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时刻准备着!”
集合场,慷慨激昂。
又一年的军事大演习拉开了帷幕。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却又经过了一年的洗礼。
一座驻扎着几十支连队的海岛是本次演习的目的地。外岛演**比本岛演习更加辛苦,因为有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难。
“老同志去外岛演习是不是很有意思?”。出发前夕,新兵沈辉突然问到。
“也许吧。”,陈明笑了笑。
或许是去年的演习给老兵们带来了无法忘却的痛苦回忆,所以到现在他们都不愿提及。
“这次演习可舒服多了,至少有个睡觉的地方,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目的地,东海某岛。这会儿,陈明正指着岛上一排排的房间风趣道。
“可不是嘛,希望这次的过程也比上次舒服点,我这把老骨头快搞不动了。”,许卫开玩笑式地回应到。
那一间间的排房住的是来自各个军区参演的部队,可想而知这不仅仅是一场演习,更是一场军事大比武。
“站岗了!”。
“从凌晨1点站到3点,回来还可以睡个回笼觉。就是天气太热,要是有个空调就完美了。”,周成喃喃自语到。
人总是这样,总是难以满足。
次日,火炮阵地。
七月底的海岛分外炎热,灼热的阳光照耀在贫瘠的土地上,隐约还能看到地上腾起的阵阵热气。
“你们去把阵地清理干净!”,连长命令到。
有人铲除杂草、有人松土铺地、有人...在经过战士们一天的努力后,这块粗糙坚硬的土地变得平整松软了许多,周围的杂草也被彻底根除,他们总是习惯性把杂乱无章变成井然有序。
“去码头搬运弹药!”。演习异常的繁忙,任务一个紧接着一个。
“车来了!赶紧上车!”。那辆满载回忆的东风大卡一路向东而去,从荒凉到喧嚣。望着眼前繁华的都市,老兵们的心里起了些波澜,他们就快要回到这川流不息的街道中来,平凡又平淡的归来。
大卡经过了市区,又越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山峦,几经颠簸终于抵达了码头。运载弹药的船艇还未抵达码头,海风却来的正是时候。
“舒服!”,“好久都没这么惬意过了。”
他们坐在码头闲聊了起来,似乎忘了还有任务在身。
“船到了!都过来!干活了!”。他们捋起了袖子,朝着船艇跑去。
“走了!”。几小时后,他们搬完了弹药,甩着手、擦着汗。在车厢里或静着、或睡着。
“都出来搬东西!”。领导带来了慰问品,驻地里那几辆满载的卡车又让他们忙碌了好一阵子。
“这次慰问品十分丰富,你们每人两个西瓜,两箱饮料。”,连长对众人讲到。
“是!”。他们笑逐颜开,仿佛得到了对抗这个夏日的资本。
“站岗了!”。周成一路小跑来到了岗位,这一次他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要负责弹药库的看守。
夏日的海岛正值旅游旺季,不免有些游客要路经此地。为保证弹药库万无一失,周成只好苦口婆心地劝离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你好,我们看这里风景不错,想在这里拍照,能通融一下吗?”。一支旅游团走了过来,那个带头的男人询问到。
“不行,这里是军事禁地禁止通行,请您谅解。”,周成回应到。
在遭到拒绝后,旅游团的众人突然变了脸色,像是周成破坏了他们的兴致。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推搡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在讲着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时下当红的小男星,给个面子。”,那男人走了过来,递出了一根香烟。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是哪个明星!我也不管你是谁!这是军事禁地,没有命令谁也别想从这儿过!”,周成推掉了香烟,怒斥到。
“不识好歹!”,那男人轻蔑地说到。
“赶紧离开!”,周成板着脸猛地拉响了枪机。
“不长眼的东西,我们走!”,那男人扔下一句话后就带着旅游团离开了这里。
“这都是些什么人...,周成自言自语到,有些气愤。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进入阵地。
“小朋友,这里危险不能进来玩哦。”,周成回过神来,一改脸色,眼神温柔似水。
“叔叔、叔叔,我就看一下,我不进去好吗?”,小女孩娇滴滴地说到。好奇是每一个孩子的天性,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偷偷地往里面跑。
“你不是说不进去吗,小孩子可不能说谎,这里面不好玩,快回去吧。”,周成只好挡在她面前,将她抱了出去。
“好吧,那我不进去了。”,小女孩抿了抿嘴。
“这才乖,快去找你的父母吧。”,周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到。
小女孩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周成本以为她会离开这里,却没想到她趁自己转身就又偷偷跑了进来。
“你别为难叔叔了好吗?这不是你该玩的地方。”,周成只好又把她抱了出去,无奈地说到。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可不到一会她又跑了进来。看样子,她对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乐此不疲。
“你在这儿啊,可吓死我了。”,一位女士跑了过来,抱紧了小女孩。
“我们一家在这旅游,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把我急坏了,刚刚找到这里才发现她,谢谢你小同志。”,女士对周成讲到。
“妈妈我在跟叔叔玩捉迷藏呢,可好玩了。”,小女孩天真地说到。
“乖,这不是你该玩的地方,快跟妈妈回家。”,女士对小女孩说到。
“嗯。我下次还要来和叔叔玩捉迷藏。”,小女孩冲着周成甜甜地笑了笑。
那一笑,触碰到了他心底的柔软,足以赶走他一天的疲劳。
“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这时,女士突然转身鞠了一躬,周成立刻回敬了一个军礼。这一刻,他笑了。很久了,他都没有这样纯真的笑过了。
回来后,连长召开了紧急会议,他再一次地说明了演习的注意事项和利害关系,虽然战士们都心知肚明,但他仍然要三令五申。
夜晚,周成和陈帅走在回排房的路上。
“休息会儿,等下再回去。”,周成掏出了一根香烟递给陈帅。
“你怎么还有烟?不是早抽完了吗?”,陈帅接过了烟有些诧异。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没了烟就没了魂,我就带了四包,三包用来发散,自留一包。”,周成笑了笑回答到。
“抽完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实弹射击呢。”,陈帅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
“你觉得我会突然间叫你陪我抽烟吗?”,周成点燃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是有什么事跟我讲吧,说来听听。”,陈帅反应了过来,强打起了精神。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陈明有点奇怪?”,周成深深地吐了一口烟。
“他?他怎么奇怪了?”,陈帅有些不解。
“我那天看他从连长那里回来就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后来在我一再追问才得知原来连长让他做了间谍,试探我们的口风,也就是我们是否退伍的念头。说真的你会退伍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周成感叹到。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退伍也要和你一起!走吧,走吧!明天还有任务。”,陈帅愣了一会,回应到。
见陈帅如此回复,周成明白他是在搪塞自己,他不愿意离开部队,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也许到那一天就知道了。”,周成结束了话题。周遭安静了起来,只听得见那呼啸的海风。
演习踩在了七月的尾巴上,燥热的天气袭击了阵地上的每一个人。为了此次的演习任务,周成等人被纳入到了炮兵编制。他们被分配在一号炮位,也就是最重要的基准炮位。
他虽然就任于一号炮位,但他担任的只不过是传递弹药的小角色,毕竟他不是一个专业的炮兵。等待是个煎熬的过程,头顶的烈日让他的脸颊汗如雨下,长久的站立让他的腰部隐隐作痛。
“各就位!”。一小时后,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考核的号令。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于此,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
“嘭!”。炮位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股浓重的火药味扑鼻而来,爆炸掀起的巨大热浪震得人站不住脚。
“出事了!炮弹炸膛了!”,炮长高声喊到。
三十秒前,一号炮位。
周成接过炮弹递给装填手,装填手再接过炮弹将其推入膛中,这套动作本该行云流水,万无一失,可就在这个瞬间,炮膛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周成下意识地看向侧方,在那个瞬间,装填手似乎是在向自己表达:“救我,救救我。”。那种惶恐又无助的眼神他一辈子都不掉。
下一秒,爆炸的巨大能量把弹药筒和装填手推出几米开外。
“赶紧救人!”,炮长大喊到。
在场的人员全都闻讯赶来,他们赶紧挑开了还在散发着高温的弹药筒。出现他们眼前的是装填手痛苦的表情和他血肉模糊的大腿。
“救护车!”,“救护车!”。救护车开了过来,带走了奄奄一息的装填手。
“为什么会这样?”。这突如其来的险情让周成的内心无法平静,他亲眼看到了这惨痛的一幕。装填手惶恐无助地在他的面前倒下,那是他的战友、他的兄弟。
“刚才这门火炮出了问题,我已经让炮工去维修了。但演习绝对不能因此而终止!这就是演习!这就是战争!现在一炮少了个装填手,有谁愿意顶上!愿意的打报告!”,首长对众人喊到。
此话一出,整个阵地鸦雀无声。他们都明白这门火炮就是一枚不定时的炸弹,没有谁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当赌注。
“给你们五分钟做选择,五分钟后我要看到一炮有装填手!”,首长说完后就走向了他的指挥位置,留下了一群议论纷纷的战士。
“有没有谁愿意顶上!”,连长发了声。
“周成在炮排学习过,他可以顶上!”,人群中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报告!”。周成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别人居然会“举荐”自己,索性他就硬着头皮准备顶上。
“报告!我会!让我来!”,突然有个极其高亢的声音盖过了周成。
“陈帅?为什么?”,周成疑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后方的陈帅。
陈帅冲着周成笑了笑,在这个瞬间,周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他从未想过有人为了自己,竟将生命置之度外。不,他不只是在 “救”自己这个懵懂的炮兵,更是“救”连队的无人吭声!
“好!,陈帅由你担任装填手!”,连长当即就决定下来。
“演习继续!”
当周成把炮弹递给陈帅的那一刻,才发现他的手心尽是汗水。可这个坚强的汉子,看上去仍如泰山一般坚定。
“轰!”。一阵阵炮声无限地冲击着周成的灵魂。每当炮声响起,他都要看一眼陈帅。
“还剩28枚,27枚,26枚...,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周成默默地祈祷着。
“演习完毕,各单位带回!”。傍晚,演习结束。
善良的人注定会被老天眷顾。周成无心再去顾及演习成绩,他只想好好看看这个善良的人儿。
晚上,排房外。
“你不怕吗?你为什么要替我冒险,你明明知道这门火炮随时都有可能炸膛还要顶上,你这是送死你知不知道?”,周成点燃了一根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当然知道。可你是独生子,我还有个妹妹。而且我练过这个岗位,你的底子我不知道吗?你上比我上危险更大你知不知道?”,陈帅平静地回应到。
“你...”,周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的情况,那么多人都不敢上,我都不算炮兵却要顶上这个位置,我是不想让连队在外人面前丢脸,更不想让你受伤。我也怕受伤,我们就要走了,我也想安然无恙的离开,可是当时的情况我也无可奈何,这算我给连队最后一件礼物。”,陈帅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的要走了吗?”。说到这个话题,周成突然间有些伤感。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情,你说我走还是不走呢。”,陈帅点了根烟,吐了口烟圈。
“你自己的路要自己选择,我并不能帮你做任何决定。”,周成回应到。
“你呢,你走吗?你走我就走,你留我就留。”,陈帅看了一眼周成。
“你别这样。不管是走还是留,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周成盯着陈帅的眼睛说到。
“老实说我很纠结,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你们。可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也不如道该如何选择…”,面对走留问题,陈帅始终没有答案。
“别想了。还没到那时候呢,到时候再决定吧。我也想走,但是我跟你一样舍不得。”,周成转过身去,偷偷地抹了把泪。
可日子的将近让“走留”的问题愈发的凸显。周成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晚上无法入眠了,虽然他不喜欢这里的有些人、有些事,但他还是喜欢这身军装,还是热爱人民军队。
“回家了!”。演习后,全连返回了连队。
海岛依旧安静祥和、依旧美丽清新。周成还是喜欢这个地方,还是喜欢这个特别的“家”。如今,昔日栽种的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一颗小树,自己也成了连队不可或缺的人物。这是时间的堆积,更是不懈的努力,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但他却不得不考虑关乎于青春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