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住房记录在这里，这个李瑶入院的时候曾经突发性晕厥，检查的时候排除了心源性休克的可能。”廖清玄说到这里，将从电脑调出来的病房记录展示给李亚看。
李亚站起身来，来到电脑跟前，皱起眉，“这个李瑶才20岁？”
“是的啊，李老师，我们也很是奇怪，但是一时查不出病因，只能让李瑶留院观察了。”廖清玄无奈的说道。
“李老师，中性粒细胞增多提示不久将会发生组织损伤，甚至急性出血的可能，会不会是深部脏器的损伤？”曾莹试探的说出自己的观点。
“急性出血的可能？腹部CT都没看出损伤在哪里。如果是急性出血，为什么报告单没提示缺血性贫血？如果真的发生急性出血，你知道具体组织损伤部位吗？”廖清玄的话一如机关枪，哒哒哒的说出来，语速之快，让曾莹险些招架不住。
“廖哥，咱们就是探讨，你何必这么激动？我这同学，她研究生主要学组织细胞学，可能从基础医学的知识来看，她说的有道理。再说了，她说的是可能，又不是一定。”李琦站出来打哈哈的说道。
“可能？一线临床治疗不能靠猜测，若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便不存在任何可能的揣测。即便是循证医学，也要先有证据才能有结论。”廖清玄的话让曾莹闹了个大红脸。
曾莹盯着廖清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廖清玄，当初余杭宇航医院招聘的时候，他作为招聘老师之一，专门出难题刁难她！
是的，就是刁难！
曾莹毕业于山东医科大学，虽说本科是临床医学，可是她第二学历是检验医学研究生，好歹也是硕士学历，也算够格做住院医生的。
但，临床医学有临床医学的骄傲，第二学历若不是临床医学，是轻易不会收人入临床做医生的。
这是医院的普遍现状，硕士学历不是临床医学，终生无法做看门诊、做手术、住院查房的医生。
因为没有办法做医生，曾莹此生只能够考检验技师职称，再也不能考临床医师职称。
也不可能，再也不可能拥有临床医师执照，具有处方权，拿着听诊器去听诊了。
曾莹低下头，说实话，有那么一段她是难过的，因为没有被录取成为呼吸科医师，而被调配为检验科技师。
医师与技师，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廖哥，话重了。”李琦拉住廖清玄，拍了拍廖清玄的胳膊。
“曾莹，这里是临床科室，不是你的检验科室，这里不是冰冷的数据，更不存在任意揣测或者臆测。要么，你拿出证据，告诉我凭什么是急性出血，要么，闭嘴。你不要忘记刚入医院我跟你说过什么！”廖清玄因为母亲在医院的关系，这一晚上又赶上了那么多手术和急救。
说实话，廖清玄的心情并不好，在情绪低落到极点的时候，零星一点星火就会脾气爆炸。
曾莹猛地抬头，与廖清玄对视，对，当初没进入呼吸科就是因为廖清玄也说过这么一段话。
曾莹左手握紧拳，眯着眼瞪着廖清玄。
曾莹的记忆里……
廖清玄看着手里的简历，抬起头看向曾莹，“你毕业于山东医科大学，本科是临床医学？”
曾莹小心翼翼，面带礼貌的笑容，“是的，廖老师。”
“为什么研究生的时候选择了检验医学？”廖清玄点着手里的简历，面无表情的看着曾莹。
“廖老师，我其实是考分够了，但是因为招人满了，我被调配到检验医学的。不过，读过检验医学才发现，这门学科更接近基础医学。”曾莹礼貌的回答着自以为还算不错的答案。
“既然喜欢基础医学，你可以选择大学或者研究机构就职，或者继续深造。”廖清玄的一句话噎得曾莹心跳快了几分。
“廖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也许咱们未来全科医生的方向就是培养临床与检验双学位的医生，国外也再说病理医生，具有处方权又能及时诊断疾病的医生。或许，我正是这样的医生。”曾莹极力解释着。
此时曾莹的脑袋有些乱，她没想过廖清玄会这样跟自己说话，还说出这样几乎毁掉她入呼吸科的话来。
可是曾莹弥补已经晚了。
“病理医生？”廖清玄垂了垂眸，轻点着曾莹简历中的一块地方，抬起头看向曾莹，“那你解释下，如果有个病人胸痛，他是什么病？”
“这个要看血象，还要望闻问切才能知道。”曾莹决定稳扎稳打，不冒进说话，免得廖清玄又噎住自己。
“病人呼吸不畅，随时可能突发性休克，你有那么多时间检查血象吗？你检查血象的时候，如果只有你一个医生在急救，病人怎么办？”廖清玄的话很犀利，曾莹一时回答不上来。
“廖老师，您说这话太极端了，即便是农药磷中毒，也是护士协助医生催吐洗胃的同时，要检验科急诊检测中毒毒源的，临床离不开检验的。”曾莹不满廖清玄咄咄逼人的样子。
“好，就算你有时间检查血象，血象提示是失血性贫血，血压持续降低的时候，你怎么办？”廖清玄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等着曾莹回答。
“输血的同时采用心肺复苏术。”曾莹自信的说道。
“病人此时已经做气管插管了。”廖清玄的话让曾莹一愣。
曾莹感觉廖清玄就是故意针对自己，每句话都是一个坑。
曾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这是医院应聘考核，“急诊CT之后，根据受伤部位做相应急诊手术。”
“好，如果说开胸发现膈肌破损引起的膈疝，你怎么办？”廖清玄又问道。
“脏器复位后，做膈肌缝合。”曾莹这下都佩服自己了，她本科学的扎实，记得每个关键点。
“但是，这个时候发现病人凝血功能障碍，你怎么急救？”廖清玄的问话越来越刁钻。
“这个不是术前该做好的凝血功能检测吗？”曾莹纳闷的说道。
“可是我问你的时候，你没想到这一层。”廖清玄合上曾莹的简历，沉声说道，“一个好的临床医生不在于学历高低，至于的是临危不乱，以及做事面面俱到。你所说的每一步都很对，可是仔细推敲又漏洞百出。”
曾莹望着廖清玄的眼睛，隐隐觉得这个姓廖的人跟自己上辈子有仇。
“第一，输血之前是不是该做你所谓的血液配型？第二，手术之前是不是做你所谓的凝血功能？第三，膈疝缝合之前，是不是看下病人其他受损程度，轻重缓急，给个手术优先等级？你都没想到，曾莹，你做事全靠猜测，或是臆测去做事吗？”
廖清玄摇着头站起身来，“你这样的临床医生，抱歉，我无法接受，也不敢接受。”
曾莹望着廖清玄转身离去的身影，脸黑成了焦炭。
曾莹闭上眼，她要紧下唇，这份怒气至今还沉浸在心里。
如今廖清玄还是这样的说自己，她当时没机会反驳，这一次一定要让他明白，她不是一个做事欠考虑的医生！
她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医生，一个好医生！一个不管在临床还是检验都能将事情做好的医生！
“廖主任，我再说一遍，检验报告没错的情况下，不贫血却低血压，不红肿热痛却提示感染，这只能说明病人的感染部位是深部脏器！如果是真的是深部脏器！在中性粒细胞增多的时候，急性出血非常可能！我确实不能确定哪个脏器，但是这不代表不确定，急性出血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曾莹愤怒的对着廖清玄提高音量，她是来跟李亚学习疑难病症鉴定的，不是听廖清玄数落的。
廖清玄盯着曾莹，挑高一侧的眉头，“你连发病部位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会急性出血？”
李琦抓紧廖清玄的手腕，“廖哥，少说几句，小莹，你也少说几句。”
“廖医生，如果真的爆发急性出血，病人很可能面色青灰，心跳骤停！”曾莹还想说什么却被李亚打断了。
“好了，你们俩少说几句，这李瑶可能是心脏方面的毛病。小廖，你过来看这里。”李亚指着电子病历的一些地方说道，“这里，李瑶的左右心房稍大，室间隔增厚，这不是一般的小病。是不是当时急救的时候，发生过室颤？”
“是。”廖清玄收起脾气，点着头。
“只是这会是什么心脏病呢？”李亚皱起眉。
“廖医生，不好了，不好了，2号床的李瑶突然面色青灰，心跳骤停！”护士快速跑进来，急切的说道。
廖清玄和李亚对看一眼，快速跑向病房。
李琦转身对着曾莹伸出一个大拇指，“你嘴开过光。”
曾莹嘴巴微张，但瞬间回过神来，朝着病房跑去。
此时李瑶已经失去了意识，果然如护士所说，她此刻青灰的脸色，已经心跳骤停。
“快……高流量吸氧！”廖清玄一个健步来到病床上，快速翻身上.床，努力按压着李瑶的胸部。
“阿托品2ml静脉注射，快！”李亚嘱咐着护士。
护士急急忙忙跑到配药室，快速配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