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秦舒玉坐在内堂客厅玉石原桌旁,感叹此处内饰雅致时,一道雄浑之声已自外头传来,道:
“宁某道今日,为何老是听到有喜鹊在这院子里头飞来飞去,原来是秦英雄秦少爷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说话中,身体略有些富态的宁万邦大笑着走进了客厅。
他看向秦舒玉之时,那双棕色眼瞳微微聚缩着,眼神颇为犀利。
仿佛要将秦舒玉的心思看透。
秦舒玉却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抱拳笑道:“宁大家折煞在下了,在下来此,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宁大家,还望不吝赐教才好。”
宁万邦摆摆手,笑道:“哈哈,好说好说!”
旋即,他看向挽着自己手臂的华服妇人,道:“夫人,你带着秦夫人到店里逛逛吧,顺道吩咐厨房准备午膳,我和秦少爷谈完事之后,还得好好和这位少年英雄畅饮一番。”
闻言,许清妜那幽蓝双眸不禁一亮,心中欢喜,方才,她还有许多漂亮的玉饰还没来得及看呢。
害怕碰坏价值昂贵的玉饰,怕赔不起是一回事,还想不想看,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妇人应承下来,就带着兴致盎然的许清妜去了外头。
见此,宁万邦指向石凳,道:“秦少爷请坐吧。”
旋即,看了一眼老管家,微微点头。
老管家见此,也微笑着坐下来。
宁万邦道:“秦少爷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宁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舒玉道:“宁大家乃坊间久负盛名的鉴宝行家,十几年来,在玉石上,从未有看走眼的时候。在下近日对如何鉴别玉石好坏,心血来潮,故而来此,想请宁大家指点一二。”
宁万邦摆手笑道:“宁某只是比寻常人接触玉石的年头要久罢了,行家二字,万不敢当。”
他话音一转,看向秦舒玉和管家,道:“不过,既然秦少爷对玉石感兴趣,那…不如大家一起探讨探讨吧,”
秦舒玉立即拱手笑道:“求之不得。”
老管家也是笑道:“那老朽也来凑个热闹。”
秦舒玉问道:“不知宁大家准备来个如何的探讨之法?”
宁万邦笑而不语。
他自怀中掏出一块卷起的兽皮置于桌子中间,旋即,小心翼翼地摊开,漏出了除形状之外,其它几乎一样的两块羊脂白玉原石。
他指着玉石,看向秦舒玉和老管家,道:“两位谁先来看看,这两块原石有何不同之处。”
这是试探吗?
秦舒玉心下不慌,看向老管家,笑道:“在下对鉴定玉石之法一窍不通,不知要从何处开始着手,还是老先生先请吧,到时,在下依葫芦画瓢便是。”
老管家也不客气,他拱手道:“那老朽就献丑了。”
说话中,他已俯下身去,对着那对着白玉原石仔细打量起来。
不一会,他白眉微皱着,道:“这两块玉石,色如凝脂,边沿微微泛黄,周身光泽温润细腻。从这一点上来看,都是好玉,并无区别。”
说罢,他双手各执起一枚玉石于指间,轻搓片刻,又喃喃道:“两块玉石的滑腻程度都是十分之足,也几乎无异。”
忽地,宁万邦将事先倒满清水的两个瓷杯推至老管家身前,后者顺势捏住玉石,放入清水之中,浸润一会,又重新拿出。
两块浑圆的白玉石上,竟无残留一滴细小的水渍。
见此,老者额间的横闻皱得更深,道:“两枚玉石的油脂性同样很出色,浸入水中,却滴水不沾。”
宁万邦好整以暇地的观望着,不发表何意见意见。秦舒玉则是全神贯注的凝望着老管家的每一动作,还有记着他说过的话。
待会,他可不能闹笑话,连一个代表懂些门道的字词都说不出来。
而老管家心态是明显有些急躁了,额上的横纹满布。
他明白,他老爷给的这两块羊脂白玉必然是有区别的,可这几个鉴别玉石的动作做下来,他还未发任何不同之处。
如今,只剩最后一个动作。
老者起身来到一张木几旁,掀开上面的灯罩,取走闪着萤火的蜡烛,转身快步回来,将蜡烛置于两块玉石之间。
旋即,他坐下来,屏住呼吸,瞪着一双还有精光掠过的眼睛,俯身凝眉观察起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两枚玉石仿佛开了灵智,将笼罩在桌上的莹莹烛光,吸入自己体内,周身都开始泛起柔和的淡黄光氲。
郝然,两块玉石的表现还是一致。
老者骤然摊坐在石凳上,颓然道:“老爷,秦公子,老朽想必是真的老眼昏花了,死活看不出这两块玉石有甚区别。”
宁万邦笑着柔声道:“老管家不必泄气,即便是我,也是花去整整两日的时间,才找到一丝细微的差别。”
闻言,老管家松了一口气,瞧瞧缓一会,才重新坐直身体,心底释然许多。
在鉴宝这方面,他自是比他老爷还差得远。
见此,宁万邦才看向跃跃欲试的秦舒玉,笑道:“秦少爷也不妨一试。”
秦舒玉道:“这两枚玉石的色泽、手感,老先生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很详尽,在下也就不班门弄斧了,随意看看便好。”
说完,他将头伸得离玉石更近一些,瞪着漆黑双眸,仔细打量起来。
眼仁之中,肉眼难见的猩红光斑开始蠕动。
不到片刻,秦舒玉忽地轻咦一声,道:“这两枚玉石散发出的泛黄光氲似乎有所不同。”
宁万邦瞳孔微缩,道:“有何不同?”
老管家“噗”地俯下上半身,目光再次投向这两枚玉石。
秦舒玉手指着左侧这枚玉石,道:“此玉石周身的光氲似乎要暗淡一些。”
老管家死死盯着,看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仍是灰眉深皱,疑道:“为何老朽还瞧不出来?”
秦舒玉一眨眼睛,笑道:“老先生不妨再看看。”
说话中,他双手各捏着一枚玉石,往上抬了约莫一寸。
老管家眼瞳骤缩,他骇然发现,在同样的烛光照射下,左侧这枚玉石映在兽皮上的影子要淡上许多,而右侧的阴影更加清晰。
啪啪!啪啪!
看到这里,宁万邦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他大声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到片刻,秦少爷便已发现端倪,这眼力劲,比宁某还要强上许多。”
秦舒玉放下手中玉石,谦虚道:“宁大家谬赞了,只因在下乃是门外汉,又事先知晓这两枚玉石的确存在不同,才能专注去寻找。不像宁大家,还需分神去鉴别此玉的好坏。”
宁万邦叹道:“这已经很是不易,足以证明秦少爷凝神洞察之能,远超常人。”
老管家怔了半晌,也长叹道:“秦公子不仅实力惊人,胆气过人,连眼力,还有这份细腻的心思,也是如此出类拔萃,难怪,能说服黑虎寨里那头蛮恨的黑老虎。”
秦舒玉只是微笑着回应两位前辈的称赞。
宁万邦倒了一杯清水,轻抿一口,心中惊讶才得以平复,又帮着秦舒玉和老管家也倒上一杯一齐推过来,才道:“秦少爷可知,为何两块几乎相同的玉泛出的光氲却明暗不一?”
闻言,老管家立刻看向秦舒玉,那目光之中竟有一丝期待。
这个原因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这秦公子还会不会给出惊喜?
秦舒玉双手接过水杯,也喝上一口,道:“在下只知,烛光从一侧照射在左边这枚玉石上后,直接从另外一侧穿出。而照射在右侧这枚玉石上之时,却被映射了回来,烛光叠加之下,才致使右边玉石泛出的光氲更亮一些。”
老管家听得频频点头,他对秦舒玉已心服口服。
宁万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秦少爷当真慧眼如炬。”
秦舒玉却依旧只是笑笑,旋即问道:“这或许是跟玉石的品质有关?”
宁万邦将杯中清水一口气喝完,缓缓神,才道:“不错,鉴别玉石好坏,除了色泽,还有手感外,水头足不足,也是重要的鉴定标准。”
秦舒玉面色讪然道:“何为水头?”
老管家抢先笑道:“所为水头,便是说的玉石的透光程度。”
秦舒玉又问道:“是不是水头愈足,玉的价值就越高。”
老管家道:“也不全是,就比如秦公子左手边的这枚羊脂白玉,它属于半透光,此种透光成度的羊脂玉最好。而右侧这枚,乃是水头不足,透光程度较差,其价值不如左侧这枚。”
沉吟了一会,老管家又道:“至于,秦公子所说的水头越足、价值越高的玉石也有许多,像宝石、翡翠之类的玉石,其通透程度越高,便越珍贵。”
秦舒玉微微颔首道:“原来玉石里头还有这诸多门道,看上去,在下是要多花些精力去研究研究了。”
闻言,宁万邦忽地苦笑着,叹道:“秦少爷再研究下去,我这缘玉阁只怕要关门大吉。”
老管家也是满脸无奈,这秦公子实在太过妖孽,他若吃透玉石鉴定之法,然后再涉足玉石营生的话,他老爷所说,可不是危言耸听了。
而且,缘玉阁的近况,本已很差。
秦舒玉却干笑道:“如果说,在下学这鉴定玉石之法,只是想为自己夫人选上一块好玉,不知宁大家是否会相信?”
宁万邦忽地凝眉愁叹道:“宁某相信何妨,不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