,振作精神道,“我刚刚说了,我不在乎什么师徒名分,这样吧,你跟随我学习锻铁,依着年纪,我收你做个干孙子,如何?”

轩辕尘思索一阵,开颜道:“我觉得可行,云禹你待如何?”

张云禹面如死灰,他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就这么被掐灭了。他的脸,隐藏在角落的黑色里,绽放出了他这年纪不应该有的阴沉与怨毒,但他还是轻声地说道:“干爷爷好。”

“诶,好好好,哈哈哈哈......”程丰年抚掌而笑,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店铺。

轩辕尘也没发现徒弟的不平常之处,只是说道:“你父亲那边你不必操心由我去说,至于为师传你的武学剑诀,你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这两柄剑你择其一吧。”

“日炎。”张云禹小声说着。

“那我便月华好了。师弟你要在这里好好和你的光头爷爷学习哦!”李云岳略带打趣地和矮了自己许多的师弟说道。

然而此时,李云岳善意的笑容在张云禹看来,是那么扎眼,那么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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