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你又没看见，凭什么冤枉我？你家主子自个儿投湖，关我什么事？你、你混蛋！”翡钰气得口不择言，我真想睁开眼睛看看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翡钰，太后跟前不许造次！”熔妃的声音带着警告，“太后娘娘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那是，太后娘娘明断，自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也要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才行。瞧瞧，十五帝姬这小可怜样儿，唉，连我们看了都不忍呢！”不知道是哪个妃子的声音，看来素来是与熔妃不对盘的。，我闭着眼睛，暗暗将这个声音记在心里。
七七八八一些人的议论又响了起来，或是叹息几声，或是为翡钰辩驳，只是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可有人看见了？”太后这一句立时让喧闹的人生安静了下来，“旸儿，你是第一个到这儿的，你可看见什么了？”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倒确实是看见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心里一紧，又渐渐放松了，稍稍带着点希冀。如果是他真的看见整个事情的经过的话，……
“我来的时候便见到翡钰妹妹带着两个妈妈在和笙阳妹妹说什么，只是当时隔着一段距离也听不见说的是什么。然后……笙阳妹妹就一个人往回走了，精神似乎有些不济，走到这边似是脚底一滑，自己跌进了湖里。之后我下水救人，大家也就都来看到了。”
我心里一震，听着他好听的声音吐出这一个个的字句，仿佛刺在了我心底，一阵揪痛。蓦地睁开了眼睛，抬眼正看到凌旸裹着斗篷的狼狈样儿，原本青丝流动的黑发现在也散乱着，还有一绺湿嗒嗒地紧贴在他如玉的侧脸旁，嘴唇也因为寒冷而泛出粉白的颜色。而翡钰脸上露出了惊喜，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只绷着一张脸，眉头紧锁，似乎也没看到翡钰的目光。
“想来也是呢！前几日下的雪，这几日天虽晴了，湖边难免还有些积雪没尽，想是笙阳自己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才跌进湖里的吧！”熔妃又解释道。
只是此时，我已经听不进去熔妃的什么解释了，眼睛直直地钉在凌旸身上，直盯得我眼睛酸痛，泪珠滑落下来。身上越发觉得冰凉，比刚刚掉进湖水里还要凉，一直冰到心底，从骨子里发出了寒意。
自嘲地冷笑，笙阳啊笙阳，你和这位辰殿下不过才见过三次面，平时算不上是有交情的，况且你又不过是个不得圣眷的小帝姬。为什么要有期待，凭什么就相信他会帮你呢？
第一次的出头不过是在教训个下人，也许只是出于看不惯皇家的人被下人欺负，才出手教训一下奴才，维护的只怕是皇家的尊严而多过你。如今，他又凭什么要帮你，白白得罪一个皇帝的宠妃，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你傻呀，真是傻，还真把自己当作言情小说里的公主了吗？世界怎会围着你一个人转？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谁都没有资格要求世界上谁要对你好。我自己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心里忍不住的隐隐作痛，即使用手拼命攥紧了胸口的衣服还是止不住的难受。不敢闭上眼睛，怕一动眼眶，就会有止不住的委屈往下低落。
“唉~~~十五帝姬醒了。”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发现我的动作。
“笙阳，你醒了便好。你来说说看怎么回事？”太后发话。
怎么回事？还需要问吗？形势比人强，连置身事外的辰殿下都发话了，这件事情再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咬紧下唇，告诫自己，如今你要认清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了，这里是皇宫，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你到底还存在着什么幻想呢？
我未语先咳了几声，将呛进气管里的水咳出来，本来已经脱力了，这会儿倒恢复一点精神。我稍稍坐正，眼眸低垂“回皇祖母的话，是笙阳，自己不小心掉下水的。”一字一顿的说完花费了我不少力气。大概是因为空气的寒冷，脸上反而感觉有些上火似的发烫，身上开始哆嗦，益发地裹紧了斗篷，咬合牙齿，不让唇齿打仗。
“既然三个孩子都这么说，那定是没错了。”太后略点一点头，转身颇为严厉地对翡钰道：“你且和笙阳说了什么话？让她精神不济？可知差点出了事！”
翡钰诺诺不敢答话。
太后也没再盘问于她，转而对身边的女侍说：“现今是谁在管着这湖啊？明儿，领个五十板子派去干粗活，险些伤了我们皇室血脉。”
我没有力气再听这些对话，只觉得头越来越重，脸上热乎得几乎要烧起来了，鼻腔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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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瞪瞪醒来，已经不知是白天晚上了，浑身肌肉酸痛得厉害，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通。看见我宫里的另一个丫头芷萱正背对着床在剪烛花，烛光一下一下
地跳动着，卧房的光线忽而亮一下，忽而又暗下去，让我有些恍惚是否还在梦中。
我欲开口叫她，却发现喉咙干哑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出来，咽喉里只发出“嘶嘶”的气流声。恰巧这是芷萱回头，惊喜道：“帝姬，您醒了？”
我不及说旁的话，只用手指了桌上的茶具，芷萱会意，再去取了一杯茶喂到我的唇边。连要三杯茶水，喉咙里的干渴才略略缓解，虽然声音仍然沙哑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过了子时。帝姬，您已经烧了有三天了，这一病来得又急又凶的，可把娘娘急坏了，衣不解带地陪着您，刚刚才被樱汐姑姑劝回去略休息一会儿。”
三天，我略沉吟，倒底是因为生病，还是我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醒来，只想藉着一场病来躲避现实的纷纷扰扰？但我终究还是醒来，面对的依然是暗潮涌动的后宫生活。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不要软弱，不要躲藏，既然老天还是让我活过来了，就得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瞧着我的再度为人！！
我对芷萱点了点头：“这几日也辛苦你们了，你且下去休息吧。我没事儿了。”
芷萱却不放心：“帝姬，奴婢是刚刚休息过了的，一点也不累。再说，您刚醒，要茶要水身边没人伺候也不方便。”
“那也好。我这几日可是把之前少的觉都补回来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是。”
“我……生病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胡话呀？”
芷萱抿了抿唇：“帝姬胡话倒是不曾说的。只是一阵哭一阵笑的，估计是受惊得厉害。后来渐渐乏了，也就睡下了，一直到刚才。”
一阵哭一阵笑，想来场面也相当精彩。我压抑着额角跳动的神经，幸而我的嘴巴够严，不曾说出什么穿越之类的事情，不然怕是要被当作冲撞了什么邪祟了。
“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只有太后娘娘派人来问过，还有良贵嫔和宛畅帝姬（就是妘奺）来看过几回，只是见我们娘娘忙作一团了，也没多坐，说是等帝姬好点再来。还有……”芷萱咬了下唇，偷偷抬眼看看我的脸色“辰殿下也来过一回…”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有些不耐的点点头。有些事情，有些道理，即使心里再明白，再通透，真正接受起来还是会伴随着阵痛。我一阵心烦，忙用别的话岔过去：“对了，怎么不见苜蓿这丫头呢？”
“这……”芷萱低下了头。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奈何高烧刚退又连续三天未进米盐，眼前一阵金星。手赶快紧紧抓住床沿，芷萱也急忙过来扶住了我。我紧闭着眼眸，等这一阵眩晕过去。“怎么了？可是苜蓿出了什么事？”
“帝姬请宽心，太后只是说苜蓿没有照顾好帝姬，让她领了二十板子。现下虽然还下不了床，精神却已经好多了，正在南房静养。每天奴婢过去看她，还总是追着奴婢问帝姬您怎么样了呢？这下知道帝姬醒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我鼻子略酸，真是个傻丫头！这件事，是我有负于苜蓿。在跳湖之前我没有没有为她想到，主子出了事，奴才们自然要受罚。更何况，这次功亏一篑，不仅让苜蓿白白挨了罚，自己也是吃了苦头，却未能伤到对方毫厘。
心里犹自恨恨的，我暗自捏紧了拳头，将指甲扣进我掌心的肉里：“芷萱，你记得帮我带个话给苜蓿。告诉她，她主子活过来了！别人欠我们的，我必会讨回来！连她的份，一并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