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天刚蒙蒙亮夜色还未褪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熟睡中的观颐，观颐随即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小山羊不停地敲打房门，呼喊道：“马上就要出发了，观颐你赶快起来！”
观颐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揉着迷糊的眼睛，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疑惑的看着小山羊道：“你怎么来了？”
妖山之行是每年一届的新弟子的历练任务，小山羊从小入门，按理说早就应该参加过这种历练，不应该出现才对。
“以前师父总说外面危险不准我离开鼎铉派半步，可是师父昨天告诉我让我参加这次的妖山历练，所以我就来了啊。”小山羊解释道。
小孩子总是乐观开朗、没心没肺，一天过后小山羊就已经恢复了往常模样，脸上的苦闷之色消失无踪，重新扬起了熟悉的笑容。
“哦，是这样啊。”观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似乎随时可能睡过去，慵懒地打着哈欠道：“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
观颐慢悠悠地走到院中，从水缸里捧出清水简单地洗了把脸，然后回到房间穿好衣服，揣起所有丹药，拿上武器道：“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广场上鼎铉派和上清剑派的弟子集结完毕，身为领导者的周嗣杰和叶轻舟之女叶岚一左一右，分别站在两派弟子的队列前面。
观颐和小山羊姗姗来迟，找到鹘鸼峰弟子所在的位置后迅速挤了过去。
观颐一到这里便感受到了鹘鸼峰众人投来的异样眼神，听信流言蜚语的他们虽然碍于同峰弟子的缘故什么都没说，但显然还是有意保持距离，不愿和观颐牵扯上关系。
对此观颐没有任何表示，反正他也无心与这些人交好，不必在乎和他们的关系是否亲近。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参加历练了呢。”董心蕊亲切地向观颐招手，全然没有因为流言而疏远了观颐。
“嗯，来了。”关系笑着回应，询问道：“比试结果怎么样了，拿到好名次了吗？”
自输给王钰之后，观颐再也没有在外露过面，一直把自己关在竹院直到比试结束，就连比试的奖励也是由小山羊代为领取然后再送到他的手中。
观颐只是大概知道周嗣杰力压两派弟子夺得第一，鼎铉派有四人进入前十，其他六人皆是上清弟子，关于三女的详细情况他并不了解。
“我在第二天第二轮的比试中输给了一位上清剑派的弟子止步十六强。”
“不过佳雯很厉害，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说到李佳雯的时候，董心蕊的脸上满是自豪。
接着她又颇为惋惜地叹道：“最遗憾的就是白潼小师弟了，他进入了十二强却没有被选进十强之列，实在是太可惜了。”
“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观颐微笑道，李佳雯无论在各方面都很出众，所以他对李佳雯能有此成就并不感到意外。
观颐与董心蕊闲聊了两句，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随后陷入了一阵沉默不语的尴尬局面。
少时，温正勉、陶岍郃、聂良臣和叶轻舟、殷无双从无妄峰降落到广场高台，还有五名律法堂的长老紧紧跟随在他们的身后。
温正勉扫视一圈，伸手下压了压，问道：“所有人都在此了吗？”
“回师父的话，鼎铉派所有新届弟子都到齐了。”周嗣杰恭敬地回答道。
叶岚仰首直视温正勉等人，轻启樱唇，不卑不亢道：“上清弟子也已经来齐了。”
温正勉微微颔首，转头对陶岍郃与聂良臣嘱托道：“师兄、师弟，鼎铉派就暂时拜托给你们了。”
“我们会处理好门中的事情，师弟你就放心地去吧。”陶岍郃一本正经地说道。
聂良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古怪地斜了陶岍郃一眼，讥诮道：“老家伙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是在咒师兄一去不回吗？”
“……”陶岍郃理屈词穷，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
“良臣不要胡闹了，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生辅佐师兄管理好门派。”温正勉出言打断了想要继续挖苦的聂良臣。
闻言聂良臣这才收敛轻浮的态度，郑重其事地保证道：“师兄放心，我会好好守在门中，不会给任何宵小可趁之机。”
“嗯，交给你们了。”温正勉面向下方众人，大手一挥，声若洪钟道：“即刻出发前往白虎山脉！”
随后温正勉、叶轻舟、殷无双以及五名律法堂长老带着两派弟子浩浩荡荡地朝着白虎山脉所在的方向进发。
天地分九州四海，其中三分是海洋，七分是陆地，海洋生灵潜藏四海，陆地生灵居于九州大地。
人族大势，占据了大部分广袤平坦的地界，而统称为妖族的其他陆上生灵则盘踞在深山老林之中，这便是万妖山的由来。
万妖山通贯九州，环圈围绕分隔中州与其它八州，四条庞大的山脉延伸至四方隔断四海。
被当作坤州和兑州、南海与西海的交界线，也是鼎铉派同上清剑派弟子历练目的地的白虎山脉便是四条支脉的其中之一。
白虎山脉作为六妖禁地之一，其中蕴藏的危险不言而喻，温正勉等人自然不会拿门下弟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此次历练只在白虎山脉甚至连外围都算不上的边缘地带进行。
温正勉等人带领两派弟子走出鼎铉派的山门，然后辗转绕至后山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行进途中，小山羊很讲义气地陪伴在与众人格格不入的观颐的身边，两人脱离了鹘鸼峰的队伍，不紧不慢地吊在所有人的最后面。
百无聊赖之下，观颐忍不住想要调侃小山羊一下，道：“和他们待在一起不好吗，干嘛要跟着我？”
“我才不想看见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呢，还是跟着你比较好。”小山羊双手抱在脑后仰头望天，脸上浮现一抹厌恶之色。
观颐揉着小山羊的头，语重心长道：“世间总是存在着很多的曲解与误会，人性更是复杂多变，学着看开一点，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耿耿于怀。”
“可是他们怎么能那样冤枉你呢？”小山羊昂着脖子打抱不平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恶心的德性。”
“你还记得张令和向蔚两个人吗？”观颐道。
小山羊把手放了下来，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观颐道：“张令？向蔚？谁啊？”
“你这记性！”观颐伸手点了点小山羊的前额，解释道：“就是我还在勤杂处时来向我赔礼道歉的那两个律法堂弟子。”
“难道他们真的是害怕得罪我吗？”不等小山羊回话，观颐自问自答道：“不，不是，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周嗣杰的关系非同一般，不想得罪了身为掌门弟子的周嗣杰而已。”
小山羊心思敏捷，一点就通，旋即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在站队，在立足未稳的嗣杰师侄和根深势大的梁岐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错！”观颐点头道，“他们或许有出于羡慕嫉妒的心理，但更多的是为了讨好梁岐。”
“若是有朝一日周嗣杰得了势，他们就会马上调转头来巴结我这个周嗣杰的‘心腹之人’。”
“哼，一群阿谀奉承的小人。”小山羊不屑冷哼，同时又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你久在鼎铉派没有接触过外界世事，不懂这些人之常情实属情理之中。”观颐淡然一笑，没有留意到小山羊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讽。
温正勉带着两派弟子不知不觉走了一个时辰，回首已经看不清鼎铉派群峰的轮廓。
宛如众星捧月般被众人簇拥在前的周嗣杰趁着大家的心思被沿途风景所吸引，悄悄溜到了队伍的后面。
摆脱众人围困来到观颐和小山羊身边，周嗣杰脸上僵硬的表情立马松弛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感叹道：“呼，终于解脱了。”
“怎么样，被人追捧的感觉还不错吧。”观颐幸灾乐祸地揶揄道。
周嗣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尽说风凉话，还是不是朋友了？”
“嘿，反正与我无关，当然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咯。”观颐昂首挺胸，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忽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贺，旋即抱拳道：“恭喜你夺得本届比试第一名。”
闻言周嗣杰霎时皱起了眉，沉默地低下了头。
周嗣杰明明拿下了比试却露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观颐不禁心生奇怪道：“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啊？”
在观颐的再三追问下，周嗣杰说出了导致他愁眉不展的原因。
第三天的最后一场比试，周嗣杰与来自茅茹峰的弟子谭秋展开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战，最后以周嗣杰一招险胜宣告结束。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周嗣杰在比试中敏锐地察觉到谭秋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显然是留手未尽全力。而且在最后决定胜负的一招中谭秋收势不发，故意挨了周嗣杰的一掌跌出战台。
这种别人相让得来的胜利周嗣杰自觉受之有愧，所以他才会郁郁寡欢。
“我又不是输不起，为什么要这样做？”周嗣杰懊恼地埋怨道，这种被人小看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这有什么的，你不也是压制了修为吗？”观颐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太把周嗣杰的话当回事。
“不是这样的。”周嗣杰把目光投向人群中的一道身影，面色凝重道：“在与谭秋交手之前师父特意嘱咐我要小心他，并且让我服用了恢复修为的复灵丹，和谭秋对战时我已经恢复了通脉境二层天的真正实力。”
“而谭秋的修为仅仅停留在炼体境九层天就能与我不相上下，我甚至怀疑他如果全力出手我可能连一招都接不下。”
“要不要这么玄乎？！”观颐一脸不可置信，顺着周嗣杰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周嗣杰说的谭秋正是先前引起他注意的那名弟子，口中喃喃道：“原来是他啊。”
“你认识他？”周嗣杰诧异道。
“不认识。”观颐果断摇头，“只是在比试之前就觉得他有点不一般罢了。”
周嗣杰不疑有他，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向观颐征询道：“我打算等这次妖山历练结束后找谭秋谈谈，把他应得的奖励还给他，你以为如何？”
“不是吧，那可是全篇《玉姝经》，你舍得吗？”观颐惊讶莫名道。
丹药和灵器暂且不说，全篇《玉姝经》十分难得，不知有多少弟子穷尽毕生都得不到，周嗣杰居然要这等仙经拱手于人，观颐自问他可做不到这样的事。
“我拿着它心里也不舒坦，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周嗣杰洒脱一笑，他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襟怀坦荡，对外物并不怎么看重。
说到底这是周嗣杰自己的事，既然周嗣杰已经做出了决定，观颐也不好再说什么，憋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酸溜溜的话：“你高兴就好。”
小山羊极力踮起脚尖，拍着周嗣杰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哈哈，够气魄，不愧是我的师侄，师叔我甚是欣慰！”
“多谢小师叔夸奖。”周嗣杰很上道地躬身拱手，煞有介事地对小山羊行了一个晚辈礼。
小山羊越看周嗣杰越顺眼，一撮山羊胡子翘上了天，得意洋洋道：“师侄言重啦，作为长辈称赞一下晚辈是应该的，应该的。”
观颐哭笑不得地看着周嗣杰和小山羊两个活宝，倒也没有阻止他们的卖力表演，起码这样有说有笑的，一路上再也不会感到无聊了。
……
从雨露清晨到夕阳晚照的五个时辰里，温正勉一行人足足行进了上千里的路程才终于抵达白虎山脉的范围。
层峦叠嶂的巍峨群山屹立眼前，横亘南北一眼望不到尽头，山上林木葱茏，翠如碧玉，苍劲挺拔的擎天巨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黑暗幽深的峡谷之中升腾着灰蒙蒙的氤氲雾霭，浓阴密布似轻纱帷幔覆在山林间，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