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权神色一愣,道:“愿闻其详。”
他十分了解自家大公子的脾气,若是拖太久,即便到时把许清妜带回了向府,自己等人只怕也难逃责罚。
不如先听听秦舒玉的主意,也无妨。
秦舒玉道:“你和孙彪随便选一人,与我来一场公平的较量,看看孰强孰弱。”
秦舒玉的话有如朝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在一嘴香里激起惊涛骇浪。
“这秦大少爷疯了不成,竟主动挑战张权孙彪!”
“是啊!他们二位可是真正的狠角色,绝不是这四个向家的小喽喽能比的!”
孙彪兴奋地抡起大锤扛在肩上,侧身看向张权,目光急切,只待他的大哥点头,他便会自告奋勇出战。
许清妜觉得秦舒玉此举太过鲁莽,另一只手拽住秦舒玉的胳膊,拉了一下,柔声道:“公子,莫要冲动。”
秦舒玉却是偏过头,微笑着拍拍许清妜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旋即转头看向张权。
许清妜当即松开手,从身旁男人深邃眼眸中,她看到了无比强大的自信。
张权心中狂喜,面上却表现如常,他有些犹疑的问道:“赢的一方带走许小姐?”
秦舒玉摇了摇手指,道:“张老大别想太多!你我都无权将许小姐当做赌注。”
张权瞬间转喜为怒,他冷声道:“秦少爷这是在消遣张某?”
秦舒玉摇头道:“非也!赌注一万两,赢我,你们得一万两,跟向坤也算有个交待。输的话,你们也得拿出一万两给我。”
此言一出,让一嘴香内的人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一万两!我可能几辈子都挣不到。”
“自信些,把可能二字去掉。”
张权沉吟了许久,才道:“秦少爷和我家大公子都是惜花之人,区区一万两,在你们二位眼中,只怕还及不上许小姐一根头发。”
秦舒玉先是一怔,旋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惹得许清妜偷偷使力挣脱了他的魔爪,莲步轻移后退一小步。
秦舒玉也不在意,他似乎早已猜到张权会有此说辞,忽而轻声笑道:“我若愿意立下字据,此次较量不论生死呢?”
他此时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小,却比之前要狂妄百倍。
其震撼程度,就像在看客们的耳边扔下一颗炸雷,轰得他们脑海中嗡嗡作响,只存在一个念头在盘旋:
“这秦家大少爷为救许家小姐,便是连性命也不顾了么?”
许清妜激动得无语凝噎,芳心被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充斥着。
她再度靠上去,直接紧紧握住那只宽大而又火热的手掌,与秦舒并肩站立。
清凉柔软的触感令得秦舒玉心花怒放,一时间更是意气飞扬。
孙彪和秦舒玉一样,兴奋得手足都无处安放,他大声问道:“此话当真?”
秦舒玉笑道:“本少爷一向说话算话!”
只是,他笑的时候,乌黑眼中已渐有杀气。
“好!”
孙彪大吼一声,四下打量几眼,便瞧见自家轿子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文房四宝齐全。
也不使唤那些轿夫了,他一路小跑过去,将桌子一把抄来,几乎是摔在秦舒玉面前,手扣着桌角,急道:“你来写生死状,爷跟你打。”
张权没有出言阻止,一万两加上秦舒玉的性命,或者至少是废其修为,完全足够跟自家大公子交代。
显然,这二位仍没把现在的秦舒玉放在眼里。
此举正中秦舒玉下怀,他没有理由拒绝,便弯腰提笔,沾一下许清妜伏案正慢慢研出的墨,洋洋洒洒写下了近百字的军令状。
状纸全文形云流水,字体偏瘦,却力透纸背,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更如利刃出鞘,可谓杀意凛然。
然而,在字的意境上,张权和孙彪都是大老粗一个,根本感觉不到。
而许清妜从秦舒玉写下第一个字开始,就已领略到这个男人对向家深入骨髓的恨意。
一开始,她是害怕,因为,这字里行间的杀气太重,可越往后,她却越发心疼。
而心疼过后,她竟有一丝莫名快意,她有些迷失在这种刀尖上起舞的刺激感觉之中。
直到秦舒玉和孙彪在生死状上按下手印之后,她才清醒过来,连忙起身,虚倚着秦舒玉,全身郝然已经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字据立成,秦舒玉便道:“开打之前,我有几句悄悄话要跟许小姐说,两位老大没意见吧?”
交代后事吗?
孙彪森然一笑,露出大板牙,大声道:“请便!”
张权没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招呼身后那四人去抬还躺在一嘴香的轿夫。
见此,秦舒玉便拉着许清妜来到那驴车前,手仍不着痕迹地捏着那羊脂玉一般的纤指,嘴上却是一本正经的道:“许姑娘,接下来的事情纯属我的个人恩怨,是走是留,全凭你自己。”
许清妜尝试着轻轻地挣脱一下,却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马上明白,眼前的男人言不由衷,不由觉得好气又好笑。
可扫了一眼驴车上的药材后,她不由神色一黯,颇感为难道:“公子不畏向家之威,救下小女子,于情于理,小女子都不应该在此时抛下公子独自离去。奈何车上的几味药材乃是家中药铺急需之物,若不能尽早送回去,小女子心中难安!”
秦舒玉揪着的心立马松开来,他展颜问道:“就这件事?”
许清妜皱了一下瑶鼻,而后点头道:“嗯。”
秦舒玉道:“那好办,你跟我来!”
说话中,秦舒玉又带着许清妜来到那书桌前,不舍地松开后者的柔荑,整齐铺开一张新的宣纸,然后将笔递给许清妜,嘿嘿笑道:“许姑娘,你快将你家药铺的地址写下来,我找人帮忙先送过去。”
见秦舒玉笑得跟孩子似的,还向自己大献殷勤,许清妜只觉得身心都好像被骄阳轻抚着,暖暖的。
她嫣然一笑,娇嗔道:“小女子差点忘了公子还是有钱有势的秦少庄主呢!”
旋即执笔写下药铺地址,相比秦舒玉的字处处透出浓烈杀机,她的字明显婉约含蓄许多。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秦舒玉二十两重金赏赐下,一嘴香的店小二领着赏银,乐呵呵地驾车离去。
再也受不住秦舒玉两人那种腻歪劲,孙彪大声喝叱道:“墨迹什么呢?还比不比?”
从许清妜宜嗔宜喜的柔媚中回过神来,秦舒玉一改先前痴儿模样,正色冷声道:“此地施展不开,去夕河岸堤上吧!”
话音一落,秦舒玉一把揽住许清妜的纤腰,轻巧转身,旋即脚掌重重一跺。刚开始,两人的身形似乎还停留在原地,一晃眼却已掠出了三丈远,又连续踏了几脚,两人已然跃到了夕河的石桥上。
然后,秦舒玉再从桥上下来,在一块足够宽敞的空地上负手而立。
这一次,秦舒玉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催动浑沦心火。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不懂修行之人,只觉得秦舒玉前冲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很干练。
而身为修者的孙彪,却能察觉出秦舒玉的境界竟已经达到了灵海境二重。
孙彪一直觉得,自己要秦舒玉的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哪怕是在这厮轻易拍飞自家四个轿夫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此刻,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打鼓,骇然道:“这小子的修为竟然比我家大公子还要高上一重!”
听得孙彪所说,一嘴香里的人惊讶得合不拢嘴道:
“这秦家大少爷竟还有藏拙!”
“不愧是昔日被誉为夕河镇最具修炼天赋的奇才啊!”
“哈哈,好戏要登场了!”
一方强势碾压的较量远不如势均力敌精彩!
张权突然一巴掌拍在孙彪的后脑勺上,道:“孙彪,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小子应该是刚突破不久,气息尚未完全稳定,你待会动手的时候,直接穷追猛打,别给他喘息之机,你便有九成把握能赢。”
一成输的几率,是因为他看到刚才秦舒玉抱着许清妜往前跃的时候,在境界不稳之下,每一步跨出去的距离还几乎一致。
这就说明,秦舒玉对灵力的把控异常精准。
这样的人,往往能将体内每一道灵力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如此一来,在不考虑灵诀灵技差距的情况下,同境界之间比试,简直必胜无疑。
至于,张权为何不索性跟孙彪交待清楚,是怕后者在比试中的时候钻牛角尖,反受其制。
他的性子太粗疏了,实在不擅长拧清这样细腻的问题,莽便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孙彪点点头,沉声道:“大哥瞧好便是!”
说话间,他那庞大的身躯伴随着阵阵仿佛小巷都被撼动的闷响声,向秦舒玉急冲过去。
张权昂起似削尖的头,几乎是脚不着地,身形忽左忽右地往前滑去,更像一条毒蛇。
对此前秦舒玉赏的二十两银子置若罔闻,为得就是这一刻,一众看客们又岂愿错过如此盛典?
一嘴香的人已经跑上二楼。
对面铺子的屋顶上也挤满着好事者。
夕河上的船只得了小道消息后,不急的,纷纷划到了石桥之下。
而许清妜立于桥头,翘首相盼,秦舒玉对她承诺过,他会完好无损的归来,让自己好好报他的救命之恩。