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不明白观颐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变化,仍在喋喋不休地嘲讽道:“哟!还不让人说了,区区一个下人侥幸成为了正式弟子就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别以为有周嗣杰给你撑腰,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实话告诉你,周嗣杰在梁岐师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观颐咧嘴失笑,反问道:“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仗着和周嗣杰的观颐目中无人了?”
这话说的像是观颐整日顶着周嗣杰的名头在鼎铉派里耀武扬威,仗势欺人了一样。
观颐知道随着王钰的这番话在众人的口中传开,便再也洗不掉周嗣杰和他的主仆关系,索性懒得解释,指着周嗣杰所在的方向说道: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周嗣杰怎么不去当着他的面说这话?何不去找他约斗一场决个高下,干嘛要苦苦纠缠于我?”
“哼,你休要东拉西扯的,奴家就是看不惯你狐假虎威,趾高气扬的模样,今天奴家就要代门中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王钰年龄虽小,但心思却很深沉,绝口不提与周嗣杰当面对峙的话题,而是趁机造势给观颐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仔细一想就会发现王钰的话漏洞百出,观颐自离开勤杂处统共不过五天,一直深居简出,连鹘鸼峰的新弟子都认不全,如何可能出去欺辱别人?
人们一开始根本不会追究事情的真假,流言一旦在他们心中埋下种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迅速蔓延。
在场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会儿工夫观颐仗势胡作非为的事便在一众新弟子间传开,且有愈传愈烈之势。
眼看观颐遭到诋毁,小山羊沉不住气了,气愤地向王钰喊道:“喂!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王钰不敢得罪小山羊,于是转头看向旁边,装作没有听见,任由流言继续传播。
见状小山羊气得瞪大了眼睛,狠狠剜了王钰一眼,手忙脚乱地向周围的人解释道:“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在胡说八道,这些日子观颐一直都和我待在一块儿,根本没有欺负过任何人。”
纵然小山羊聪慧过人,毕竟尚还年幼不懂人心复杂,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不但没有打消众人的疑虑,反而越描越黑加重了他们心中的猜疑。
“你们说山洋长老是不是也是那个叫观颐的靠山之一?”
“他可真是了不得啊,不仅有掌门弟子撑腰,就连山洋长老也要庇护他,他以后可以在门中横着走了。”
“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周师兄和山洋长老两个人,千万小心别惹到了他,否则没我们的好果子吃。”
“怕什么,王钰不是说梁岐师兄也看不惯他的做派吗,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也没那么好过。”
“无论是梁岐师兄还是周师兄都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得罪不起的,我们还是尽量远离那个观颐,别和他走得太近。”
“说的对,就这么办!”
“看他面相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狗仗人势的东西,活该!”不少人幸灾乐祸地说道,话语中夹杂着浓浓的嫉妒。
场中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最后一致决定要将观颐孤立。
周嗣杰的比试还未开始,高台上的叶轻舟刚好注意到了第三区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听了个一清二楚,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看向温正勉不悦道:“温老弟,那名叫王钰的弟子似乎做的太过火了。”
剑者奉行君子之道,叶轻舟浸淫此道多年早已身负君子心性,最是厌恶这等小人行径。
若非因为这是鼎铉派内部的事他不便插手,否则按照叶轻舟的性格即刻就要废了王珏的修为,将其逐出师门。
温正勉淡然一笑,抚须道:“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叶前辈又岂能全数管制,我们帮得了他们一时,帮不了他们一世,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叶轻舟猛地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木桌,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天下之事老夫管不过来,但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老夫非管不可!”
“叶前辈稍安勿躁,切莫动气。”温正勉面色不改,命人换了一张桌子,重新为叶轻舟斟了一碗茶,道:“世事纷扰,人性复杂,成长的道路上这种境况必不可少,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考验呢?”
“罢了罢了,你鼎铉派的事你爱管不管,老夫不过问了。”叶轻舟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他虽然并不完全认同温正勉的说辞,但也不好过分逼迫,以免遭人闲话,说他越俎代庖。
此时小山羊急得在原地直打转,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看到小山羊如此袒护自己,观颐感动的同时也很心疼,略微犹豫之后观颐选择了视而不见,让小山羊自行承受。
他与温正勉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同的是温正勉想要历练门下所有弟子,而观颐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小山羊一人成长而已。
尽管小山羊经此一遭可能会痛苦万分,然而也会因此得到锻炼,培养出坚韧的心性。
世间有不少心灵脆弱的人由于承受不住人心险恶,一步踏错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最容易忘记痛苦的时候经历痛苦远比到了少年时期再遭遇要好得多,小山羊只需回去大哭一场,蒙头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很快便能恢复如初。
观颐看也不看台下众人一眼,凡俗之人虽与仙门中人大不相同,但人性相通,类似种种观颐从小到大见识过不少,早就不在意那些见风使舵走狗般的人物。
从鼻中发出一道重重的冷哼,观颐的视线回到王钰的身上,淡漠开口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既然如此那就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想和奴家动手,你是对手吗?”王钰合上折扇,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鼻孔撩天道:“这样吧,奴家先让你三招,如何?”
“呵,才三招?”观颐不屑冷笑道。
“不满意啊,那让你十招好了。”王钰不以为意道,浑然没把观颐放在眼里。
“好啊!”
话落,观颐眼神一凛,刀尖划过地面,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逼近王钰后观颐伸直手臂将刀高举过头顶,猛力朝王钰的脑袋劈了下去。
“太慢了。”王钰讥讽道,脚尖轻点,侧身横移一步,巧妙避开刀锋。
落空的长刀砍在石质的战台上,顿时溅起了大量火星。
一击不中,观颐并不气馁,立刻调整好身形,掌心拄在刀柄尾端借力跃起,转身回旋就是一记刚猛的荡棍式鞭腿。
王钰不愧是自比女儿的人,身体柔韧性十足,只见他弯腰后仰,四肢着地形如拱桥,鞭腿从其上方一扫而过,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站落。
“喝!”
观颐一声爆喝,左腿落地后马上切换成右腿,竭力一脚勾向王钰的脖颈。
他的动作衔接如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惹得台下众人不禁拍手称快。
因为所学都是最基本的武技,没有什么有威力的招式,所以观颐昨天回去之后临时想了这么一套连招,没想到初次使出就如此流畅。
可惜的是观颐与王钰的实力差距太大,王钰折扇一竖便轻松化解,而后装模作样地点评道:“嗯,这一脚还算有点力道。”
三招过后,观颐的脸上尽显了疲惫之态,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就不行了吗?再来啊,还有七招呢。”王钰捏着嗓子狂妄大笑道。
观颐面色凝重地缓缓起身,用力吸了口气,抱刀于胸前再次欺身上前,这次他使用的是剑法十式。
力达刀尖,水平向前直刺。——“啧,力道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你没吃饭吗?”
力达刀身,由上往下立劈。——“再大力点,你是在给奴家挠痒痒吗?”
“力达前端,从左至右贴身圆挂。”——“反反复复都是这几招,你是黔驴技穷了吗,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啊!”
观颐使尽浑身解数始终奈何不得王钰,随着他的攻势越来越迟缓,王钰就越发无所顾忌,观颐每出一招王钰都要挖苦一句。
再次挡下观颐攻击,王钰善意提醒道:“还有一招了哦。”
“魅影迷踪!”
观颐舍弃长刀,施展身法迅疾移动到王钰的背后,举拳大吼道:“接招吧,吃我一拳!”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王钰自信一笑,就欲转身接下观颐垂死挣扎的最后一招。
哪知这只是观颐声东击西的战术,在王钰转身的瞬间观颐瞅准时机,摆出一副极其怪异的姿势,悄无声息的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杀猪似的的惨叫冲破云层响彻群山,吸引了一大批人的注意,其他区正在比试的弟子也暂时中止了战斗,看向了第三区的战台。
王钰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下体,五官挤成一团,面容极度扭曲,口中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
见到这一幕的所有男弟子不禁下身一紧,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向王钰投去怜悯同情的目光。
策略奏效后观颐平静地捡起长刀,冷漠地俯视着满地打滚的王钰,呼吸均匀的他哪里还有半点气喘吁吁的样子。
最初遭到王钰污蔑,观颐即刻就开始了思考如何报复王钰,所以才会激将王钰让他十招,方便实行自己的计划。
观颐通过逐渐收缩力道和表情变化,一步步示弱引诱王钰放松警惕,在王钰最自负、最松懈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
王钰下体受伤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了还手之力,观颐若此时出手势必会引来王钰狂风骤雨般的反扑。
如此非但讨不了好还会令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观颐才没有趁胜追击,反而退后几步拉开了与王钰的距离。
歇息片刻,疼痛稍微缓解了些,王钰颤颤巍巍地起身,两手手捂在裆间,愤恨道:“你……你无耻,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啊,你说什么?”观颐偏过头斜睨王钰,手掌放在耳边作喇叭状,然后故作惊讶道:“我看你总是以奴家自称,于是就大发慈悲帮帮你咯,你不喜欢吗?”
王钰翘起变形的兰花指,气极道:“你混蛋!”
观颐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神色鄙夷道:“你我是不是敌人?对待敌人是不是使用任何手段都不过分?我一没有伤你性命,二没有废你修为,不曾违反比试规则,何错之有?”
王钰被观颐的接连三问问得哑口无言,乍一听甚至还觉得观颐说的有几分道理。
少顷王钰打开折扇,蓄势待发,怒不可遏地说道:“你颠倒是非黑白,简直无耻至极!十招已过,你就准备好迎接奴家的怒火吧!”
“我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就成颠倒黑白了?”观颐退后几步,毫不在意王钰的举动,戏谑一笑道:“不好意思,恕不奉陪了,我玩够了不玩了。”
“我认输!”观颐面向裁判举手道,然后潇洒转身跳下了战台。
打肿脸充胖子不是他的风格,面对强敌见好就收,占了便宜就跑才是观颐一贯的宗旨。
“站住,休想逃跑!”
王钰正想报一箭之仇泄愤,岂料观颐如此干脆地认输,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内心的憋屈可想而知,瞬间就失去了理智,举扇冲向观颐含恨出手。
这时观颐背对王钰没有丝毫防备,若是挨上这一下很可能顷刻间便会没了性命。
“小心!”小山羊惊慌失措地提醒道。
观颐既然敢在激怒王钰之后悠然离开,自是有恃无恐,不怕王钰在背后出手偷袭。
就在观颐即将受创的时候,裁判及时出现,一只手挡住了折扇,严厉告诫王钰道:“比试已经结束了,你若再出手我就以残害同门的罪名将你带到律法堂处置。”
身为律法堂弟子的裁判之前无论王钰和观颐如何斗嘴吵闹他都不会插手,可一旦触及门规底线,就绝不留情面,这次口头警告已经是看在王钰隐私部位受伤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律法堂的残酷人尽皆知,王钰猛地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放肆,指着观颐叫骂道:“你个懦夫有种别跑,再与奴家大战三百回合!”
“我是否有种我自己知道,你还有没有种我就不知道咯。”观颐头也不回地调侃,走到哭红眼的小山羊面前,轻轻为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别在这儿待着了,我们回去吧。”
“混蛋!”
“懦夫!”
“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给奴家站住!”王钰拿观颐没办法只能在原地气急败坏地无能狂怒。
不得不说王钰这人挺有教养,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听在观颐耳里不痛不痒,随即心平气和地牵着小山羊的离开了广场。
后来直到本届弟子比试结束,观颐一直把自己关在竹院再也没有在外露过面,比试的奖励最终也是由小山羊代为领取然后再送到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